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透雨,寒意沁胸,我秋天了。

    ——木心

    天空经过一架飞机,留下肉眼看不见的尾气,因为它飞得太高,太慢了。

    代柠经过丁丁的青春,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因为回忆遥远,少年含蓄。

    沉默——是爱情故事里遗憾的开始。

    ~~~

    密州平新大学的操场上,一场激情四射的篮球比赛一触即发。

    十八岁的少年,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代柠,就是这样一个乱人心曲的朗朗少年。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代问卿,比代柠大了整整七岁的堂侄子,平新大学上一任校草。

    如今,堂叔代柠继承了他侄子的“衣钵”。

    两朵人间极品富贵花各自为营。

    备战完毕,现场已是人声鼎沸。

    此等盛况,怎能不叫众位看客撕心裂肺!

    “问卿,你还记得五年之前,我们在附三小踢的那一场足球赛吗?”

    收到堂侄儿的“战书”,代柠一口气蹬了五里地,可怜的车链子差点寿终正寝。

    在夕阳与汗水的双重打光下,他的发间一闪一闪的。

    不同于代柠的嬉笑调皮,代问卿身上多了一分沉稳自持,倒不是年龄大的缘故,他二十岁时就这样。

    但此刻,他面前站立着的比他小了七岁,也比他矮了一公分的一八/九的未成年堂叔,眼里有杀气。

    这是代柠鲜有的神情。

    额……

    “小代,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作为晚辈的代问卿有些发虚,“五年前那场球赛我怎么你了?”

    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把球踢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堂叔头上啊,而因为不服气辈分称呼,被自己叫做“小代”的这位堂叔,也从来都是心胸开阔之人,不计较比赛输赢的呀。

    可是,

    “那场比赛,我输了。”代柠面无表情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那……有什么稀奇,从小到大,你输给我的比赛多了。”

    代问卿这副理所当然,坦然自若的样子从来不是勾起代柠胜负欲的火引子。

    他就是针对五年前!

    就是针对那场足球赛!

    所谓对事不对人,他是对人不对事!

    所以这五年里,他每一次与代问卿切磋球技,什么高尔夫,保龄球,网球,就连帮老神仙打毛线球,都渴望着略胜对方一筹。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一次也没如愿过(T﹏T)

    平新大学百年校历上,拢共就出过四位全能型校草,其他的要么超级无敌帅,横扫娱乐圈,奈何成绩平平,要么是智商惊天人,学术秒众生,但长相就耐看,耐看的。

    如眼前二位内外兼修,德智体美全面开花,几乎所有技能值拉满的男同志,简直稀世珍宝中的宝。

    偏偏他代家还一下占了俩。

    众人纷纷感叹:这家族基因真滴好!

    其实啊,比起基因,大家族更看重风水。

    代柠周身燃起熊熊烈火,面对的仿佛不是自己亲侄,而是杀父仇人!

    代问卿惊得虚退一步,五年前的足球赛,他的堂叔到底输了啥,以至耿耿于怀到今天,仿佛来算总账似的,算了,算了,要不让让他?

    正想着,开场哨倏地响起。

    ~~~

    四十八分钟的紧张角逐,双方打成了平手。

    按照比赛规则,加时赛在所难免。

    然而代柠知道,此时此刻的结果,已经耗尽自己洪荒之力。

    大口喘着粗气,钻石一般的汗水沿着发间一颗接一颗地打落,活像一只拧不紧的水龙头。

    他双手扶膝,艰难地抬起头,朝代问卿方向看去。

    对方的处境与自己半斤八两。

    一向勇敢无畏的少年此刻又打起了退堂鼓,明天就是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他想给曾经自命风流的岁月一个完美落幕。

    一直以来,自己被捧得太高了。

    以至于觉得凭借运气与侥幸可以赢过那个战神。

    不顾热血看客的撕心呐喊,代柠宣布:“比赛结束!我认输!”

    是的,他认输了。

    但认输,不意味着服输。

    吼完这句话,他的胸腔已经丝毫供不上气力了,勉强支棱着双腿走向休息区。

    总有一天,我会卷土重来。

    他这样告诫自己。

    我一定会赢你,萝卜头。

    好友覃尔上前替他擦汗,头发,前后脖,后背,那叫一事无巨细。

    代柠这才听清,场上一片愕然叹惋之声,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讨论与毫无根据的分析。

    随即却响起了满堂的掌声。

    带头鼓掌的是学生会主席秦深深,极为标致的大帅哥一枚,就是个不高,才180。

    他说:“感谢代问卿学长和代柠学弟为我们带来如此养眼又紧张刺激的篮球比赛!今天二位,一个是赶了五里地过来的,一个是结束了一天繁忙工作后来的,体力不支很正常!很正常!”

    说罢,又是一轮热烈的掌声,更有此起彼伏的口哨加以助兴。

    他又说:“好戏得慢慢开场,期待日后学长和学弟为我们带来一场完整的比赛!”

    这口才,没文化也饿不死。

    ~~~

    夜幕席卷,热闹散场。

    后勤部的同学将满满五大袋的易拉罐拉至西校门。

    远处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走来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瘦,衣着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女子,目测也就十八九岁,长长的耳边发遮住了半张脸。

    来到灯火通明的校门口,女孩那被挡住的巨大胎记随之暴露。深红的印记犹如一轮弯月,从下眼睑一直延伸到下颚。

    可同学们见怪不怪,并且熟络地将网袋抬上她的小板车。

    “谢谢。”声如蚊讷。

    就在拉把准备离去时,一同学突然问她。

    “小月亮,需要我们帮忙吗?”

    女同学的声音很轻快,很清亮,听上去是个无忧少女。

    因为邻居老教授的吩咐,平新大学学生会后勤部的同学总会把不要的纸箱和易拉罐整理给她,于她而言已经感激不尽,怎会再奢求与这群被绿荫包围,被知识和幸福浇灌的高等学府的学子产生别的交集?

    他们手握的笔,是她这一生再也无法企及的灯塔。

    她轻轻地撇过头,用足以被听清的低分贝回道:“谢谢,不用了。”

    同学们欢快地走回校园。

    她像只被遗弃的瘸腿流浪猫,慢慢走出这光线。

    ~~~

    初秋的黑夜匆忙降临,路上依旧上演着恼人的堵车潮。

    一辆电驴与私家车骂街。

    私家车:“仗着不扣分乱开,乱开,乱开是吧!”

    电驴:“你个眼瞎的,没看到我要过马路!”

    私家车扶额:“我晕,你要过马路,你过噻!你又停下来作甚!”

    电驴:“等你撞我噻!”

    私家车作势下车动武,电驴一溜烟地不见了。

    “tui!”那人晦气地往地上啐了口。

    观完这场小闹剧,见时间还早,丁丁来到了她熟悉的一家小面馆。

    说是面馆,其实人家是个早点摊,豆腐脑油条啥的都卖。

    “丁丁来了~”老板娘热情好客,对丁丁更多了一分亲和,她擦了擦油渍渍的围裙,欣喜又神秘的表情,“丁丁,姨就知道你今儿会来,特地给你备了惊喜。”

    惊喜这个词,距离丁丁已有五年了。

    老板娘所说的惊喜,会是什么呢。

    是一张广告。

    “附近开了家大型电器城,他们有好多好多的纸箱,而且长期有哦!”

    侃侃而谈的老板娘眼中有光,丁丁边听着边看了眼广告,距离平新大学200米,也就是大学城的位置。

    老板娘握住丁丁的手,满脸心疼与慈爱,她道:“姨跟他们说了你的情况,他们答应把纸箱送你,你每周三和周日去整理一次就行。”

    丁丁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她曾埋怨上天不公,将自己所有的幸福尽数摧毁。

    可如今,那些她亏欠着的人却愿意给予无私的爱,这些爱,对她来说是额外的,是与自己不匹配的。

    交代完这件事,老板娘开心地给丁丁下了碗面。

    “孩子,吃吧,这鸡腿是今天卖剩的。”

    说完,她摸了摸她的头,心满意足地走开。

    丁丁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的往面里掉,她抬起头,问:“姨,你咋知道我今天会来?”

    “女人的第六感呗!”

    ~~~

    糖醋里脊,酸菜鱼,干煸四季豆……

    代柠吃了两口就弃筷了。

    代问卿:“不吃了?被气饱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连环三连问,一个中心思想。

    代柠无奈地撇过头,与食堂四周对他二人指点议论的男孩女孩们对上眼。

    他温柔地朝大家摆摆手,代柠的脾气在平新出了名的好。

    他一本正经地道:“堂侄,明天你堂叔我就年满十八了,你说今晚我…能不能混进网吧?”

    代问卿咀嚼着嘴里开胃的酸菜,想了想说:“警察后半夜突击的可能性比较大。”

    今日周三。

    那家电器城就位于大学城的网吧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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