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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宫变

    墨怀衡见来人是安家长兄,翻身下马 ,拱手向前同时收起三分戾气。“还请兄长放行。”

    安言叙脸色沉下半分,眼神冷漠。“你无诏而返,大军压境,可曾想过后果?我劝你趁事态还未恶化,速速返还,我定当为你向圣上求情,保你性命。”

    墨怀衡蹙紧眉毛不悦,嘴角轻蔑,目带挑衅,一字一句冷冷道“京都多少将士,陛下短时间内能调动多少兵马,你知道,当然你更知我比你清楚。今日我敢兵临城下,就没想过其他出路,倒是你可想清楚,确定要与我为敌?”

    安言叙冷哼一声“安家绝不与逆贼为伍,今日你若要闯就从我尸首上踏过去吧。”

    墨怀衡不再废话,抬手一挥,数十万将士齐向城门攻去。

    安言叙下令防守,心想这城墙至少能等到援军赶来,命城墙上的士兵拉弓准备,不料城下竟传来“吱呀”一声巨响。

    安言叙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何事,吓得脸色煞白,想到城楼下全是亲信,脑海中随即出现死伤无数的画面。他发狂般向楼下奔去,紧握剑柄做备战姿态,然而石梯未尽,眼前的一幕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乌驹上的人一副银色耀甲,手中兵器闪烁寒光,身后是兵戈重甲,铁马长枪,石板上跪倒一片,嘴里不停呐喊着“恭迎二皇子凯旋归来。”

    安言叙心想这哪是叛军谋反,分明是班师回朝。手中的力度又紧了几分,静脉中的血液逐渐向全身沸腾,他足尖顶住墙壁,用力一蹬,刀风伶俐,向那人砍去。

    墨怀衡无动于衷,待那剑仅一掌之隔,轻巧自若拔出长剑将半空中的剑势打落,随即腾空而起,拔剑相向抵住对方脖颈。神色从容,略显失望。“安兄,那一剑可是直通我要害啊。”

    安言叙觉察到两剑相挡带来的力量似有千钧之重,右臂隐隐作痛。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想不到短短一年时间里,两人之间的差距竟这般大,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又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喊出了阿衡二字。

    墨怀衡先是一愣,而后握拳鞠躬致歉。“安兄,今日多有得罪,等大事完结,我必登门谢罪。”

    安言叙背身招手,眼眶里却已红了一大片。他心知,天下易主安家必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如今他又让墨怀衡不费一兵一卒进驻皇城,悠悠众口之下他安家是跳下黄河也难以洗清。只希望能以死为安家自证清白,希望一死能帮安浅渡过此劫。他双手撑住皇城台面,长眼黑沉沉,嘴唇微微抿着,随后仰天长啸“安言叙将军拼死搏杀,不敌叛军,已英勇就义!”纵身一跃,周身惨叫不止,鲜血与秋枫融为一体。

    此时的墨怀衡还不知身后事,直指云霄宫。

    云霄宫内,墨述尧神情恍惚地坐在大殿内,消瘦的脸上浮现一丝自嘲,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低下头用不冷不热没有情感的语调“你想要的那道旨,还是你自己下吧。”说完将眼前黄灿灿的卷轴用力甩向跪在大殿下的逆子。

    墨怀衡抬眼一看,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碎,将头狠狠砸向地面,用力嘶吼“儿臣绝无此意!”

    墨述尧看着眼前的爱子不由地落下泪来,没有怒骂,只觉锥心刺骨。“你自幼与我征战沙场,从未有过怨言,我本有意将王位传予你,又惧你权势滔天,军功不断。一边留你安定江山,一边又断你朝廷势力。时至今日,你直闯瑞安,这王位不易主怕是不行了,只是儿啊,如若你执意要娶那安浅,你要如何面对这天下人的唾沫。”

    墨怀衡沉默不语,只是不断磕头,鲜血从额头顺着沧桑的脸颊一滴滴染尽这云霄宫的殿面,黑色的大理石上泛起层层镜光,不知是泪还是血。

    另一边,张统带着大批黑甲卫闯入景和宫,入目处皆是一片大红花绸与烫金的双喜,一盏盏红灯笼将大堂照得辉煌如昼,几十张红漆金边的婚宴桌前空无一人。

    张统行动迅猛,一把扯下正厅前方绸花大囍字,一脚踹翻宴会主桌,杯盘佳肴碎了一地,对身后的黑甲卫下令“处理掉宫内所有婚礼布置,找到安家小姐后速速向我来报,注意一定要保护好安家小姐。”

    黑甲卫听令后迅速动作,拿刀带枪向整个大厅劈去,宫内瞬间一片狼藉。

    张统则率领一只精锐部队飞身向主屋方向奔去。踹开大门,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上,百子被下铺就着素白的丝帕,上头堆满着早生贵子的寓意,屋内合欢香浮细缥缈,眼前的一切过于平静,只谓是新娘从未踏入过这。

    此时士兵传来消息,在通往景和宫后门的长廊上截获太子一行人,安家小姐就在其中。

    黑甲卫将太子府团团包围,张统与太子不断周旋,从客套寒暄到威逼利诱,墨怀远始终将安浅护在身后,一柄长剑直指张统,森冷的眼眸如鹰一般锐利,看得让人有些害怕。“墨怀衡在哪儿?”

    张统并不看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利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交出安家小姐,你们自能安然离开,不若那遍是尸横遍野”说罢,右手朝着空中一挥,剑气如虹,将一颗粗壮大树拦腰砍断,倒地拦住对方退路。

    墨怀冼露出袍中短匕,一把拽住安浅用力抵住其脖颈“别废话,让墨怀衡过来,不然这新娘可就保不住了。”同时手中力道又重了几分,安浅明显吃痛,樱色双唇微微颤抖,伤口附近的神经迅速敏感起来。

    张统强掩内心慌张,一双眼睛跟紧墨怀冼的动作,全身绷紧,“快去请将军。”

    墨怀衡步伐沉重却敏捷,周身散发出瘆人的阴冷寒气,威压全开,宛如来自修罗场的厉鬼,肃杀嗜血,剑气持续发出幽幽沉响。他一把推开人群,深邃而隐晦的视线紧盯脖颈下的那把匕,眸光逐渐变得柔和。

    她抬头看到他的眼神,深邃而炙热,仿佛能将她融化在眼底,她忍不住低头,心跳加速。一年时间没见,他削瘦了许多。

    墨怀衡丢下武器,轻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气强硬,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严。“放了安浅,我自会留你们性命。”

    墨怀远冷哼一声,眼里全是不屑。“安浅与我已拜堂成礼,我既要走,就没有留下夫人的道理”。

    墨怀衡眉眼一眺,示意杨公公。

    杨公公双腿打哆儿,微屈身子向太子鞠了一,挪正方位,在众人面前摊开那圣旨。“朕军临率土,劳身肃政,而万机繁委,成务殷积,经谋损虑,释兹重负。二皇子墨怀衡文德武功,平一宇内,今朕退位让贤,义同释负。丞相安时沅之女安浅朕甚悦之,今东宫位变,册封太子妃之事作罢。”

    墨怀远只觉几万莲心同时在胃里晕开,心脏骤停又猛地抽裂,脑海中如同炮火不断,剧烈疼痛。他伉下身子,拼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蓦的,他猛然抬起头来,眼底杀气沸腾,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拾起地上的断刃转身向安浅刺去,速度之快,连墨怀衡都未察觉到分毫。

    安浅吃痛喊出声来,那一刀只扎在肩膀上,并未通往要害处。墨怀远恶狠狠地看向心仪之人,将刀在伤处又转了一圈“都怨你,你这个祸乱朝纲的妖女!”回眸之间,眼里是黑压压的沉,邪魅一笑。“我的新娘自然要与我一处。”说毕,拔出那断刃又重重地朝向心口刺去。

    墨怀衡飞身奔去,左臂一甩几枚暗器如火光般射出,正中墨怀远持刃的手,力道之大让那断刃迅猛弹开,飞出五米开外。此时,墨怀衡已拽住他用力一提,一脚正中墨怀远腹部,随即将安浅置于胸前。

    墨怀衡身处敌军中心,墨怀冼发号施令,几十兵器纷纷向两人砍去。墨怀衡心系安浅伤势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弯腰死死将其护在身下。身后数万支弓箭齐刷刷地向两人周身射来,墨怀冼一伙儿无暇故他,举剑自保,只有那身中一箭的旧太子奋力一搏朝那银甲奔去。

    墨怀衡一手护住怀中人,一手拔剑用力一挥,眼眸都未抬一下,对方连身都未近就已身亡,当然墨怀冼也死在了黑甲卫的弓箭下。

    有此变故是墨怀衡所料未及的,他原想褫夺封号,收权清野即可,赋远冼二人闲”贵平静一生的,却背上了弑兄杀弟的罪名,他望向怀中受惊的少女,两人的目光交汇,如同一道无声的闪电,他的心情在她的眼神中变得微妙起来,仿佛周身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

    墨怀衡的力度刚一放松,想来认真看看少女,安浅就倒在了被秋枫染红的血泊里,刚刚还急促的呼吸减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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