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卫子安露出浅浅地疑惑,与男子对视片刻,“岳公子,吾居此位,为百姓断事需讲证据。”

    宋星摇狠狠点头,道:“正是!这位岳公子,你有何证据,拿出来!”说完一脸地自信仰起头看向那人。

    谁知这位岳公子嘴角一扯,并不迟疑,握拳执礼回禀卫子安:“请四公子查探此人身,必定能找到我府中午后丢失的翡翠玉镯,那是我准备送予我夫人的。”

    宋星摇呆了,两眼瞪住岳公子,心里飞快思索对策。慕岑丢失的玉镯正揣在怀里,这人如何得知!他又是何人!

    “你是谁!”宋星摇挣扎着站起身来,质问岳公子。岳公子向后撤了半步,抬眸瞥过宋星摇,继续对着卫子安稽首。

    卫子安右手食指一勾,紫云颇长眼力见地走上前,口中轻语:“姑娘,对不住了。”说着伸手摸向宋星摇周身,只消几许,真的将锦盒找了出来呈给卫子安。

    “我……”宋星摇被冤地讲不出话,只能辩白道:“这镯子是我捡的!我真不认得此人!”

    岳公子打断她的话,镇定自若道:“四公子,如此,便分明了。”

    四周看热闹的客人低声嘀咕,对着宋星摇指指点点,臊得她无地自容。

    卫子安点头,将锦盒递给岳公子,又问:“那么岳公子是准备将此女交由太守尉定罪,还是带回去自行发落?”

    岳公子浅笑,回道:“民不想将事闹大,此女交由民带回,用心教诲一番便罢。”

    卫子安默认,抬腿要带着身旁人离开。

    拂柳苑灯红酒绿,门廊上的灯笼被风拂过,摇摇晃晃宛如佳人献舞,摇曳的暖光笼在地面,丈外的暗处,冰凉的青石板之上跪了一人,挡住卫子安去路。

    那人头发灰白,冠髻之上未束钗,风一吹,额发凌乱结绺。上身裸着,背负荆条,腰背挺得笔直,并不理会他身后对自己指指点点的百姓。

    卫子安停在门槛外,握着军刀,另一只胳膊小臂虚抬,问道:“老将军这是作何?”说罢对着身边人使了个眼神,那老者小跑上前,就要扶跪着的人起身。

    拂柳苑那些喝酒找乐子的人纷纷挤到门口去看,嘀咕着。

    “跪着那人是谁?看着面熟呢!”

    “你喝多了眼花啦?那不是咱们前中郎将,沈时老将军吗!”

    “谁?怎么会!老将军一身功名荣休,怎么能……”

    宋星摇虽被那岳公子牢牢薅住,也抻着脖子去看,不住扭着身子想抖掉身后如钳子般牢固的手,脸颊急得通红。

    “你倒真是爱凑热闹。”岳公子松开手,向前迈了半步,立在宋星摇身侧低声说。

    宋星摇扭脸故意瞥了他一眼,捏了阴阳怪气的语调回道:“你不爱看,你为何不走?”

    岳公子目光扫过宋星摇,看向屋外,轻轻嗤笑不答。

    “罪臣沈时,特此等候四公子,以荆棘负身,请公子降罪!”老将军并未去扶递过来的手,仍倔强地跪着。

    “真是他!老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估计是为他那个独子沈鹤的事……”

    “哎对对对,哎,可惜了……”

    卫子安微微垂首,手指关节不住敲打着手中的刀鞘,没有立刻接话。半晌,才换了稍稍柔和的语气,“老将军,地上凉,你先起身。高内侍——”

    沈时老将军身旁,那老者高内侍低头应了,忙伸手掺住他,想用力将他拉起来。

    老将军抽回胳膊,弯下腰,低低匐了上身,头重重对着地面一磕,身下传来瓮声:“求四公子饶我儿性命!老朽愿以丹书铁券上表,自请发配南蛮荒芜之地!”

    “沈老将军,这是何苦呢!”卫子安两手交握背到身后,踱步向前,再未令人扶老将军起身,“令郎与吾年少相交,本是挚友,即便看上了吾的一两件东西去,实话讲予吾,那便赐给他也无妨。何况老将军曾护父王有功,于情于理,都不该是如今这局面。”

    沈时老将军又矮了半截脊梁,背上扭曲的疤痕被荆条刺破,洇出血迹。

    “还请四公子看在老朽一面……”

    “此话差矣!”卫子安抬高音量打断了老将军的话,“丹书铁券为老将军以命换来,吾念将军年迈,本可赦沈鹤之罪。然,沈鹤孤傲不逊,不与吾请罪,却勾结鬼方细作通敌叛国!此罪,非合族诛之难平!老将军,您的免死牌,还是留给自己罢!”

    卫子安句句高昂,说到最后,眼中精光乍现怒气喷薄。

    百姓们哗然交头接耳,难以置信地悄声说着“不可能”、“沈府世代忠良”……

    卫子安目光扫过,四周立刻恢复了沉寂。

    “老将军,还有何话要说?”

    沈时趴在地面不住颤抖,强撑着口气,良久,一身傲骨好似被抽干,无力说道:“老朽无话可说。明日卯时城开,自戴枷锁请罪于南蛮。”

    卫子安挺身而立,斜过眼看了看地上苍老的人,只留下冷淡的“随老将军意”,随即挥袖离去。

    百姓一窝蜂围住跪着的老将军,拉扯着扶起他,替他摘荆条,梳理鬓发,更有老妇低声啜泣。

    宋星摇咂咂嘴,她来青州半月,凡去了茶馆或是市集桥头,那些说书卖艺的伶人,无一不是赞评沈时老将军忠勇事迹,一身傲气。如今当众祈求四公子恩典,却得知独子叛国的消息,对将荣誉看得比命还重的他来说,莫过于比死还煎熬。

    宋星摇虽然双手被缚,像捆了绳的鸡,下边却不闲着,撇开腿要凑上前去。

    哪知刚迈开半步,便被岳公子捞了回去,在她耳边悄声戏谑道:“怎么,想跑?”

    方才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闹得没有心情,宋星摇此时才发觉,岳公子的语调如此熟悉!她心中一滞,静下来没言语,只偷偷细看这位岳公子的脸。

    岳公子身旁挽着的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宋星摇,秋水般的眸底满是狐疑。拂柳苑一众人接着喝酒取乐,喊着花娘出来瞧。

    岳公子向人群中望着,不知看见了何人,眼底沁出几分嘲弄,倏尔又恢复如常,牵着身旁女子,柔声说:“笙笙,随我回客栈吧。”

    两人一番眉目传情,很是肉麻。

    宋星摇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岳公子拎着她,将她一并带走。

    半个时辰后,宋星摇被丢进了官驿当中一间漆黑的客房。麻绳尽退,她扭动着手腕,终于能够松快松快。她走到窗前推开,枝杈上立着一只夜鸮,头转向宋星摇,眨巴着绿油油的眼睛。

    宋星摇并未逃。

    “岳公子……”她回到床边坐下,小声自言自语,咧嘴笑了,“想见你真容还真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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