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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2)

    坏事?什么坏事?搞得他为世界人民付出一生尽心尽责一样!在夜里仍旧闪亮清澈的琥珀色闪过一丝细细的嘲弄,她一手撑地一手拍抚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肩膀,眼底笑意,唇上笑音,无不藏着鞘内锋利的刃光:“你觉得我像个做坏事的人?”

    她没因为阿法纳西耶维奇报复他,他就因她装死生气,这样不公平,但情绪属于个人,永远不能用标尺规则来衡量统一。

    这么近的距离,愿意贴近的他们都心存疑惑也防备着,把所有的威胁放到手心藏在身后,至少拥抱解决不了的距离,两三句投机取巧的话语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所有缠人的麻烦。

    星空下,只有一双眼眸比光更纯粹清透,像溪流却没那么冰凉刺骨,一个念头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脑中闪过,被骗就被骗吧,反正他还能骗回来。

    “看到你还活着,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但有时候却觉得更糟了。”他垂眼盯着少女撑住地板的手,骨骼上包了层肌肤的脆弱指节,能毫不犹豫地扳动枪机,也能讨好每一根琴弦。

    清凉的声线如同躺在雪地的一片羽毛,落在鼻梁上痒痒的,和从前似有似无的压迫有着天壤之别,然而从前他们也没有这么亲近过。

    撑在地板上的手指往后挪动几分,滑出一道蚂蚁遇上糖却犹豫不前的怪异心境,云寻不想逃了,借力又坐近了些距离,挂在男人肩膀上的手用劲捏了捏:“帮我瞒一下,我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

    多余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自己会为了这等划分尽力保守这个秘密,但前提仍然要看云寻的表现,虽然两人没有分清账本,但少女为了之后的计划,不会缠着过往的细节不放,那岂不是有很大一笔账不能收了?

    幽紫眼底萦绕着荒凉的雾气,恶魔的爪玩弄着阴寒,陀思妥耶夫斯基骤然想起一件事,发觉了一份潜藏的隐患:他根本没必要随着云寻的处事方式来处理自己和她的债偿,自己要做什么,跟她的习惯没必要挂钩。

    “你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云寻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答应了,可他的神色却不让人放心,狡猾的幽灵病弱男人看起来一折就断,相反,这么想的人就很容易被他先折断了。

    “告诉你的话,就白想了。”男人抬头望着繁星高悬的星空,忽然伸手穿过浅木色的发丝紧贴着那一片薄薄的肌肤,他没有用力,简单而随意地触碰,汲取着拢不到手心的温度。

    “我告诉你做男人一定要大气!”最后一个词咬得重而且分明,云寻隐约猜到了一些边框,在事实降落之前却懒得深想,“以前过去了就过去了,反正现在好好的。”

    也是呀,瓦迪拉姆加大力度投入了警备力量,云寻还毫无任何作为,蓄意包庇?任意放纵?不过他不是这种容易讨好的人,小朋友的好意他都要,但他的好意标价可昂贵了!

    习惯双人床又不习惯身旁有别人气息的少女愣是睡不着觉,忍着把陀思妥耶夫斯基踹下去的想法强迫自己闭上眼,漆黑一片的帐篷里拉上了窗帘,星空繁芜孤寂地站在高岭天穹不眠不休。

    一旁清醒的意念太明显,明显到干预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睡眠质量,他在黑暗里探出手臂,将掌心盖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之前有几次睡得挺舒服啊。”

    “那时我真的累得不行了,才会忽略你。”而她现在清醒得不得了。

    肌肤摩擦枕面的轻响将凑近的呼吸拢成一团挤在发丝间,半抹沉溺于倦态的朦胧音色飘起哼笑:“你出门跑五公里,回来肯定沾枕就睡。”

    “现在外面可冷了,要去你自己去!”被子里的腿悄悄踢了一下旁边说风凉话的人。

    遭到横来轻轻一腿的“好心人”不说话了,可他搭在少女额头上的手始终没有移开,睡不着的人把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盖在额上的那只手上,指腹滑动着进退频繁,似乎想要从手背里摸出一份秘密。

    手指在手背上滑动,时不时抬起指腹戳弄几下,在关节上打转,捏住腕部轻揉,这些分散注意力的小动作小心翼翼又漫不经心,无意中也藏着刻意的撩拨,最后云寻像嫌眼前不够黑似的,将适应了北地风雪的手往下挪盖到了眼前。

    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毫无准备的掌心与手指经受着闭眼时睫毛扫过的麻痒,恰巧沿着掌纹和关节渗入肌肤,涌遍刹那紧绷的神经,陀思妥耶夫斯基遗憾自己的掌心变不出一条绸缎,盖不满她的眼睛,绑不住她的双手。

    叠加的黑暗效果很好,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睡着了,而支援了一手的“好心人”却数了一晚上的白眼狼欠下的债。清晨坐上越野车去亚喀巴湾时,两人都没有太多的话,被打破的安静认命如同过夜冷落的灰烬黯然退场,云寻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阳光照得指甲晃白,“手杖里的东西别交出去了。”

    她设的局,她搭的台子,准备好一切收网,说放弃就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她看起来有点愧疚也有点心软,毕竟演技精湛的小朋友不一定表里如一。

    或许在衡量之后觉得他的胜算比较大吧?应对她的局,他也在精心设计,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知道摆出冷笑的不以为意好还是嘲笑的请在乐活好,“你死了也要让我死,还是你死了才舍得让我死?我知道,你打算我死后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她的过家家的话根本不用搭理,但他不愿大度地放过她每一处错误。

    “沃尔夫小姐和姜小姐在应付‘霾’,茨维塔耶娃小姐却一直往奥尔洪岛跑。”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挖坟后就调查了这事,他无意间扫过内视镜,看到司机的额角披满了汗。

    男人朝少女那侧小幅度挪坐了过去,骤冷的声音挤压着最后一点儿不带良心的笑意,洒满霜雪剔透的棱角,“你真把自己当死人了?还是仗着不会说谎的坦诚什么要求都敢提?是不是?埃理诺——”

    饶有兴趣略带冷漠的视线还没晃过来,这名字念得从骨髓里散出一阵凉意,云寻挪着靠窗坐,从炽热光团中取暖。

    “我说过,如果尸体是你的话我不介意。”他的笑包含着早有打算的深沉,阳光照不透的眼底浓雾幽深,唇畔的笑化不开冰雪霜凝,“奥尔洪岛这件事情我会找你面谈。”

    如果真的若无其事地“算了”,小朋友只会故技重施更嚣张,其实做不做他也没个准数,可就是不想退让,否则让小朋友捡到便宜跑了怎么办?

    但谁都不会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下车匆匆离去的身影和打不通的电话成为丢弃的代名词,她又走了,悄无声息,跳入大西洋的深邃庇护难以追寻踪迹。

    手机打不通、电邮没回复、像设置了一道屏蔽墙,让原本打算告诉云萧墨取消计划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下定决心不放过她。

    考虑过失误的可能性,也排除了各种意外,最大的问题出在云寻的手机,作为一个不喜欢用手机之类能够快速获得通讯和定位的便携器具的人,她遗忘了手机充电最为可信。没有人会在被遗忘的常态之物中寻找解决问题的道具,年轻的小白眼狼信心满满地自以为诚意满足了一切,却没有在遗忘中将不太重要的长期待机的吉祥符——手机给捞出来。

    尤其在沙漠那种信号差的地方,长期放置的电子产品会因为电量损耗而长眠在行李箱的角落,云寻去西欧有专车坐,减少了使用手机选择交通工具的频率,最后连手机没电关机了都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应该让她长长记性!

    趋利避害的人的本能,可以反思可以痛苦,但无法迈出那一步改变的大有人在,舒适区和靠山的拥有让前行的路途显得极其简单,脱离势力庞大的家族,云寻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或者说她更乐于融入一般人之中。

    所以她不想拥有云氏名正言顺的继承并服从于它,仿佛生来她就该这么做而本身却无做出选择的余地,可怜的机器才需要被操纵。

    云氏的兴衰不能够威胁她,但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车厢的办法整治她,不过最容易引起她注意的无疑是杯翻水泼的绝望,容易清理也方便收场,再说云萧墨已经等了很久。

    正用完午饭的云萧墨望着眼前飘着热烟的茶,手里拆开的平邮信在手指的转弄下从正面翻到了背面,再从背面翻到了正面。

    次日白云挡风,盛夏暑热的最后一缕灼烫似星火灭落前溅入人间,云歆桐在云萧墨的陪同下来到总部,一切不言而喻。

    沉默噤声的各位老油条互相看了几眼,他们犹豫,并非犹豫是否欢乐地接受这个事实,而是犹豫他们是否有漏掉什么细节,云萧墨的安排绝非阐述事实——抖出暗示才是目的吧!

    那么他们最初的怀疑是对的……云寻从一开始就没有死?

    凌晨来到美利坚的少女扎起高马尾,这是避开塞夫人手段干扰的最好去处,杜博安当然不会介意跟着菲茨杰拉德来到这儿。

    “小姐,这边。”穿着休闲服的女人挤开人群,从肩挎包里拿出手掌大小的记事本塞给云寻,女人拦着少女的肩膀护她从人群中穿行,上司所说要照顾的人当然需尽心尽力。

    “杜博安很老实。”女人上了驾驶座,甩着遮住视线的斜刘海,长耳坠微端的银铃轻响,她的视线在掌心记事本上刻下两秒的注意力,“里面摘录了对他的审问,菲茨杰拉德先生说,拿给林小姐前给你过目一下。”

    才翻开扉页的云寻听完了完整的话后迅速合上记事本,从后座探过身把本子放到了副驾驶座上,“她才是受害者,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杜博安本以为在安曼炸毁一座大楼,残害生命,让无辜的人的生活支离破碎从此拢上恐惧的阴霾,他就会被唾骂谩责,在这样罄竹难书的罪名之下,将一颗热忱而真挚的心捧出,掏干鲜血沐浴一生心动的真情,之后云寻安会被感动,会像可怜云寻一样可怜自己!

    为了一场情能把素未谋面的人们推向深渊的勇气,让云寻不得不认为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过一段时间较为密切的联络。

    女人带着云寻来到关押犯人的私立医院里,住院部顶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住着总想杀了自己女儿的父亲,怀着生父恨意的女儿前脚刚出电梯,就与坐在椅子上的金发财阀碰上了面,他看上去比从前更沉稳了,云寻有点惊讶一场事故竟然能改变他外显的态度。

    “杜博安很坦诚,告诉我两年前暗杀你的细节,不过陀思妥耶夫斯基拦下了几次。”菲茨杰拉德坐姿悠闲轻松却七分正经,摸着下巴两分戏谑,一分好奇,从意外中获得新生而得意包裹傲慢的内敛出现了皲裂,“他那种人竟然会帮你?”

    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帮能叫帮吗?云寻不理会他开玩笑的挖苦,如常笑着摇摇头,把又回到自己手中的记事本丢给了他,“我去看看他咯。”

    “他为了你母亲把姓都改成了,这些年在你外公手下做事,连已故亲生父亲安排的路都不想走了,不遵守遗言难道他的心不会痛吗?明明在那样的教育下长大。”菲茨杰拉德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惋惜嘲意格外明显。

    可怜归可怜,可恨算可恨,她不曾给过他痛彻心扉的可怜,凭什么她接受他的可恨?

    哪怕面对十多年不见的亲生父亲,胸腔里的心脏平静得找不出任何情绪点,陌生人初见一般,对方却对自己敌意满满,杜博安的病房里守着四个便衣保镖,被拦腰绑在病床上限制了动作的男人看到云寻的一瞬就竖起了暴跳如雷而青筋顿显的脖颈——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震惊烧过颓丧的眼眸,瞬间恨意膨胀,杜博安喉间滚动着不甘心的狂躁,他忍耐着不让自己失态,手臂上的青筋却强硬地要刺破皮肤。

    窗外的漆黑显得屋内的苍白更加冰凉,节能灯刻画着冰冷的影子,云寻从门后取出一把折叠椅坐下,“你要的真实到底是什么?证明你对母亲的爱纯净又癫狂?还是让她坚冰般的无情映照你的深情?”

    看这可笑的自我感动的结局,无人慰问,连咒骂都没有一点唾沫星子,连大楼蜘蛛网上的灰尘都没掉落一颗,在计划途中杜博安就被月见山风遥制服了,世界无事发生。

    男人爱意炽热,几乎烧光对世界的感知,所有痴迷、所有专注、所有纯真、所有勇气,都如同奉献神明般跪地俯首的卑微虔诚。

    “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如果不是你,安不会变得这么不完整!”杜博安漆黑的眼眸撑出道道裂纹般的怒意,像皲裂大地下涌出的烂泥,抓着床单手紧绷着颤抖,他忍不住对冒犯爱人的罪人怒骂大喊。

    “现在我死了,她也不会完整。”抱臂靠向椅背,云寻扫了面目整肃的四位保镖一眼,目光落回到杜博安的脸上,自带二分笑意的声线迎出一种挑衅,“别多想了,母亲生下我就是为了摆脱外公的掌控,并不是爱你。”

    心知肚明的真相被别人拿到面前显摆般摇晃时,杜博安满心无力却又愤恨不已,自己的一生为了爱一个人耗尽所有,可如果安·托娜特能够看他一眼,一生最奢侈也不过如此。

    “知道我死后,你在安曼动手脚,被指责唾骂的你就能成为最可怜的人了。”云寻算好了杜博安会怎么做,也安排了月见山风遥,可这个只为爱付出一生的男人想不到被自己的女儿给捉住了,一点儿可怜劲都没使出来。

    但这一次必须有人来背负所有责任,让杜博安来顶罪,她有办法让这个人心甘情愿,望着对自己憎恨不已的父亲,云寻不喜欢出口污蔑,但别人自毁名誉她又管不着啦,她不会说谎,就让别人说谎。

    “外公想把遗产分给母亲。”这个事实足够引诱杜博安放下一切,他很尊重“名正言顺”这回事。

    一句话,为爱奉献的男人甘愿沦为脚下肮脏的泥土,背上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他自私,为了思念之人不指认真正有罪的人,他天真,为了第三者口述的从未写在纸上的空口一言放弃所有前程。

    爱到绝望仍要燃烧自己的极端理念在杜博安遇上安·托娜特后成为毕生信条,从一个能力非凡的继承人到一个甘愿堕落的追求者,被利用无苦言,被抛弃无怨念,被冷落无沮丧。

    凌晨昏聩的路灯低垂,车辆行驶的杂音碾过路面,杜博安没有衡量也没有思考,单纯地靠沉默与面前颇有心计的女孩子耗。

    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着,她斜坐着很有耐心,悠闲随意地拨弄着指甲,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找陀思妥耶夫斯基谈谈奥尔洪岛的事情,这一回她不想继续了,或许因为没睡饱而手头的事又多杂,其余的未竟事项她都不想拆封了。

    正想着怎么摆平这事儿,杜博安却率先开口了,他准备好的妥协拖延了足足十来分钟。

    “安是我一生挚爱,你是她十月怀胎痛苦的果实,你是她的东西,你该尽心尽力为了安而付出一切。”愠怒恼恨的语气像极了对不听话的孩子的教导,但侧头瞥了他一眼的女孩显然听不进去,然而干净的脸庞和溢光坦诚的眼眸却给人温和专心的错觉。

    是不是有些人总喜欢在屈服现实之前说一番教育意义深重的话来提高自己的价值?少女心诽,脸上却不露端倪。

    “我属于谁不需要你来定义。”一听刚才的话,云寻知道他答应了,之后的事交给林鸦川就好,她起身折起椅子递给一个保镖,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侧身冷冷扫过病床上的父亲,可目光抵达被困锁的男人时,笑意冲淡了危险气息,“我都记着。”

    莫斯科的那个晚上,能够控制电子设施的异能者,书房电脑中熟悉的电子邮件,还有那些拿着枪的人。她一笔一笔都在算,曾经父亲想要她的命,现在她要他的命。

    林鸦川怎么处理这事儿云寻不管,但怎么这个合作伙伴拨通了这个酒店的座机直接就叫喊了起来:“现在姓云的和姓云的有关系的明里暗里全世界都在找你,你去沙漠看星星升天了还是被羚羊撞死了?你手机关机了你不知道?你别告诉我你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恩恩爱爱不想被打扰!”

    等等!什么?手机没电?突然意识到自己手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事实后,云寻心底被狠狠揪住拧动,瓦迪拉姆的沙漠连不上信号,拍了照片后就不用了,想不到会没电,完了,电话打不通,陀思妥耶夫斯基又该搞事了。

    “你、你先把杜博安的事解决了,我回c国,帮我订张票啊先!”话一说完,座机就放下了,云寻毫不犹豫拖着整好的行李箱到楼下退房,开什么玩笑,再不回去命都丢了!

    结果刚落地就被太宰治这个贼事儿的人堵上了。

    一副没有感情的开朗又容易欺负的模样,最深处的空洞却一直都在钻心发疼,云寻下意识后退一步,明明都帮他推到月见山风遥身边了,怎么又回来了?!

    “小风遥希望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于是我就来找你了呀!”被赶出来的太宰治想多留点儿安心给风遥,来这儿打扰云寻无可厚非,毕竟要让那个懦弱胆小却倔强的女孩放下戒心,顺从她的想法最重要了。

    “赶紧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我叔公一直都在找我。”云寻拖着行李箱绕过太宰治挤入人群。

    奈何人太多走不快,身后的行李箱成为了十足的拖油瓶,还没走几步身后的男人就追了上来,左手很自然地搭在了行李箱的杆子上,离少女的手指很近。

    从不会心急的云寻这一次迫切地想要把太宰治一脚踢飞,可他偏偏黏着不走。

    “我说你们臭味相投沆瀣一气,没必要为了一个傻兮兮的男人闹这么久的别扭吧?嗯?”鸢羽之红的眼眸透着深渊潮湿泥土的腐朽气味,他恶意嘲弄,加倍讽刺。

    谁知这话气不到云寻也堵不住放纵随意地心脏,她扫了在一旁紧跟着的太宰治,仅一秒,视线又落在了人群中,“哟?这话你对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去说,好好劝劝他。”

    “不敢不敢!”太宰治忍笑,人家两人的事他一个外人掺和,第二天别说能不能看到太阳,估计太阳都找不到他在哪个阴冷的旮旯里。

    而且云氏的人找人找得这么急,可云寻这几天都懒得动一下互联网,什么痕迹都没有,如果有那也是林鸦川塞了假象的玩意儿。

    其实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让自己的部下找人,可从西边回来之后,首领周遭的气场就有点儿微妙,不说每天看着那份机密文件,连“霾”的狩猎战都分外关心。

    连Dawn的行踪都给翻出了蛛丝马迹,本来可不用看得这么严。

    说好的配菜一下子得到了主菜的关照,于是有些好事的部下在汇报情况时上传一句:“报告老大,我们没有找到埃理诺小姐。”

    翻动报纸的手指一顿,报页受不住力“嘶啦”裂开两毫米的缺缝,他可什么都没说,连找人都让姓云的那帮人去做了,平静淡然的眼眸酝出审视与疑惑,他抚平撕开的缝隙想要让报纸回归完整。

    就像回到他愣神惊讶的上一秒,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如常而又索然无味。

    直到一天,部下传言在c国发现了埃理诺的踪迹,一个女孩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太阳镜和大檐渔夫帽,可像宣纸一样薄软的背影和云寻一模一样,处于安曼酒店认错人事件的旧经历的告诫下,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认为这就是本人。

    报告这件事情的人,是德米特里耶夫,他想见云寻可没有理由,女孩喜欢的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当整整十页的分析交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桌上的时候,坐在木椅上的人把手边的空酒杯推到了一侧,半瓶赤霞珠戳着个木塞,收缩书架旁的笔筒里还放着那只云寻用光了墨水的圆珠笔。

    “这是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一份被硬塑料文件夹包起来的十张纸,他茫然地拎起来放在眼前晃了晃。

    “是……分析。”德米特里耶夫热情的笑中带着点为难,他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满是细节剖析的关心和自己正压抑着的迫不及待。

    一页一页,像个究极偷窥狂,用显微镜把云寻的每个细胞研究了遍,过去几年的穿衣习惯和身体不经意间的惯性动作以及体脂比例的估算甚至是发丝的质地,他都一清二楚。

    “我找她,只要一眼——”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了文件夹推到对面,他的笑随意冷淡,还有几分没睡醒的疲倦,“我就能认出她。”

    笔直站立的男人呼吸一僵,脊背挺得和窗外枯死的胡杨没有两样,做着枯死前最后的挣扎。

    对德米特里耶夫小偷般矜持畏缩的贪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底挑起一抹讥讽与冷屑的寒光,他可怜的部下喜欢上一个恶魔,无药可救的愚蠢,一腔孤勇的决绝,毫无退路,也没有结局。

    能杀死云寻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论她能复活几次,让她带着生命燃烧后的腥臭走向世界的尽头,和世人一样沦为自以为是的牺牲品,但他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小朋友对他而言不是锦上添花,也不算趁手的玩物。

    但这一次找云萧墨的事情,自己的确太过分了,在那个手段高明的家族里有几个人不想要云寻去死的,杜博安之前的作为就有云萧墨在背后推波助澜,现在不就等于把一座活火山搬到了她面前吗?

    别人或许看在云寻的业务能力会留着用,但云萧墨绝对想要侄外孙女死,云氏集团内也有不少听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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