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金

    杨太妃话音未落,黄恭人已慌忙伏身称是。

    傅夫人看着这出指桑骂槐的戏码,没吭一声。

    但她嘴角耷拉得更厉害了,眉眼间更是满满的不屑。

    杨太妃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再看到这张自以为是的刻薄嘴脸,当即赐汤送客,命宫女绣枝送舅母出宫。

    傅夫人讨了个没脸,忿忿离开。

    黄恭人亲自到门口替傅夫人打帘,见她出了庆福宫的宫门,才折返回暖阁,吞吞吐吐了片刻,低声道:“娘娘,绣枝素来亲近舅夫人,您又给了她们独处的机会……奴婢担心,舅夫人会趁机指使绣枝做些什么。”

    杨太妃面露讥诮:“就她那个脑子,难不成能指使绣枝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左不过是撒银子收买宫人去折腾阮宜君。正好能替我试试她的深浅。”

    说着,她微微眯起眼睛:“我很好奇,一个貌不惊人,又不通文墨的村妇,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担得起赫连氏‘贵不可言’的批语。”

    说罢,杨太妃站起身:“来,服侍我换衣梳妆。”

    黄恭人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娘娘是要出门吗?”

    杨太妃道:“是啊,要去寿安宫,给太后请罪。”

    黄恭人一惊:“请罪?娘娘有何罪?”

    杨太妃轻笑一声:“仗太后慈悯,僭礼越行之罪啊!”

    庆福宫的官司,阮宜君自然是半点不知。

    送走黄恭人后,她让雪青去把瑞儿叫来,自己则独自待在卧室里,趁着独处的机会打开系统查看刚才到底是触发了什么任务。

    【监测到宿主通过上位者亲信,向其发出谏言,触发A级签到任务“臣妾有话要说”!】

    回想任务触发时的情景,上位者和亲信指的应该是杨太妃和黄恭人。

    至于谏言,难不成是自己那句“太后娘娘御下慈悯,臣妾等当心怀感激,敬谨小心才是,不当仗此慈悯僭礼越行”?

    明明是自己假借太后的名头狐假鸱张,但系统识别出来的却是在直言正谏吗?

    看来这项任务是只讲客观事实不讲主观动机啊。

    阮宜君接着往下看:

    【任务说明:请宿主细心挖掘上位者的差错纰漏,勇敢地对他/她进行劝谏,或借助其亲信传达谏言;视等级和宿主完成情况,奖励500~20000积分。

    任务等级说明:视具体情况进行划分,区间为 B+~SS,奖励区间为3000~800000积分。

    完成情况:已完成,奖励8000积分】

    阮宜君盯着积分上限值的数字有些发懵。

    八十万?!

    这是她目前见过的数额最大的奖励了。

    只是,什么样的劝谏会值八十万啊!

    血溅三尺的那种死谏吗?

    想到这儿,阮宜君原本激动的心情也冷静了下来。

    高回报同样意味着高风险。

    即使不去挑战死谏,然而忠言逆耳,向上位者谏言本身就是危险行为。

    特别是在后宫这种不受世俗规则约束、处处都是尊卑贵贱的地方,触怒上位者,即便不丢性命,也多少会受皮肉之苦。

    但如果最终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就算受些皮肉之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更何况她还有系统,即使面临体罚,在卡牌的加持下,自己也一定能全身而退。

    这时,雪青带着瑞儿进了屋。

    阮宜君让她们在脚踏上坐好,随后将自己拒绝了杨太妃赠宫女一事告知了瑞儿,最后道:

    “我对太妃无礼,但太妃宽宏,想必不会与我计较,怕只怕有那想烧热灶却不得门路的蠢坏之辈,以为给我使绊子就能讨了太妃的好。

    “我到底是嫔妃,他们约莫不敢对我本人做什么,但很难说不会从你们身上下手。”

    她努力放软声音:“你们不想被连累的话,可以自寻出路,也可以由我出面,找掖廷丞将你们退回去。千万别觉得抹不开面子,谁说给人做奴婢就要连安危都不顾了呢?自己的命才是最珍贵的。你们若因我遭难,也只是叫我徒增洗不去的罪孽罢了。”

    听了这番话,二婢皆低头沉思。

    阮宜君确实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杨太妃这次未能得逞,谁知会不会恼羞成怒,拿她的贴是宫女撒气,杀鸡给她这只猴看呢?

    也难说会不会还不死心,便在暗中对她们使坏,将贴身宫女的岗位空出来。

    如今的阮宜君是既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护住她们二人。

    既然如此,不如开诚布公,放别人一条生路。

    而且这样一来,贴身宫女的位置空出来了,倘若杨太妃还有心,这样也方便她动作。

    反正别人也看不见系统,阮宜君无所谓会不会被人监视,只是不想在明面上被绑进任何利益集团罢了。

    很快,雪青便抬起头,似要开口说话。

    阮宜君忙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又迅速地瞥了眼还在思考的瑞儿。

    雪青立刻恍然,沉默不语了。

    又过了一会儿,瑞儿抬起头,径直从脚踏上扑通一声跪下来,又咚咚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奴婢是卑鄙忘恩的小人,有负娘子厚待!只是奴婢在掖廷还有个幼妹……”

    “不必说了,我理解的。”阮宜君扶住瑞儿,“说到底是我带来的无妄之灾,与你无干的。这几日你细心照料,我却没什么可赏的,若是将来有缘,我定为你补上。”

    “娘子仁厚,是奴婢无福……”瑞儿当即流下泪来。

    阮宜君与她相对着一起掉了几滴眼泪。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只有自己才知道,但好歹是全了这出主仆情谊的戏码。

    待瑞儿收了泪,雪青道:“娘子不知,奴婢未入宫时,是罪臣蒋伯和家的婢女,无亲无故;蒋氏抄家后,奴婢被掖廷买入宫中,当了粗使婢女;

    “今日幸得夫人和姐姐们提拔,前来服侍娘子。奴婢虽出身卑贱,但还求娘子不要嫌弃,留奴婢在身边侍巾奉栉。奴婢不想回去再做那浣衣挑水的粗活儿了!”

    这个理由倒是保全了瑞儿的颜面。

    阮宜君又劝了两句,便应允了。

    两人一走一留,正好空出一个位置来。

    至于瑞儿如何退回,却不需要阮宜君操心。瑞儿说她认了个养娘,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阮宜君听了,也不追问瑞儿的养娘是谁,把这事放到一边了。

    位份既定,第二天便安排下来了宫室。

    阮宜君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如原著一般,跟胡宝珠一起住在了延兴宫。

    她和胡宝珠闹矛盾的动静也不小了,也不知是女官怕惹麻烦没有上报,还是哪位嫔妃想看热闹。

    不过对于阮宜君来说,却是方便她每天签到任务赚积分了。

    又过了一日,十月十五,值神白虎,宜入宅。

    这天一大早,众人便按品级大妆,端坐在各自的卧房内等候出发。

    吉时一到,礼乐声响。

    悠悠渺渺的丝竹声中,女官按照品级从高到低的顺序,将新人从卧房中迎出,恭送上采仗,送往各自宫殿。

    作为唯一的一个九品淑女,阮宜君是最后一个出发的,快正午才到达位于内廷最东边的延兴宫。

    下了暖轿,只见正殿前丹墀下的露台上已支起一座四角悬铃的绛纹熟锦流苏幄帐。

    原来新人入宫,要在露台上的香案前叩拜谢恩,现下冬日寒风浸骨,便支了厚厚的幄帐用以避风。

    阮宜君被女官搀扶进幄帐,在香案前三跪九叩,口中敬谢过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和皇后这四位主子后,才被引向自己所住的绮金阁。

    绮金阁面阔三间,为延兴宫第二进院落内的西配殿。额名“绮金”并非因为它的装潢有多么奢华,而是因为门前种了两棵高大的银杏树。

    虽已初冬,但这两棵银杏还坚强地保留了半树的金叶,正午阳光遍洒,千扇金叶与琉璃碧瓦、大红宫墙交相辉映,耀彩争光。

    进了绮金阁,当中明间乃会客厅,靠西摆了大屏风,屏风前一张紫檀方桌,两侧各一溜圈椅。

    南梢间为卧房,南墙一铺火炕,用炕罩围起,靠西墙、北墙有大柜四顶,柜内装满褥被枕帐;炕罩旁有一小门通往西套间,即为妆室;妆室内,箱柜桌椅、镜台妆奁、衣架盆架、瓶壶炉罐等物皆已备齐,还有四顶大衣柜,其中两顶已装满了各色冬装。

    北梢间为膳厅,当中设铁梨高腿饭桌和太师椅;屋内也有一西套间,是为书房;书房内案几榻床、纸墨笔砚、文房清供、茶垆花瓶、书架柜格等各色物什亦是无一不备。

    总结来说,她现在是免费住进了独栋的四室一厅中式精装修超大平层。

    参观完绮金阁,阮宜君在会客厅接受宫人拜见。

    新补上来的贴身宫女名叫青棠,年十六,长得七窍玲珑,标致精巧,笑起来更是娇俏动人。

    此外,还另有十二个专在绮金阁供职的宫女,其中四人负责饮食、服装、器用等的供应和清点,两人负责炭火茶汤,还有六人负责洒扫和跑腿。

    仅一个九品淑女,就有十四个人专门伺候她,更不要提整个延兴宫还另有几十个往来使役的宫女内侍。

    真是奢侈。

    认过人脸,阮宜君进妆室换了身家常打扮。

    午膳后,阮宜君小憩了片刻,便在延兴宫内转悠了起来,探索地形。

    期间又遇到了胡宝珠,对方只留下一句“晦气”就扭头走了,没留下任何赚取积分的机会,叫她扼腕不已。

    一整个下午就这样悠悠闲闲地度过。

    晚膳后,忽有坤德宫女官典言江氏前来传皇后教旨,说是后日巳时三刻,皇后将于坤德宫芙蓉殿宴请六宫嫔妃。

    在原著中,这场宴会最终却没能办成。

    因为在迁居的第二天,原主“阮宜君”竟在步凝华的延福宫暴毙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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