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婢女有些担忧的看她一眼。

    诚王妃嘴唇颤抖着，“想当年，王爷和那个贱人就是在梁州认识的，这个薛嬴，没准就是他们的孽种，否则，怎么会跟那个贱人长的这么像！”

    婢女红杏闻言，亦是面色大变，当年，诚王和王妃两人被圣上赐婚，诚王当时并不满意这桩婚事，成亲不久后，就独自去了梁州游玩，结果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女子，两人私定终身，无媒苟合，后来，王爷甚至还传信说，往后都不回京了，就留在梁州，和那个女子长相厮守。

    此言一出，整个诚王府都非常震撼，这后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总算让王爷回府了，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提过此事，没有想到，当年，竟然还留下了孽种，也不知王爷是否知晓此事。

    “我见过那个贱人的画像，这个薛嬴，跟他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一样的狐媚长相！若是让王爷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在世，恐怕……”

    说到这里，诚王妃眸中闪过一抹寒意。

    成婚多年，王爷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她子嗣单薄，这么多年，膝下唯有一双儿女，这个女儿，如今还……

    不行！她定要保住她儿子将来的世子之位，不能出现任何的变故。

    诚王妃越想越觉得后怕，她声音颤抖的开口，“此人一定要除！否则定然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你吩咐下去……”诚王妃压着声音，朝着红杏耳语几句。

    红杏面色微变，却很快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

    又过了两日，天气渐渐转凉。

    这日一大早，虞昭昭的面色便不太好看，用早膳时，也沉默着一句话没说。

    主子心情不好，府中伺候的下人自然也是战战兢兢的，就连书墨和玉棋两个丫鬟的神情亦是一脸的凝重。

    待到用完早膳后，虞昭昭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公主府中的凉亭发了许久的呆。

    她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白裙，微风拂起她的裙摆，远远望去，瘦弱而又伶仃。

    薛嬴也不知为何，会在虞昭昭的身上感觉到孤寂，明明她是尊贵的公主，而且又有皇上的宠爱，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

    然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薛嬴却觉得，或许她真的非常孤独，别的女子都有很多闺中好友，时常一起约着外出游玩，然而虞昭昭身边却似乎并没有任何知己好友。

    “薛嬴，你让下人拿几坛酒过来，本公主突然想要喝酒了。”

    他正想的入神，突然听到虞昭昭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薛嬴愣了一下，他跟在虞昭昭身边时日也不短了，除了外出赴宴，她几乎从不饮酒，看来今日，想必是什么让她伤心的日子。

    下人们很快就拿了几坛酒送过来，薛嬴提着酒坛上前，将其放在虞昭昭面前的石桌上。

    见他放完了酒却还站着不动，虞昭昭黛眉微扬，仰头望他，眼波楚楚，“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薛嬴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公主，喝酒伤身，少饮为妙。”

    闻言，虞昭昭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噗嗤”一声笑了，但很快，她就止了笑，板起面孔佯装生气，“大胆薛嬴，你竟然还管起本公主的事情来了，是不是本公主最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如此恃宠而骄？”

    薛嬴一噎，半晌无言。

    瞧见他这副模样，虞昭昭笑了一下，她指了指石桌对面的位置，“你坐下，陪本公主一起喝一杯。”

    薛嬴道：“公主，属下不会饮酒。”

    虞昭昭瞪他一眼，“怎么？如今本公主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吧？”

    “属下不敢。”薛嬴无声叹了口气，在她对面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来，喝一杯，这可是九丹金液酒，圣上御赐之物，珍贵着呢，一般人想喝还喝不到呢。”

    虞昭昭不由分说的将白玉琉璃酒杯推到薛嬴面前，又不紧不慢的提起银色酒壶，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语气透着几分蛊惑，“尝尝看。”

    看着她明亮的目光，薛嬴只好慢腾腾的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这酒液一入喉，便仿若火烧一般，薛嬴被呛了一下，面色顿时涨的通红，他捂着嘴咳嗽起来，就连眼尾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瞧见他狼狈的模样，虞昭昭笑的花枝乱颤，眼尾横斜，“你是不是男人，居然连酒都不会喝，真是笑死本公主了。”

    薛嬴被她笑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公主，属下早就说过了，我不会喝酒。”

    虞昭昭很快就止了笑容，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那你看着本公主喝吧。”

    说着，她拿起面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虞昭昭喝酒的动作亦很优雅，她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像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她的红唇上也沾染了深色的酒液，越发衬托的整张脸美的惊心动魄。

    书墨和玉棋两人守在远处，遥遥望着凉亭这边的情景。

    玉棋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书墨，语气疑惑的开口道：“公主最近是怎么了？竟然对这个薛嬴如此器重，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带着他，今日居然还和他同桌饮酒，莫不是真的看上他了？”

    书墨没有回答，但心中也觉得有些意外，今日乃是小苑姑娘的忌日，公主心情不佳，应该谁也不会想理会，可是如今，她却和薛嬴一同饮酒。

    看来这个薛嬴，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了。

    收回思绪，书墨微微一笑，“公主的事情，岂是你我可以置喙的。”

    “我只是好奇嘛，”玉棋吐了吐舌头，吐槽道：“真不知道这个薛嬴哪里好，呆头呆脑的，还不如你我呢！”

    见虞昭昭一杯接一杯的喝，薛嬴终是没有忍住，再次开口劝诫，“公主，少喝些吧，酒喝多了伤身体，酒醒后也会觉得不舒服的。”

    “薛嬴，你怎么这么烦人。”

    虞昭昭停下手中动作，语气有些不耐烦。

    她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秋水般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眼神几分幽怨几分嗔怪，让人瞧着心神荡漾。

    薛嬴于是只好闭嘴不说话了。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虞昭昭许是有些醉了，她歪着头望着薛嬴，双目盈盈，眼波迷离。

    “属下不知。”薛嬴如实摇了摇头。

    “今日是小苑的忌日。”她的声音极其轻柔，脸上的神情怔忪，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当中，嗓音飘渺，“小苑是我的婢女，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姐妹。”

    顿了顿，她自嘲的笑了一声，“可是她死了，被我害死了。”

    闻言，薛嬴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脸上分明含着笑容，可是眸中却布满了伤痛。

    薛嬴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并未在意薛嬴的反应，虞昭昭自顾自的开口，“小苑从小就是我的婢女，我们两人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其实亲如姐妹，在未成亲之前，我其实并不像现在这样，那个时候的我，娇蛮任性，爱惹祸，蠢笨，小苑她比我大一岁，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样，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她总是给我出主意，耐心温柔的陪伴着我，她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

    顿了顿，虞昭昭话锋一转，她的声音低落而又自责，“可是，这么好的小苑，却被我害死了，我对不起她。”

    瞧见她这副悲痛的模样，薛嬴心中也跟着难受了起来，他唇瓣微张，柔声劝慰道：“公主殿下，别难过，她不是你害死的。”

    “是吗？”虞昭昭仰起头笑了一下，清眸中氤氲着水雾，脸上满是茫然，像是一个迷路的孩童，喃喃自语，“可是，她是因为我而死的，是我将她带去了靖安候府，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错了，如果没有我，她根本就不会死。”

    瞧见她越说越激动，薛嬴不由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公主，这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吗？他们说，小苑临死的时候，还在惦记着我，她甚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告诉我安羡允的真面目。”说到这里，虞昭昭再也忍不住啜泣起来，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幼兽，“我对不起她，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她。”

    “公主，别这样，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我想小苑姑娘，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自责和难过的。”

    虞昭昭没有回应，而是伏在石桌上啜泣起来，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张扬跋扈，瞧着分外惹人怜惜。

    薛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就嘴笨，不擅长安慰别人。

    “公主，别哭了。”他站起身，想要上前触碰她，却又唯恐冒犯了她。

    正一筹莫展之际，虞昭昭突然起身，扑到他的怀中，号啕大哭起来。

    薛嬴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怔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少女的啜泣声细弱，她的眼泪滴落在薛嬴的手背上，滚烫的热度将他的心灼的火热。

    他僵持了许久，终是没忍住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