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刻也没有为老头的死而悲伤,立刻赶到现场的是父子局。

    “念念!念念!你怎么样!念念!”

    随着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雄浑喊声,塔门发出有频率的震动,尽管门栓尽职尽责地挂在门口,可随着敲门声时不时落下的大面积墙土,门板挂在门框的扣子越发岌岌可危地摇摆着,眼看来人就要破门而入。

    震慑感真是绝了。

    不知情的大概不会想到什么,爱女父亲捶门营救,而是无敌土匪即将进来烧杀抢掠吧。

    莫念捂着脑袋,精神恍惚。怎么一点让她静静的时间都不留呢?

    这是莫念小姑娘的亲爹,不是她的啊!她已经很多年没叫过爸爸了,现在连个口形都比划不出来啊。

    见她头痛,萧闲几步到她身边,轻声道:“关于合作,我还有话要说,不过你最好先接受现在的身份,另寻机会。之后的事情我来说,你就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就好,明白么。”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

    莫念点了点头,扶着桌子要站起来,又是一个喷嚏,小身板猛地朝前一倾,险些人在凳子边扑个狗吃屎。萧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就在她眼泪鼻涕俱下,脸颊被憋得红彤彤的当,两副门板咔嚓一声,直挺挺落在地上。

    ?

    莫念目瞪口呆望着砸在脚边的门板,又看向表情急切的来人。

    约莫三四十岁,身型高大,看起来有一米九左右,体格健硕,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随着手指动作,裸露小臂精准地调用着每块肌肉。长相也是端庄正派,鹰眉剑目,眸子仿佛是手电筒,精准地掠视着每个被他注视的人,与乱丛丛络腮胡子不同,头发被金属头冠利落地束城马尾,身上黑锦衣瞧着满是尘土。

    这就是莫望。

    莫念上下打量完男人,目光难以自持地停留在男人胸口,随着粗气剧烈起伏的胸膛,内心直呼好家伙。

    巨型胸肌被门襟颤巍巍地裹着,主打一个呼之欲出。

    放现代健身房里,不论男女都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一边叫爹地一边祈求让他们摸一把吧。

    目光停留在胸肌片刻,莫念提醒自己注意身份,终于将眼神移开,瞧瞧便宜爹的脸色。

    可对视瞬间,寒毛简直都要倒竖。

    内心下意识就觉得,尽管不知道莫望人品如何,但无论谁都绝对不想跟他成为敌人。

    想到这,莫念又忍不住心里嘀咕,这么强壮的男人,是怎么让自己唯一的女儿,逃难路上摔下悬崖摔成植物人的。咋的,仇家太多,只能从软肋下手?

    莫念呆呆愣愣瞧着他的当,莫望瞧见小姑娘脸颊红彤,眼眸含水,更是被萧闲两手扶着手肘,目光顿时染上一抹寒色。不由分说地上前几步,将青年扯开,把莫念护在身后,仔细瞧瞧胳膊腿少没少,看着小家伙眼泪汪汪,想到什么似的皱起眉头转身——

    给了身后萧闲当面一拳头。

    萧闲猝不及防,身子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朝后凌空飞起,重重砸在地上。

    尘土飞扬。

    ?这是在干什么。

    莫念满头雾水,透过莫望咯吱窝的空隙,看向躺在地上的萧闲。后者胳膊肘撑起上半截身子,刚把脑袋支楞起来,鲜红两道血迹就从鼻孔里汪地涌出来。萧闲满脸无奈,拿手指捏住鼻梁止血,开口时语气满是莫名其妙:“莫大侠,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最好有句解释吧?”

    莫念就听到莫望冷呵一声道:“我叫了念念那么久,若不是你趁人之危挟持她,她会不应我?”

    好家伙。莫念直呼好家伙。

    望着眼前宛若双开门大冰箱的伟岸身躯,打心底肃然起敬。

    虽然事情很可能被莫望想歪了,但这股子无条件护短的架势,她可以心甘情愿地喊一声爹。

    明明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

    萧闲无言片刻将嘴上的血迹抹掉,干脆双腿交叠,凹出沙滩度假的派头:“莫大侠,我扶着你女儿,是因为她身子骨虚,打个喷嚏差点把头打掉了。”

    莫望浑然不信:“那念念为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吹骨灰呛的。

    萧闲好笑地望一眼缩在莫望身后,狗仗人势,眼睛瞪得像铜铃威胁他,好像真融入情景的小姑娘,道:“因为刚刚的光太刺激,眼睛受不了吧。”

    莫望继续追问:“那刚刚的光是怎么回事?”

    又一管温热的鼻血流下,萧闲简直没脾气了,盘腿老老实实坐好,低头拿手背将血迹抹了,语气缓缓道:“刚刚,这个白塔里有三个人。我师父刚把你女儿救活,想托付几句,很不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师父寿终正寝,飞升了,你看到的光,就是他走的证明。”

    莫望将信将疑,回头看看莫念,小姑娘眼泪汪汪,冲他眨眨眼。

    就听到又一句解释从身后传来:“啊,对,就那个位置,地上有一滩灰。那是我师父的骨灰。”

    莫望浑然不信,转过桌子角看到满地灰,半蹲身子,用手捻了捻,细碎灰土在粗粝手掌慢慢落下,才意识到萧闲话语的真实性,表情顿时染上一丝尴尬。

    将变化尽收眼底,莫念不由得琢磨,莫望心底有一套是非曲直标准,就是可能拳头更快一点。

    倒也没什么,想想莫念可是他守了两年的植物人,刚醒,都没见过面,一见面就是好像被欺负了的神情,怒极攻心是很正常的。

    爱女心切,人之常情。

    于是在莫望抿起嘴唇,似乎要开口道歉的当,莫念嚷道:“虽然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但爹爹打得对!”

    刚刚幸灾乐祸的嘴脸简直绝了!

    打一顿叫他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才是对的!

    身后萧闲充满疑惑的眼神将她牢牢锁定,但她还是理不直气也壮地双手叉腰。

    沉默间,莫望却是先笑起来,慢慢直起身子,踱到女儿身边,用没沾骨灰的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脑瓜,雄浑声音满是慈爱道:“念念。不管因为什么做了错事,做错就要赔礼道歉。要勇敢地承担起责任,我们才能在下一次,不犯同样的错。”

    于是偌大身躯再次转向坐在地上的萧闲,双手抱拳,躬身道:“我听说念念醒了就立刻赶了回来,听老奴说你们在此处,没等靠近就见到白光,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情急之下闯进来,十分抱歉。张真人与足下本就对小女有救命之恩,没等我酬谢,张真人飞升,足下又被我揍了一拳,是在下鲁莽了。该如何赔罪,悉听尊便。”

    原来也是个体面人,这番台阶狠狠刷了莫念的印象分。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真是个好男人啊,更是个好爹。

    不由得好奇,这小姑娘母亲会是什么人。毕竟,男人对孩子的关照,主要出于对孩子母亲的爱。但估摸着应该是没了,不然这么重情重义的男人,总不会不把老婆带在身边,把孩子交给一个老仆人看顾吧。

    萧闲瞧眼她神游天外,便从地上爬起来,满手都是血迹,便手肘扶了扶莫望的拳头,叹口气道:“算了,莫大侠。你家什么情况,我和我师父都清楚,你着急是情有可原,我能理解。要真想赔罪,帮我把师父骨灰收一收。他说想把骨灰撒在河里喂鱼,这儿离河有段距离,我也得去洗洗。”

    “没问题。萧小公子雅量,多谢。”莫望一口答应下来,转头对女儿道,“念念,你去外头找婆婆。”

    萧闲从不知哪儿掏出一个布袋,跪在灰土边上,让莫望撑住袋子,一捧一捧往里头装骨灰。

    考虑到这具身体情况,莫念放弃了搭把手的心思,踏出白塔。外头婆婆早就等在驴车边上,见她出来,忙抖落手里的棉被,招呼她爬上车。

    靠在婆婆怀里,晒着大太阳,莫念晕晕乎乎闭上眼,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依然靠在婆婆怀里,敞篷驴车缓缓往前行驶着,驾车的是莫望,萧闲坐在旁边。

    见她醒来,婆婆递上水壶,莫望听到动静扭头,对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笑了笑。

    萧闲侧头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扭头回去帮莫望继续赶车。

    莫念小口小口抿水,恢复着精神,听着两个男人聊天。

    莫望问:“张真人骨灰已安置,足下今后有什么计划?”

    萧闲乐:“莫大侠长我一轮不止,就别这么客气,叫我萧闲就行。”

    “萧闲小友。”

    “……您一定要这么叫吗?”

    “或者有表字的话,那样也合适。”

    “我还没及冠,没有表字。不过,我娘起过,适游。她说,是祝我人生逍遥自在,可以随心而活,走遍天下见证大好山河的意思。我同她说,常言父母在不远游,没有你这样把孩子往外赶的。没想到,现在的日子倒是应我娘的愿望在走了。”

    “可张真人没了,你继续漂泊在外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回家看看,或是投奔哪个修仙的山头?”

    “噢,莫大侠有所不知。我娘死了,后来,我爹也去陪她了,我早就没家了。至于山头嘛,我师父是散修,不隶属于任何派系,又觉得你女儿有仙缘,收成闭门弟子……”

    “?”莫望略一迟疑,回头看向莫念,“有这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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