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星摇未找到自己的心上人,本就憋闷,如今被不知哪冒出来的怪人吓得不轻,让旁人看了笑话,更是烦躁,自己还未责问他,却连倚上片刻顺口气也不行了!

    她推开那人,脚底发力自己站稳了,龙眼核般黑亮的眸子溢出嗔怒瞪向那人,“你……”

    那人一身靛青锦衣,负手而立,脸上的素银面具在光线下发出刺目的细闪,眼如冬月冷冽,觑着看她。

    “我?”他冷然反问。

    宋星摇腾升的气焰登时灭了,紧蹙的眉散开,梨涡里漾出委屈,用力憋着即将流下来的泪,只感觉喧嚣的街市瞬间凝滞,时空回转,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后山那夜,月色清冷。

    她捕猎时落入陷阱,与一头暴怒的雪熊对峙,命悬一线,多亏一位公子赶来相救。救了她的人,身量修长,眸底如冬月干净冷冽,戴着枚素银面具,在火光映衬下烁烁闪耀。

    分别时她不小心歪了身子。他扶住她的时候,露出锁骨下小小的一颗红痣。

    这红痣,如相思豆,重重地落在宋星摇心间,三载。

    如今,他正站在她面前,一身青衫随风而动,脸上仍覆着面具,目光皎皎,绷着嘴角看向宋星摇。

    宋星摇原以为今日寻不到了,原以为他又如曾经那般,只浅浅地出现在她生命中须臾,转身便消失了。

    她的喉咙哽着,平复的心乱七八糟地瞎跳起来,只能失神望着他却说不出话。

    那人收回看向宋星摇的目光,投到下方,不知是见到了什么,眼中狠了三分,嘴角沁出冷笑。等到再看向她时,却见宋星摇止不住的泪水冲花了妆钿,垂眸委屈地啜泣。

    男子怔了怔,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随口安慰道:“如此害怕就不要再爬高了。”

    宋星摇鼻子哭得堵住,她用力呼吸,一个晶莹透亮的鼻涕泡“啵”地碎开,于是,哭得更狠了,双手牢牢盖住脸蛋,不想眼前人看到。

    怀中的一卷画像从外裳里支斜掉了下来,在屋顶瓦楞上散开。

    “太丢人了!”宋星摇捂着脸并未发觉,心里苦闷地想着,“我才不是害怕而哭,是因为看见你太高兴。现在可好,我怎么就哭出了鼻涕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如此失了脸面……”

    男子目光洒向绢面,见上头所画之人竟与自己和兄长的脸如此相像,再看向宋星摇时,深邃的眸色暗藏寒意,他按下眉头,审视这个姑娘。

    “你东西掉了。”他齿唇轻启,颌线绷得分明,留心观察她的举动。

    “嗯?”宋星摇鼻尖哭得通红,眼中泪水仍打着转儿向脚下看去。待看清了所掉之物,吓得鼻子一抽,忙矮了身子把卷轴胡乱抓在手里,慌乱言语:“哎呀,昨日随手画的丹青,不能丢了。”

    男子见她诚惶诚恐,并不自然,心中料定她知道画像中人,于是目光深沉,低了嗓音问她:“哦,画得不错,可否借我一看?”

    “不借!”宋星摇登时拒绝了,看见男子眼中闪过疑虑,一时想不出其他好理由解释,只瘪瘪嘴,开始抽泣起来。

    她捂住胸口,顺手将画轴塞回怀里,然后哀怨垂眸落泪,语调悲戚道:“公子,你不知,这是我亡故的兄长画像。我时长感怀,思念过深,所以画了出来。就等着兄长冥诞,烧给他作礼呢!”

    说罢眼泪汩汩滴落,眼圈也红了,衣襟也湿了,怎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垂泪之景。

    那男子眼角抽搐,稳住心神,已然知晓这人满嘴胡沁。估计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他亦或是兄长的画像,藏在身上,又怕被别人发现惹祸,只得随口编排自己。

    男子心头压着事:一场事关大嬴安危的布局即将落下第一子。那颗白子已经涂黑,只等他将它混到黑棋的竹篓中搅匀。事态紧迫,决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这女人,怀揣赢朝上公子肖像画卷,是何居心?莫不是鬼方派来的细作?

    他觑着眼,一寸一寸捕捉女子脸上的纰漏,尚未发觉有何异常。

    就在男子思索着,是干掉这位姑娘,还是留她一命再作观察之际,脚下太守府衙门前发生骚乱,百姓惊慌失措地如没头苍蝇般乱跑,一队戍卫气势汹汹地推搡沿途妇女,领队的人身上穿着百户长的软甲,拎着幅女子画像,随手扯过来一人比对,推出去,再扯下一人,行为粗鲁,狂妄不堪。

    屋顶上的男子看着脚下的人,面色如霜,冰冷得仿佛面具之上亦结了寒气。此人不知从何冒出来,简直有误机要。他正想着如何出手阻止,身旁方才还哭哭啼啼的姑娘,已大喊一声:“住手!”便提身跃了下去。

    男子赶忙后撤几步,将身子隐在屋顶的脊兽之后,暗中去看。

    正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宋星摇站定之后,环顾四周唯唯诺诺神情苦闷的妇女,生出气来,指着那些兵大声怒斥:“你们有毛病?”

    这群兵平时被百姓捧着,作威作福惯了,哪里有人敢顶撞,直接将宋星摇团团围上,扯开绳子就要绑。

    “怎么,青天白日里你们就要随便绑人?”宋星摇不露惧色,身子挺直,反问这群人。

    周围百姓虽不敢言语,却也低头觑着眼偷看。

    领头之人怪笑一声,扭了扭脖子,“打哪来的臭娘们!爷在办差,轮得到你插嘴?”

    说着,伸手就欲去掰宋星摇的脸。宋星摇别过脸躲了,胳膊抡圆,挥手就扇了这人一记嘎嘣脆的耳光。

    “啪!”

    四周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射向宋星摇,有人惊恐,有人暗叹,有人暴怒,还有屋顶上一人,眼中竟流露出浅淡的笑意,与他冰冷的气息很是不符。

    “你他……”

    “大嬴民务典有律,非戴罪妇,无论宗室、贵亲、良籍、奴籍、贱籍之女,执纲者均不得无端欺辱。若行刑罚、发卖等事,则需持证据上报太守府批准后方可。敢问这位官爷,你并无实质证据,当街素手拉妇女,可否定为欺辱?身后五丈之外便是太守府衙,不如我们一同去府衙大堂说道说道,看看我这巴掌,你挨得冤,还是不冤!”

    宋星摇连珠炮似的,压过那长官的声音侃侃而谈,说到最后,伸手一指太守府大门,连门前值岗的守卫也斜过眼怒视着此人。

    一个兵卒低声在那领头的耳边悄声嘀咕一番,那人盯着宋星摇,又看向太守府高大的朱漆大门,脸扭曲了片刻,才斜过眼睛不耐烦道:“走!”

    说着便向北去了,经过宋星摇身边之时,打头的长官冷笑,低着嗓子留下一句“别再让我碰见你!”

    屋顶上的男子躲在暗处,眸中情绪闪烁不明。见那女子并未吃亏,便移开身子要走,谁知刚刚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眼神也很犀利,竟迅速地回到自己身前,揪住了他的衣襟。

    “不要走!”这姑娘黑亮的眼睛如同秋湖,荡漾着不舍,口中急急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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