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那个人死了吗?”

    “死了呀,他老爹哭得可惨了。”小建重现出得意忘形的表情,仿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只忘恩负义的狗。

    “你们怎么没坐牢?你们当时十六岁了,应该满周岁了吧,法律规定是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的。”丁丁看过曾芳平的专业书,知道一些基本的法律常识。

    “要不他是大哥呢,当年他想帮我们顶罪来着。”

    “什么叫他帮你们顶罪?他动没动手?”

    小建仅存的一丝清醒使他不愿再开口,像只僵尸抻直了双臂慵懒地滑到桌上,开始呼呼大睡。

    丁丁倒抽一口凉气,这世上真有浪子回头吗?

    ~~~

    代柠笔挺地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的满心欢喜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就觉得这生活多多少少有些令人失望。打从娘胎里就一帆风顺的他还没尝过什么苦头。

    手机响起“叮”的一声,他岿然不动。

    三室友从晚自习归来,有的给他通了根与热豆浆相连的吸管,有的帮他捂上了被子。

    他还是一动不动,没魂似的幽幽道:“我还没洗漱。”

    严苛俯视打量着他:“不错,没疯。”

    禹濛濛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到他床头,全然不知压到了对方的手,代柠还是不吭声。

    “谁啊谁啊,把我们校草先生折腾成这样,她是哪根筋不对。”禹濛濛激动地摇晃着代柠。

    严苛轻触了一下他肩膀,示意冷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说不定那女孩身边有比代柠还优秀的小伙。”

    代柠嘴唇轻启,依旧有气无力:“嗯,我也这么想。”

    禹濛濛不以为然:“那得优秀成啥样,我真想见识见识。”

    隔壁寝的覃尔一副大摇大摆地进来,明看到代柠躺着呢,明看到大家都围着呢,却装瞎道:“这屋里怎没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大家齐刷刷地朝门口看了他一眼,又齐刷刷地回过了头。他自知无趣,找了个空位随便坐下。

    见话痨的他半天不开口,只是翘着二郎腿发抖,宋惟清将目光从代柠身上移到他这边,问:“覃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严苛不怀好意地笑,过来一把圈住他脖子,半谄媚半威胁:“代柠是你最好的兄弟,他躺着板板你都不闻不问,有猫腻,快说来听听!”

    “这……”覃尔将尾音拖得老长,他不想吊大家胃口,只想看看代柠这个当事人会不会跳出来封口,既然当事人无争议,他就要继续说了,“一切都得从城北那车祸说起…”

    代柠诈尸一样从床上弹起,禹濛濛感觉屁/股震动了下。

    “打住!你怎么知道的?”

    “你,你大伯来我家打麻将,我们全家上到我祖宗的牌位,下到厨房里的菜青虫,都知道了。”覃尔眨巴着清澈愚蠢的眼睛说。

    禹濛濛又摇他:“什么车祸,代柠你撞人了?是不是医院那女孩?”

    本在复盘的代柠听到这番话,瞳孔都地震了,“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覃尔也一脸吃瓜群众的意外:“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巧了不是。”

    严苛顿了下,他需要将这几件事串联一下,“等等啊,所以是你、在城北撞了个人,是个女人,然后呢,你连续整月的夜不归宿,其实就是在医院照顾那个女人,这本就是你的分内事啊,为什么骗我们问卿学长腿断了呢?”

    禹濛濛脱口而出:“此地无银三百两。”

    代柠急得百口莫辩,嘴角抽搐。

    “也不应该吧,代柠又不是无业游民,他出了钱,也不需要亲自现身照顾哦。”覃尔将尾音往上一挑,添油加醋道。

    禹濛濛:“所以说,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代柠放弃挣扎,生无可恋地对着大家唉声叹气。

    禹濛濛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说:“没关系,不就是场意外的一见钟情吗,你要知道,全校多少女生对你一见钟情,不照样得不到吗,那丫头还瞧不上你呢,我看八成脑子被撞坏了呀。”

    覃尔大惊:“What!?那女孩没瞧上你?她疯了吧!”

    代柠骂他:“至于吗嘴张那么大!吃人啊!非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我吗?”

    “可起码拒绝你的女人不多见啊,这要是刘茜茜说‘我喜欢你’,你会拒绝吗?你会拒绝吗?你会拒绝吗?”严苛问了一圈,大家都不带犹豫地摇头。

    再说下去,代柠就得哭了。

    宋惟清:“会不会那女孩自卑呢?”

    覃尔:“有可能哦,她家什么情况?”

    代柠:“四口之家,家庭和睦。”

    覃尔:“现实点,什么家庭条件?”

    代柠:“她爸爸有个自己的纺织厂,她妈妈是全职太太,不过学的是园林工程技术,我记得他们家的院子特别惊喜,她和她哥哥都是超级学霸,她还是校花呢!”

    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代柠的整个眼睛都在发光。

    乍一听有点门当户对,但一不小心又说漏了嘴。

    覃尔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原来、你俩早就认识!我就说嘛!”

    代柠赌气似的倒在床上,不愿再理他们,这群坏人,只会套话!

    他憋着气在手机屏幕上乱划,一条来自丁丁的信息赫然在目——我在你楼下。

    他定睛看了看,准确无误。

    当一米九的大块头使出鲤鱼打挺,这下不止床板,整个地面都为之震了一震。

    吃瓜群众目瞪口呆,看着大块头像道闪电消失在眼前。

    距离丁丁发送这条信息,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她没有离开,一直站在不起眼的光线暗淡的树下在等他。

    等待的过程也不无聊,人来人往青春洋溢的同学让丁丁看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他们有的拎着水壶去水房打水,有的挎着小篮,装着各类沐浴用品去大澡堂洗澡,或三三两两,或特立独行,总之,他们无忧无虑很开心。

    在这半个小时里,她目之所及的一切美好都交付给了恍若昨日的五年光阴,原来花团锦簇的人生,皆因这不堪回首的五年发生了残酷逆转,她从锦衣玉食的公主,落魄成了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穷途末路时,她也会念天道不公,可是比起那些一生都在命运沼泽里挣扎的人,又觉得自己已经算幸运的了。

    命运向来有趣,它的有趣,是穷人的嗟叹,是历经无奈的人笑着说不出来,只能藏在苦笑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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