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从衙门中走出来,顾敛一掀道袍往衙门的台阶上一坐,大拇指上沾点唾沫便迫不及待地数了起来。

    发财了!发财了!

    没想到那群强盗武功一般手段却狠毒又谨慎的很,再加上在衙门里确实有几个内应。

    虽然都是些低微不起眼的人,可只要衙门一有动静便会给他们通风报信,导致这小小的县衙几次剿匪都无功而返。

    顾敛将他们连锅端起,又揪出了内应,居然换来了二百两银票。

    现如今她已经不是雪月城那个衣食无忧的城主弟子了,上一秒还饿着肚子为生计发愁,下一秒便突然天降财富,这如何不令人欣喜。

    顾敛正激动地一遍一遍点着薄的肉眼可见的银票,脸颊边吹来一阵热风,凌乱散下的发丝飞动,顾敛觉得有点痒。

    她抬眼望去,硕大一张驴脸近在咫尺。

    顾敛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高兴地捧起了驴兄的脸揉搓了起来:“小二,你可真是我的贵驴,你帮我赚了整整二百五十两银子,高不高兴,开不开心!从今天起,你就不是小二,而是我顾敛名副其实的二大爷了!”

    二大爷不屑一顾,喷出一口鼻息,带着口气与点点口水,顾敛闭上嘴,默默地擦了一把脸。

    灵山道场身处嘉州,而此处与灵山派不远。既然她丢失的东西在灵山派手中,不妨前去拿回来。

    顾敛回忆起穿越前遇到的事情,觉得有些诡异。

    白王登基,她师父齐天尘辞去钦天监一职后便回了黄龙山,要么就去海外仙岛宅在他师弟那,鲜少出门。

    可此次他突然传书与她,叫她前往海外仙岛取一样东西亲手交到三师尊司空长风的手中,便是那玉匮。

    玉匮里装着什么东西,顾敛是知晓的。

    可正是因为知晓她才满头雾水,毕竟雪月城风平浪静,既没人悟道也没人等着救命。

    而回途中转瞬间便沧海桑田,回到了她出生的世界。偏偏她身上什么都没丢,就这个玉匮丢了。

    这前后发生的事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不是她师父掐算到了什么,故意为之。

    东西丢了便丢了,那玉匮材质特殊是很值钱,里面封着的东西是她师叔的一缕真气。

    虽然也算举世罕见但却因人而异。

    就她师父和师叔的关系,既然能给一份自然不会吝啬多给一份。

    即便这样东西有大用,可等她辛苦找回玉匮再找到回雪月城的路,黄花菜都凉了,她师父肯定不会干这种蠢事。

    顾敛没把丢失的东西放在心上,也没打算特意去寻找。可偏偏线索撞到了她眼前,她少不得要走一趟。

    说不得这趟还能蹭个饭,省点买酒钱。

    毕竟乞丐能乞讨,和尚能化缘,她一个正经道士去兄弟单位挂个单怎么了。

    顾敛喝光葫芦中最后一口酒,起身牵着二大爷:“咱现在有钱了,必须得给你这位功臣买点好的草料犒劳犒劳!不过二大爷,你得驮着我先去打酒,喝了酒小道才有力气喂你啊!”

    灵山派的大门……稍微有些难进。

    他们家大业大的,贼讨厌穷亲戚来打秋风,尤其是顾敛这种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

    但顾敛是谁,她脸皮和嘴皮子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一顶顶高帽子扣下来再辅以阿谀奉承的忽悠之言,灵山派的弟子没抗住,早就晕的找不着北了。

    顾敛成功在灵山派为自己挣来一间……柴房。

    住在灵山派的几天,顾敛积极低调,低调到弟子们经常忘了给她送餐。

    ……

    没办法,顾敛只能自力更生,去灵山派厨房摸点吃的。

    顾敛不想引人注意,是因为她想偷偷拿回玉匮。

    毕竟能和山贼狼狈为奸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好东西,那玉匮一看就价值连城,和顾敛打过照面的朴二黄看起来獐头鼠目的,不太可能会还给她。

    说起来顾敛就有些生气,明明是自己家的东西,她却不得不像做贼一样才能拿回来。

    灵山派弟子往来众多,信徒也不少,顾敛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几天后,灵山派掌门开坛讲道,顾敛才趁机溜进了朴二黄的卧房。

    然而翻遍了整个室内也没找到玉匮。

    顾敛惆怅地挠了挠头,那玉匮确实不大,不过手掌大小,可也不至于让人藏得连影子都看不到吧!

    她可是连暗格都翻过了。

    顾敛只觉得头大,要么这个朴二黄觉得这玩意值钱给当了,要么当成礼品给送了出去。

    只希望不是第一种,虽然第二种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说灵山派中需要他巴结的人,只有掌门王青山了。

    看来还得去王青山的住处走一趟。

    顾敛转身不小心带倒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一摞书信散落了一地,顾敛认命蹲下来拾取。

    捡了几封后,顾敛顿住。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满满一匣子信,可信封上却是一片空白。手指捻了捻,这厚度不像是空的。

    就算是信没来得及寄出所以未署名,可谁会一次性写下这么多封?

    要说是寄给不同人的,朴二黄就不怕寄错吗?

    顾敛果断地拆开信封查看了起来,片刻后她将现场收拾好,离开后院去了正殿。

    王青山就在天泉殿前那片广场上的玄坛处打坐讲经,一众弟子和信众听得十分认真。

    顾敛环顾四周,旋身飞起,如同一只轻盈的燕雀轻巧地落到腾云阁的瓦檐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顾敛环着胳膊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从容地坐了下来。

    她取下腰间挂着的葫芦,一边喝酒一边居高临下地透过人群注视着恭顺谦卑的朴二黄。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曲意逢迎的人物居然是金鸳盟的细作。也不知在他每次低下的眉眼中究竟藏了多少阴狠心机。

    黄昏的光线打在王青山的身上,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本尊受天神指点修得三花聚顶,五气通元,将撇下这尊肉身离去,留下金身护体。”

    紧接着便气息全无。

    片刻后玄坛下露出机关,王青山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等身的金像从玄坛下升起替代了王青山的位置。

    而所有人全都在顶礼跪拜,无人察觉。

    “噗——”

    一口老酒喷出,顾敛差点没被这变故吓得呛死当场。

    此时她的咳嗽声根本无需掩盖,台下的看客被一场蝉蜕登仙的戏码搞得心神激荡,谁还能有心注意到头顶上的动静呢。

    顾敛顺了口气,哎呦我去,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别人设局她都能恰好赶上最精彩的部分,还是在最佳观赏位看完了全程。

    顾敛擦去唇边的酒水,莫名地笑了。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灵山派掌门众目睽睽之下蝉蜕登仙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嘉州,而他留下指定下任继承人的箴言更是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引起了百川院的注意。

    初出茅庐的方多病为了正式加入百川院,便接手调查此事,与曾经坑过他的冒牌神医李莲花来到了灵山道场。

    李莲花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众人相信他会通灵之术,在被允许调查后,二人查看了王青山的尸体。

    发现对方先是以归息功假死制造出众目睽睽的羽化戏码,接着不仅没被人唤醒反而死于金鸳盟辛雷的五毒掌下。

    解开了死因,二人又赶往正殿的玄坛前查看蝉蜕登仙的秘密。

    方多病身为天机堂的少主,机关一事难不倒他,不过打量了几眼便看出了玄坛下的机关。

    很快他又意识到距离玄坛不远处的腾云阁,上面挂着的法镜有些不对,很有可能是为蝉蜕登仙需要用到的掉包计创造机会。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飞身落到悬镜下的屋檐处,发现镜面被涂了一层金粉,用来反射夕阳制造金光假象。

    方多病正为解开谜题而感到高兴,心想这下看李莲花还怎么奚落他,就突然察觉到头顶多了片阴影。

    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穿道士服的姑娘正趴在阁楼外的栏杆上,笑眯眯地朝着他招手。

    二人离得相当近,可方多病却一点也没发现眼前之人的到来,甚至被这突然出现的道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一只手牢牢扯住他的胳膊,只见那个道士笑着说道:“小公子可要小心一点啊!”

    方多病情不自禁地说道:“多谢……”

    “等等,我为什么要道谢,明明是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才害我差点摔倒!”方多病没好气地说道。

    顾敛没有半分气恼:“好好好,是小道的错,小道在这里给小公子陪个不是。”

    顾敛态度好,方多病也不好意思再追着计较,只能撇了撇嘴。

    “我听说有百川院的刑探来调查灵山派掌门被杀一案,应该就是小公子你了吧?”

    方多病瞬间严肃起来:“你知道灵山派的掌门是被人杀的?”

    “没错!案发那日我闲来无事,便来此处边喝酒边听王掌门讲道。”顾敛虚指了一番,“小道那日就坐在那个地方,亲眼目睹了金身替代王掌门的整个过程。”

    方多病急促地追问道:“那你看到是谁杀了他吗?”

    “未曾!”

    “那当时灵山派可有谁不在?”

    “全部在场,而且中途不曾离开!”

    看着方多病沉思的样子,顾敛微微一笑:“小公子何须纠结于此,不过一个小机关而已,未必要有人操控才能实现这狸猫换太子的游戏。”

    方多病瞪大了眼:“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在想究竟是谁杀了王掌门。对了,你那天还看到了什么?”

    顾敛没回答:“小公子问了小道这么多,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百川院的刑探?”

    方多病掏出刑牌亮到顾敛眼前,随后又默默地遮住了上面石水的名字,义正言辞道:“本少爷当然是百川院的刑探。”

    “好!”顾敛大叹一声,递出一张纸条,“那天我虽没看到更多的信息,但我知道想要打造一尊同王青山一模一样的金身绝非普通的工匠能做。

    顺着这条线索,我查到了此处,发现这地方竟然与金鸳盟有关。

    百川院乃四顾门的分支,你既是百川院的刑探自然同金鸳盟水火不容。

    我给你的纸条是金鸳盟在嘉州的其中一处据点,后续是将金鸳盟的余孽一网打尽还是放虎归山就看你的了。”

    方多病这才觉得不对劲,他伸出剑质问道:“你究竟是谁?和金鸳盟有什么关系?”

    顾敛抱着葫芦:“我呢,无名小卒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爱凑热闹,小公子不必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至于和金鸳盟,既没有爱恨情仇也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顾敛的目光越过方多病落在了玄坛处背对着他们的男人身上。

    顾敛看不清他的面貌,但背影瘦弱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孤寂倔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顾敛心中自嘲:到底是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遇到故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必看谁都疑神疑鬼的。

    顾敛叹气,眼神示意方多病看向下面的人:“你的同伴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方多病转头看去,李莲花正背对着他们小幅度地晃悠着身子,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

    方多病转回头:“你随我下……嗯?人呢?”

    阁楼上已经不见了道士的身影,只留下一句内力传来的话语在他耳边如惊雷般炸开:“小公子,再提醒你一句,灵山道场内有金鸳盟的细作,望你好自为之!”

    方多病跳进阁中,可此时早已没了道士的身影,即便他想追也不知从何追起。

    方多病到底还是有点担心李莲花,他回到李莲花身边问:“你刚才怎么了?好像很急躁的样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李莲花扣了扣鼻子,一脸茫然道:“啊?没有啊,我刚才只是站的有些累了,所以活动活动!”

    方多病满头黑线,亏他还以为李莲花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多病转头就走,李莲花紧跟在他身后问道:“你去哪?”

    方多病晃了晃手上的纸条:“我去查探一下这条消息的真假。”

    李莲花接过纸条看完后沉吟片刻:“这是刚才那位姑娘给你的吗?”

    方多病打量了他两眼:“刚才那个人穿着一身道袍,头发被一支木簪盘起,明显就是个道士打扮。你可真够厉害的,隔着那么远都能看出是个姑娘。”

    李莲花知道方多病是在怀疑他,只说道:“你忘了,我是个大夫,若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还怎么给人看病?”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算你过关。”

    李莲花紧接着问道:“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方多病摇了摇头:“从未见过,我刚刚问她,她也没回答。”

    他冷哼一声:“以为这样我就查不到她了?既然她在这里出现,只要我们找灵山派的弟子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李莲花你和我一起去!”

    李莲花无奈道:“行吧!”

    跟在方多病身后的李莲花回头看向腾云阁的二楼。

    须臾前,有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正站在那里巧笑嫣兮,可他却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与别人而言,故人重逢唯有万分欢喜,与他而言,却是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心中尽管有万千愁绪,却只能化作一道不能说出口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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