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邵怀风睨她一眼不置可否往前走,他虽不说,但还是顺从地带高兆来到鱼肉馄饨摊子那找了个位置坐下。

    桌上还留着上位食客的碗筷,馄饨大娘的儿子见他们落座后擦了擦手过来收拾,不经意瞥见高兆时神情一愣,高兆回以一个微笑,他忙把东西收拾干净匆匆走开。

    尔后端上来两碗馄饨,他端给高兆那碗很明显量要多了些。

    高兆却丝毫未觉,只想着自己吃不下这么多,趁没动筷前把馄饨拨了一半到邵怀风碗中碎碎念:“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

    邵怀风眼尾余光看到青年垂头沮丧片刻,转身离开,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邵怀风,其实你也很想回汴京的吧?”高兆忽然问。

    他回过头好奇高兆为什么是说回而不是去,还未开口高兆又接着道:“口音就听得出,你即使不是汴京人氏也是在久居汴京多年。”

    “你还挺聪明。”

    “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汴京人,你们说话的口音一样,我早就听出来了。”高兆慢条斯理地把馄饨吃光后,“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一起留在汴京。”

    她心想反正你也没地儿去。

    “倘若真混不下去,你到时亦可随我回扬州。”

    看你救我的份上,以后少不了你口饭吃。

    邵怀风放下筷子,抬头看她饶有趣味问:“同你回扬州?”

    高兆认真点头,语气中带着家底丰厚的从容自得:“可以来我们家做护卫头子,以你的身手虽说不上顶顶厉害。但没关系,有我在可以为你走后门。”见他面色不虞,她尝试着问,“还是你想去商铺做掌柜?你可识字?”

    邵怀风脸色一冷道:“去结账。”

    高兆自讨没趣,手在两袖中摸了个空,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她一脸茫然说道:“我没钱。”

    “巧了,我也没有。”邵怀风下巴朝杨梅渴水点了下,“不买这个,兴许也够两碗馄饨钱。”

    “那怎么办?”

    邵怀风抱臂凝眉做为难状,“你去问问那大娘,得洗多少个碗才够抵消馄饨钱?”

    “你让我去洗碗?”高兆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声音拔高问。

    “我可没说要吃鱼肉馄饨,不然就叫大娘报官吧,还能省下今夜的住宿钱,还有牢饭吃,也省了吃饭钱。”

    邵怀风一个假动作欲起身,高兆旋即抓住他的手臂阻止。

    “不要,我不能坐牢,我堂堂十方山庄二小姐,传出去我还怎么出来混。”高兆垂头丧气地起身,走到正在煮馄饨的大娘身后怯生生开口道,“大娘,这个帐......”

    不行,太丢人了,高兆说不出口。

    大娘回头和气笑说:“你那兄长已经结过了。”

    高兆讪讪一笑,又被他耍了,极好。

    从馄饨摊出来就变成高兆在前头走邵怀风在后面跟,两人一路默默无言。

    直到来到一家装潢颇为气派的客栈前,邵怀风才出声:“到了。”

    高兆停下打量了客栈两眼便走进去,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却被烫到似的瞬间收回。她留了个心眼,免得又被他诓了,高兆退到一侧给他让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邵怀风先进去。

    邵怀风嗤笑一声负手走进客栈,见找到掌柜两人一手交钱一手递钥匙,高兆这才放心跟过去。

    她见邵怀风马不停蹄上了楼,自己也加快步伐,不曾想邵怀风竟站在楼梯拐角处懒懒倚着墙等她,高兆猛地刹住脚步。

    “丁字房,别走错了。”他把钥匙抛给高兆,自己却转身走下楼梯。

    “你去哪?”

    “租马车,从这走路去汴京要四天路程,驾车只需两天。”

    邵怀风是一刻也不愿耽误,恨不得立即把她弄到汴京去,然后叫高巽赶紧滚来接人。

    大仇终将一报,想想就神清气爽。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晨光熹微。邵怀风起了个大早就来敲门,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兆揉揉眼睛怀疑他压根是一宿没睡。

    她裹着被子,睡眼惺忪地把门开了缝:“你有事吗?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邵怀风精神奕奕:“有事,梳洗一下准备出发。”

    整个早上邵怀风都保持着亢奋的状态,整个人精神焕发。与之相比,高兆没精打采蔫蔫地坐在客栈门口打盹儿,等着邵怀风把车从马厩驾来。

    “上来吧。”邵怀风在车上对她扬了扬下颌。

    高兆走近车舆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却又忽视不了的异味,她仔细嗅嗅是股霉味,她抱着不满掀起车帘,潮湿的车壁上一只壁虎疾速爬过,转眼消失在车尾,不见影踪。

    高兆人整个人僵住,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她脚步踌躇,邵怀风忍不住催促:“磨蹭半天干嘛呢?”

    “这车一股味,你闻不到吗?”

    “我说,”邵怀风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把玩着缰绳,语气平淡却透着强烈不耐,“你要做大小姐就回你的金窝去,非要跑出来自找苦吃,还要发小姐脾气给谁看呢?”

    邵怀风也生起闷气。

    跟朔娘借了钱,自己一分没花上连客栈都舍不得开多一间,就是为了把钱拿去租马车,他无奈将就在这狭仄的车厢里过了一宿,全身没一块骨头是舒服的,自己还委屈呢。

    高兆眨眨眼不敢置信道:“我什么时候发脾气了?它就是一股味,我还不能说实话了?”

    邵怀风气头上来语气也收不住了:“那你倒是给钱去寻辆更好的车。”

    高兆干瞪着眼睛没法反驳,她恼怒地背起行囊自己往前走了几步,邵怀风见她愤愤离开,正要下车追上,但很快高兆自己又折了回来,邵怀风慌慌张张坐了回去,假装淡定地抬头看天。

    昨晚她就在想邵怀风当时只拿了一把钥匙,他是不是在外头将就着过夜?现下瞧他这忿忿的模样,她可能猜对了。

    高兆的不悦瞬间消退,但做不到马上给他好脸色看。

    她把行囊丢上去,自己抓着车舆门角挣扎着上车,邵怀风叹了口气伸手想牵她上车,高兆却视若无睹。

    几番折腾,邵怀风实在看不下去,从马车跃下双手在她腰间一握略微施力,轻松将她抱上车。

    高兆吃了一惊,他却面无波澜,利落上车后立即驾车离开。

    马车离开樊台镇往官道驶,邵怀风虽刻不容缓但也就着路况驾车。平坦开阔时他快马加鞭,坑洼小道时又放慢速度。高兆克服了那股霉味后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掀起窗帘一角看向车外。

    恰好看见他们从一座小镇前疾驰而过,速度快得连这镇叫什么都没看清。

    邵怀风察觉到她起身的动静,“车里有干粮和水,饿了就吃。”

    这么赶,他看着比自己更像着急去汴京的那一个。

    一路风尘仆仆直到乌金坠落,夜色渐浓。

    邵怀风看了眼天色终于放缓车速,他一路物色,终于找了片空旷的田野停车,今夜只能在野外落脚了。

    他正愁不知怎么跟这大小姐解释,高兆却从帘子后面丢了一半干粮出来。

    “晚上我就在这车里睡,你自己找块地儿歇息去。”

    邵怀风有些意外她如此轻易接受了,他摸了摸鼻子强行挽尊:“这一路赶得急,也忘了找个客栈落脚。”

    高兆在车里撇了撇嘴,还不如不要解释。

    喂完马邵怀风转身走入林中,没多久就抱了些树枝回到马车旁,生了堆火。高兆在车里闷得慌,掀帘下车盘腿坐在一旁,她单手托腮望着烧得正旺的篝火出神。

    邵怀风直接躺在草地上,枕着左手仰望夜空。

    一时无言。

    高兆掀起眼帘,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倏然想起他右手的伤,好奇问:“你的手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邵怀风闻言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两眼,漫不经心道:“每当我救一个姑娘它就多一道伤,救一对就多一双。”

    “那你一年到头挺忙的,净忙着救姑娘去了。”

    “是挺忙的,”邵怀风点点头,“不仅要救姑娘,还得送姑娘去汴京。”

    高兆讪笑两声,“我给你的金丹你服用了吗?它对内伤有奇效。”

    邵怀风想起当日她断言自己伤势严重的那番话,侧头看向高兆,“你也学过医?”

    “不曾。”

    邵怀风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通。

    高兆歪着头笑地有几分得意:“都是我猜的,没想吧?那日你明明可以一招制敌却偏偏与那二当家周旋许久,直到最后才使内力。这就证明了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你不会轻易动内力,那肯定就是内伤了嘛。怎么样,我聪明吧?”

    邵怀风呵呵一笑,敷衍道:“真聪明。”

    高兆又接着问:“你从前是干什么的?其他人家的护院吗?”

    邵怀风风轻云淡地答:“从前是过街老鼠,如今是丧家之犬。”

    高兆一噎,确定这都不是什么好话,头一回见有人这么骂自己的。

    “同你这人聊天没意思。”高兆起身拍拍衣裙,准备回马车去。

    邵怀风见她要走,心里涌出一股怪异的滋味。眼下时辰尚早,漫漫长夜,山野寂寥,有人陪着聊天的感觉还挺好。

    他盯着夜空幽幽感叹:“都说无奸不商,我就是心肠太软了做不得那奸商,才会这么血本无归。像我这样心善又好坑蒙的好男人全天下估计没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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