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丁丁离开后,齐琪一个人呆坐失神了很久,齐母过来时看到客人已走,还问了句:“怎么不留你那个小朋友吃饭?”

    见女儿闷声不语状态失常,齐母才惊慌地走到她跟前,唤道:“小琪,你怎么了?”

    “丁丁说,关宇背叛了我。”齐琪困恹恹的,像丢了魂。

    齐母两眼放光,当着女儿的面只能暗自庆幸,言语间夹着一股难以抑制但不易察觉的兴奋:“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你还愿意跟他走下去吗?”

    齐琪锐利愤怒的眼神像把尖刀刺向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像是要扒了妈妈的皮,“妈,我恨你。”

    齐母的心情从云端跌落谷底。

    “你们天天巴着我和关宇分手,我就不明白了,他有自己的公司,他前途无量,将来不会混得比爸差,为什么你们就是看不起他,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了,有这个资格吗?”

    齐母面色如水心悲凉:“好,妈妈成全你,因为妈妈不想你左右为难,可你扪心自问,关宇是如何做到放任你左右为难的,你争取的是你们的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感情,他是怎么做到像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的。”

    齐琪被戳中要害,情难自控地放声大哭,妈妈的话语却还在耳边继续:“你总是逼我们妥协,怎么不去逼一逼关宇,像个男人一样出面解决这个麻烦。”

    齐琪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抽噎着问:“麻烦?你觉得我们俩是麻烦?”

    “是的。”齐母目光坚毅神情倨傲,此时她面对的不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女儿,而是个被无能男人迷得摸不着北的蠢货女人。

    “他混得再好,都抵不过在困难面前将你一把拉到身后,我们瞧不起他,是因为他不像个男人!不是因为他穷!”

    齐琪的哭声回荡在八米挑高的巨大客厅,佣人们听着都心里发酸。

    ~~~

    忙碌一天,问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东苑,颀长的身型在月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就连这道没鼻子没眼的影子,都散发着优雅迷人的魅力。

    他一边上楼,一边单手扯下领带,疲倦又松弛地一步一个台阶,从容,清贵。

    造价千万的水晶吊灯,像一条静态瀑布从屋顶倾泻而下,在这座充满法式浪漫的双跑旋转楼梯上,一个西装革履款款而行的修长背影,足以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

    小说不会照进现实,是现实被写进了小说。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一身黑色西服,矜贵随意地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抚着沙发,一手摩挲着轻微晃动的红酒杯。

    背后是巨大的黑色天幕,问卿喜欢在冬夜的冷风里独自饮酒。

    当酒杯递到唇边,就着仰头的动作,他抬起另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将衬衣的第一,第二,第三颗扣子解开,完美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在夜色衬托下更显轮廓分明,充满魅惑力。

    此时天地收声,在这座无人打扰的顶楼天台,他迎来一天中最放松的状态。

    微醺时分,问卿整个人看上去禁欲又颓败,身上的西服不知何时褪了去。敞开的领口下是性感白皙的锁骨,随着缓慢的吐息,他的胸口随之起伏,线条一路蔓延勾勒出胸肌的轮廓。

    代问卿,具有一切让人情绪稳定的本领。

    但是油盐不进的齐小姐,偏不吃这一套。

    齐琪曾自嘲,说自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黑暗无边的浴室,连香薰蜡烛的光都陨灭了。他躺在幽深的浴缸里,回想起那些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历历往事。

    那年他才初一,男孩子的身体发育似乎要比女孩晚一些。谁能想到现在一米九的他,曾是班里因身材矮小被拿来取乐的软柿子,而且他白白嫩嫩,香香糯糯像极了女孩。

    不管是齐家的宴会,还是代家的宴请,问卿都已见过齐琪很多次。身处这些顶级社交场,一些聪明伶俐的千金小姐已经可以顶着半大的年纪像个大人一样,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她们对于素不相识的长辈或真诚或谄媚的夸奖,总能做到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照单全收。唯有齐琪不同,她有时会害羞,有时会觉得对方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什么虚假的话都说得出口。

    如果是二十多的年纪,代问卿作为一个阴郁不动声色,翻云覆雨的上位者会很欣赏那些所谓的“高情商者”,但是她们连上大学的年纪都还没有到,就已经失去一个孩子最本真的底色。

    代家从不让继承者们过早地接近权利,他们需要的是耳濡目染,形成自己自由的决策风格,他们不是只会权衡利弊的机器,如果需要掺杂着一些人情(味)做出取舍,又何尝不可。

    齐琪对问卿最初的吸引,来自于——他们是同一类人。

    接着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印象最深的一次,也是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那时他们一句招呼都还没有打过,齐琪看到路边形单影只,冒雨前行的小小代问卿,便上前与他共享了自己的雨伞。记得那把雨伞突然出现在头顶时,伴随着一个很温柔的声音“我们一起打吧”。

    就这样,他们同行了一小段,直到分叉路口,二人很自然地分道扬镳。一路上,他们没有任何互动,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们就是很默契地步调一致地走完了这段路,甚至没有出现一个错步。

    再之后,就是他在教学楼的连廊底下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生刁难,他们撕坏了他的衣服,逼着他陪笑,还不允许他哭。以高冷文静著称的高中部学姐齐琪直接站在四楼一声咆哮:“住手!”

    这场闹剧是在她颠覆形象的恐吓与楼上阳台乌泱泱的围观里终止的。以往面对这数不清的奇怪眼神,他会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那一次,强大的安全感将自己包围,他甚至带着一些骄傲与荣耀。在众人的起哄声里,他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身边的兵。

    因为他成绩优异,而她也是,所以在接连发力跳了两级之后,他们还是维持在了原定的距离。他大一时,她大四了。

    彼时,他们已经成了可以互聊心事的好友,他也曾暗戳戳地试探过她的心意,可是她每次都在婉拒,婉拒。转折发生在他藏于书架的情书不翼而飞,一直到冒出在公告栏。

    记得那天,齐琪气得眼睛通红脸颊通红,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会做出这么丧失理智,冲动鲁莽的事,为什么会在没有确定她的心意时,就将这种单向的喜欢公之于众,从而让大家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众说纷纭,类似于道德绑架。

    问卿并非一个不懂替自己辩驳的傻小子,而是在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又土鳖又鸡贼的凤凰男关宇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承认”他才是齐琪的正牌男友,而齐琪也没有否认时,他才觉得自己所有的辩解都是多余。

    尤其当得知,突如其来的“情书事件”成了关宇和齐琪恋情最大的推动力,他更确信这一切有多可笑至极,荒唐至极。关宇所谓的“解围”,难道不是另一起道德绑架?

    究其根本,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

    事已至此,关宇究竟买通了他身边的谁,盗走了那封引起“腥风血雨”的情书,统统都不重要了。

    回到现实,问卿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抓着浴缸边沿的青筋暴起的手恨不得将自己撕碎,究竟是哪一条时空线错乱,让她爱上了一个远不及自己的人,还是后来者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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