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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似梦非梦

    梦里是金戈铁马缠斗的声音,她隐隐睡不安稳,挣扎着睁开了眼。

    入目是香纱帐,内室烧着地龙,又点着安神香,香暖得叫人有些窒息。

    可是她不是应该已经…

    李泱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默默打量着这个屋子。

    十分眼熟,十分眼熟…这里分明是闽州夷山的别院!

    怎么可能,她为了让瑞王降低戒心,饮了数杯下了足量仓红散的酒,虽事前用了些解毒丸,也不过延缓发作罢了,饶是来个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况且潭州与闽州相隔千里,她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守夜的婢女听到动静,掀帘子走进来,关切道:“大小姐?可是被吵醒了,喝些温水缓缓吧。”

    这场景如此熟悉,莫不是陈朔夜袭将乐那日?李泱下了狠手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这竟不是梦。

    现在不是梦,难道之前经历的种种才是梦?

    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梦为何会那样具象,又为何那样的长久。

    她走到窗边,一把将窗推开,可惜山腰处被林木遮掩着,瞧不见山下的动静,只隐约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

    果真是陈朔夜袭那日。

    如事情像梦中那般走向,接下来林甘将会俘获陈朔,然后早晨时邀她去赴庆功宴。

    李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吩咐侍女道:“明早若是林甘来请我赴宴,就立刻来通禀。”

    她返回自己的床榻,决定歇一歇,缓缓神思,但胸腔里似有一团火,烧得慌张,不由得让她想起梦中她“死前”的景象。

    喉中那种粘稠鲜血涌动的感觉还隐隐伴随着她,但是正躺着的软榻又很踏实,李泱实在有些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了。

    待她迷糊睡去,已经快天明,故而没能歇息多久,便听侍女小心翼翼喊她,禀告道:“林甘将军派人来了。”

    果然来了,再这样往下推进,陈朔将会被杀害,过三日,陈朔的兄长陈列就会再度偷袭,将林甘彻底赶出闽州。

    倘若她在这时候救下陈朔,那么结果将会如何?陈朔会以另一种方式死去,还是会就此活下来,继续去完成他“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未竟之梦呢?

    “告诉来人,我会赴宴。”李泱道,“去将山岱喊来。”

    “是。”侍女领命退下了。

    正当清晨,外面吹着春冬交织时候的冷风,云气憋闷着透不出天光,到处昏昏暗暗,山岱提着一只画着花鸟的纸灯笼从厢房那边绕过来。

    “方才路上碰见崔先生了,不过听说您要去赴林甘的宴,又气鼓鼓回去了。”山岱迎面就道,“如何站在外面等,风还冷着…”

    李泱摆摆手,“先生那里等我过后再去赔罪,你先与我下山赴宴。”

    大小姐突然有兴致去赴宴,山岱心里觉得十分惊奇,但她又没说缘由,山岱也没好问下去,只随着下山去了。

    山下就是连片的营帐,军士们正围着火堆喝着酒吃着肉,到处洋溢着喜盈盈的气氛,李泱就停在一个小山坡上看着。

    不知为何,今日的大小姐有些反常。山岱默默想着,打眼看到了她腰间莹润可爱但是却从未见过的玉笛坠子,想着缓和一下这奇异的气氛,他道:“大小姐的新坠子很别致。”

    坠子?李泱垂首看向自己的腰间。

    这不是…山腰月老庙老人托付的陈朔那个玉坠子么?

    奇也怪哉,那些既然是梦里发生的事情,为何留有实物,方才侍女为她穿衣,她神思游移,竟然也没有发现腰带上有个玉笛坠子。

    所以说其实一个是发生过,另一个是正在发生,她现在站在岔路口。

    李泱将坠子攥住,吐出一口气,暂时摒弃了这些悚人的杂念,毕竟眼下有个急迫的事情要做——在林甘手下救下陈朔的命。

    这并不算困难,只要她开口,林甘总得给一些薄面,不过碍于她如今的身份还是神氏子,所以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二人穿过重重营帐,终于抵达林甘所在的主帐,内里排着两列席位,五六小将分坐着,林甘坐在主位,左手边的席位还空着,两眼盯着帐子望眼欲穿。

    见到李泱来,他顿时扬唇笑起来。

    “神大小姐,快请入座。”林甘起身说着敬语,眼睛不自觉地胡乱瞟她的身形。

    绝色的女人。

    自从打起战,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了,不过他还不至于猪油蒙心去冒犯神氏的人。

    李泱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领着山岱自如地坐到主位左侧的空席上。

    席桌上摆放着新鲜瓜果和炙肉美酒,这些东西在军营里算是难得的食物了,这仗已经打了这么久,还能拿出这些东西来,看来林甘在这里倒是过得滋润。

    座上小将们依次同她恭维几句,这庆功宴便算开席了。

    营里本身都是糙汉,再加上林甘出身草莽,认不得几个字,席间众人遣词造句颇不文雅,要不是顾忌场上有个神大小姐,估计还能更粗俗些。

    眼看着话聊不成,林甘一拍手,干脆让人把陈朔押进主帐来,当作乐子消遣。

    小卒们很快压着人进主帐来。

    被押的少年将军双手被麻绳绑缚在身后,已经解甲卸冠,身上只有被血与泥沙浸染的中衣,发丝凌乱。

    小卒用力踹了他一脚,强迫他下跪。

    上一次“见”陈朔,他在坟墓里,这一次总算见到活生生的人了。

    想起他那些手稿文书,以及他这深入敌营为闽州军找到战机的一腔孤勇,李泱不得不赞赏敬服他。

    不过此刻她坐在席位上八风不动,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没提任何一句要救他性命的话。

    “陈朔将军,别来无恙。”林甘笑眯眯地看了李泱一眼,而后端着酒站起来,走到陈朔跟前,“我敬你一杯。”

    陈朔脊背挺得很直,抬眼看着他,眼神毫无波动。

    林甘笑着把酒往他脸上一泼,陈朔下意识闭了一下眼,但仍然不吭声。

    “怎么样,服气吗?”

    脸上的酒辛辣得有些灼烧的感觉,液体滴滴答答落下去在地上汇聚成一滩,陈朔还是不说话。

    这让林甘分外生气,不过很快他就自我排解了。

    败军之将,不肯臣服,不过是嘴硬罢了,他有的是办法让这厮求饶。

    林甘背过身,重重扔掉酒杯,“来人,拿瑞王赐我的虎鞭来,我要打到他服气为止!”

    小卒双手恭敬捧着一条九节虎鞭上来,这鞭子处处有倒刺,打在人身上,不可谓不痛,李泱那时受的家法虽也是鞭子,但与这根本比不得,这一鞭子狠狠下去,只怕要去半条命。

    林甘拿起那条虎鞭,高高扬起,一阵凄厉的破风声带着刺破皮肉的声音便即刻响起。

    再看中间跪得挺拔的陈朔,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背后已经是血肉模糊,淋漓的鲜血蜿蜒流下,没入土地。

    山岱有些不忍看,悄悄拿衣袖挡了挡。

    这一鞭子的威力,委实可怖。

    陈朔早就是受了伤的人,再挨林甘几鞭,恐怕救不成了。

    “听闻陈朔将军习得一手好字,又有一身文采,我在别野百无聊赖,不知可否向林甘将军借他几日,陪我解解闷儿?”李泱在林甘扬手又要落下一鞭前终于开口了。

    众人闻声,都将目光移过来。

    山岱放下袖子,接触到她平静的眼神,只能默默把惊讶吞回肚子里去,继续在一旁当摆设…这是什么事,来之前也没听大小姐提起啊。

    再说解闷什么的,崔先生门下好几位才华出众的,而且和大小姐关系也好,如何要一个陌生人来解闷,这不就是赤果果的借口么?

    好在林甘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借口,只知道神大小姐现在有求于他,再联想他起来闽州之前,瑞王交代的不要轻易冒犯神氏的人,他很快做了决定。

    “自然可以,不过陈朔狡猾,只怕他伤害大小姐,而且这关系到军机大事…”

    “现在将军大获全胜,闽州军恐惧将军威名,定然不敢起风浪,小将们应有空闲,不如将军再借我一位小将,专司看管陈朔,如何?三日后,定然全须全尾让小将把人带回来。”

    李泱这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她知道三日后,陈列就会趁着林甘因这次胜利放松紧惕,一举打到将乐。

    神大小姐主动要求要人看管陈朔,林甘也放心了,还省得他要思考怎么开口差人去看管,才不算冒犯她。

    现在不过就是饶陈朔几天不死,只要讨得神氏欢心,说不定日后瑞王荣登大宝的时候,能得他们更多助力,他林甘是卖神氏面子的人,到时候自然地位也不一般。

    “恐怕不妥…”副将总觉得哪里奇怪,犹豫地拦了拦。

    林甘打着他今后富贵的算盘,也不管副将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点忧虑,摆摆手,就让李泱当众把他们抓获的“敌将”带走了。

    陈朔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背后撕裂的痛感让他的思维有些凝滞,不过他很快就理清楚了。

    三日,这位素未谋面的神大小姐突然带走他三日,那时候如果不出意外,兄长定然已经按照当时谋划的那样,趁机带兵偷袭,一路打到将乐。

    难道说,她知道他们的计划么?

    如果不知道,那为何如此凑巧,明明她这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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