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回想起在店里遇到了老师,听到说今天不上课,去学校看,学校关着门,回家里找,也找不到儿子的那种爬满全身的恐慌感,邓文翠低头,看到他一身的灰就觉得心口气得麻麻的疼。

    读书还不知道周末上不上课?

    邓文翠气得扬起巴掌扇在他屁股上,咬牙大骂:“大白天的你跟我讲什么鬼话,不知道要不要上课,那你知不知道要回家?”

    “不回家去跟人弹石子,我看你像石子,你等着吧,等你爸晚上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战战兢兢猜想了半天的巴掌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不知该说心安还是更加害怕,男孩哇了的一声嗷了,哭得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泪水,“妈!妈!”

    邓文翠后怕不已,每年都有不听话的小孩淹死,她想都不敢想要是儿子遭遇不测了她会怎么办。

    越想越气,她气不过,又在儿子屁股上拍了几巴掌。

    “妈啊,我错了啊。”

    老远就能听到有小孩嚎哭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妇人的骂声,“闭嘴,不吃点教训你就不会长记性,回家!”

    凌月就在校门口附近,自然也是听到哭声的,也有人出来看热闹,大伙儿说说笑笑,已经见惯不惯了。

    儿子冲破天的嚎叫让邓文翠多了几分心安,气头上的她稍微冷静下来也察觉到自己被人看了笑话,一向注意形象的她顿时臊得慌。

    拖着儿子走路也不快,她长舒一口气,用挂着书包的那只手掩耳盗铃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余光不自在地往两边一瞥,就发现了站在前面小吃店门口的凌月。

    不怪她眼尖,实在是凌月太扎眼。

    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俏生生站在灰扑扑的店门口,长得白净又漂亮,个子也高,模样也好,想不注意都难。

    邓文翠眼睛一亮,“哟,这不是小月吗?你怎么会来这边啊?”

    周洋洋还在抹泪,动作牵扯间,红领巾掉在了地上,他刚想弯腰捡起来,忽然,手臂上传来一股大气,将他扯着跑了起来。

    “妈!妈!红……”周洋洋瞠大眼睛,泪水淌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沾了灰尘的脸蛋脏兮兮的,一脸焦急,“红领巾掉了!”

    凌月买完东西正跟店家聊天了解当地的情况,听到喊声,左右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叫住自己的正是那对母子。

    眸光闪过一丝讶异,凌月一时半会儿忍不住对方是谁,只能站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乖巧礼貌的笑容等对方拖着儿子过来。

    邓文翠对凌月的印象还停留在给她介绍褚杨的时候,好长时间没见着,怎么感觉凌月比之前更漂亮了呢,“哎呀呀,凌月,我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今天过来这边,走,跟阿姨回家坐坐?你周叔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凌月还在笑,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两人,嘴上客气的婉拒:“不了不了,我来这边有点事要忙……”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对方是谁,急忙说道:“周阿姨来接洋洋啊。”

    邓文翠身着藏青色衬衫,底下是一条烟灰色的休闲长裤,体型微胖,但是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性格也爽朗大气,见凌月是自己人,她没藏着掖着,“嗐,这孩子骗我说今天上课,我老早就送他过来了,谁知道在店里遇到他老师买东西,这不赶紧过来抓人了嘛。”

    凌月失笑,低头看着小男孩,见他眼神瘪着嘴,好似还有点不服气,笑道:“洋洋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邓文翠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把拉着凌月大吐苦水,“哎哟,你是不知道,我去学校找也没找到,回家也不见人,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谁知道这个臭小子在他同学家玩石子,哎哟,真的气死我了。”

    眼瞅着越走越远,周洋洋深怕自己丢了红领巾,要是要钱估计还会被骂一顿,急得不得了,晃了两下手臂,“妈~”

    邓文翠眼睛一瞪,“干什么,没看到我和你小月阿姨说话吗?”

    凌月侧头看去,周洋洋眼眶里立马就蓄了一泡委屈的泪水。

    又被吼了,还被漂亮阿姨看到了,脆弱的自尊心受不了了,周洋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回指,抽抽搭搭的解释:“我红领巾掉了!”

    凌月回头一瞧,哟,还真是。

    “掉了就捡回来嘛,有什么好哭的。”邓文翠松了手,周洋洋忙不迭跑过去捡起来,他也不系在脖子上,也不揣在兜里,而是系在书包的背带上。

    长长的一条,鲜红的颜色因为主人的顽皮沾上了灰尘和其他的污渍。

    邓文翠等他系好了才重新牵着他,嘴里还在抱怨:“我真是欠了你父子的,赶紧的,趁太阳好,回家我给你洗干净了。”

    凌月自发走在了另一边,周洋洋好奇地抬起泪眼快速地瞅了她一眼。

    都说儿肖母,小孩眼睛又黑又亮,眉眼像极了邓文翠。

    凌月想到了在剧情后期,在原女主走投无路的时候,所有人都嫌弃她的时候,只有周家站出来了。

    邓文翠在一家裁缝店里给人缝补衣服挣钱,周洋洋的父亲周爱国在施工队上班,两口子赚的辛苦钱大半都拿出来给了原主用来还债。

    不为别的,就因为姑婆对他们周家有恩,所以哪怕知道原女主拿了钱也不会还,但是他们还是借了。

    周洋洋也很懂事,只是孩子心性,有点贪玩,在原女主的继母找上门的时候,周洋洋还主动站出来挡在原女主的身前,最后被继母带来的人打进了医院。

    脑海里回放着周洋洋躺着地上小小的身影,凌月的心就跟被火燎了似的,又痛又暖。

    邓文翠硬是要带她回家吃饭,还琢磨起了待会儿要买什么菜。

    周洋洋穿着短袖短裤,露出了胳膊和膝盖都灰扑扑的,估计是玩石子的时候太投入,趴在地上蹭才沾的满身的灰。

    见他一直在偷看自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见状,凌月觉得有点好笑,在兜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了他,“擦擦。”

    邓文翠:“哎哟,擦什么擦,这个小泥猴子,回家直接用水洗就行了,别给他,别把你手帕给弄脏了。”

    凌月失笑,直接上手,“脏了就再洗嘛,来,我给你擦。”

    “不用不用!”邓文翠说着,但是没有阻拦,嘴角挂着笑,客气道:“你让他自己来,别惯着他。”

    周洋洋怯怯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带着肥皂香味的手帕轻柔地擦在脸上,和妈妈麻利的动作不同,周洋洋觉得小月阿姨温柔极了。

    擦完,凌月站起身,也不嫌弃地把手帕叠吧叠吧,放到了包里,“走吧。”

    周洋洋愣愣的,泪水流过的地方被风一吹,白嫩的皮肤发紧,感觉有点痒,他吸了吸鼻子,伸出舌头想要去舔嘴角,突地背上被人拍了一巴掌,头顶传来老妈的大嗓门:“说话啊,这是你小月阿姨。”

    “哦。”周洋洋抬头,伸手在脸上抓了抓缓解了痒意,脆生生喊道:“谢谢小月阿姨。”

    凌月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回应:“不客气。”

    执拗不过邓文翠的热情,凌月被带回了周家。

    中午菜市场也没啥新鲜的菜了,恰好之前买了不少菜,邓文翠也不出去了,给凌月倒了杯水后钻到厨房准备午饭。

    凌月不好坐着等吃,想要去帮忙却被邓文翠给赶了出来,没办法,她只得退出来。

    周洋洋自己洗过手之后就在客厅的饭桌上写作业,凌月走过去,恰好周洋洋在写字。

    铅笔落在本子上,画出了两个三角形。

    凌月:“?”

    周洋洋很快又在其中一个三角形中间画了一个长长的一竖,再在竖上加了一横。

    看着这个字,凌月恍然大悟,原来是写木字啊。

    周洋洋不知道身后站在小月阿姨,他沉浸在写作业的思维里,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又写了一个木字。

    每一个落笔都是那么的出其不意。

    凌月蹙眉看了半天,等他写完后才发现人家写的不是木,而是林。

    为了省事,周洋洋还在后面的空格里画了好多个三角形,如此清新脱俗的写作业方式,凌月也是第一次看见。

    “等等,洋洋,这个字不是这么写的。”

    周洋洋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瞟了眼,见只有小月阿姨,他还很得意,咧嘴露出掉了一颗门牙的笑容,“是这么写的,老师就是这么教我们写的。”

    “啊?”凌月只觉天雷滚滚,“不是的吧。”

    厨房里,邓文翠望着用完的酱油瓶,支起脖子朝外面一喊:“洋洋,去楼下买一瓶酱油回来。”

    “哦。”周洋洋滑下椅子,钻到厨房,邓文翠从兜里拿钱出来,才想起凌月也在家呢,“哎哟,看我这破记性。”

    “我自己去,洋洋你就在家写作业。”

    凌月走进来,“翠姨,我去吧,只要酱油是吗?还缺什么不?”

    邓文翠也不见外,在她眼里,姑婆就她的长辈,自然姑婆养大的凌月也不是外人,“那行,你带洋洋去,家里就缺酱油了,让他带你认认路,以后你来家也方便。”

    凌月颔首,牵着洋洋的手就出了门。

    周洋洋攥着钱,带着凌月来到小卖部门口,熟练地跟店老板要了瓶酱油。

    凌月四下看了看,见店里除了生活用品还有大白兔奶糖和其他的水果硬糖,便掏钱买了点糖果。

    周洋洋看到糖,抱着酱油顿时眼睛一亮。

    见状,凌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剥掉外面的糖纸后塞到他的嘴里,“等下要吃饭,现在先给你吃一颗,剩下的收在家里以后慢慢吃。”

    周洋洋脸颊被糖顶起一个鼓包,雀跃的心情从眼睛里冒了出来,闻言咧嘴笑了起来,隐约能从他掉的大门牙的位置看到糖的位置。

    凌月揉了揉他的脑袋,接过他怀里的酱油饼放在袋子里,牵着周洋洋往回走。

    没走两步,她忽然又看到早上遇到了那个小推车正朝他们走来。

    而她也是在离开那个工地后好久才想起来那个推车的女人是谁。

    再次见到凌月,孙乐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停下脚步,下意识望向身边高大英俊的男人。

    而柏闻谦在看到凌月的瞬间,原本飞扬的五官顿时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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