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

    甲玉傩被惊的倒退几步,这等活生生的人命,竟如蝼蚁般就此消逝。

    目光投向地上那个全身血迹斑斑的人,不禁上前:“你怎么样了,坚持一下我可以帮你……”

    那人用尽全力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十分皱巴的纸团,满是血迹的手蹭在纸团上,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住甲玉傩的手腕:“求你……”话还没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

    甲玉傩见状顾不及多想,摸出一个琉璃瓶,扶起那人将瓶中的液体强行给他灌了一口下去。

    这雨霖池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如今他气若游丝,给他喝下的一小口雨霖池水现只能保证吊着气数,能否挺过来就要看他自己了。

    通州城南,大街小巷相互交错人群熙攘,喧嚣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是通州最为繁华的地段。

    此处的茶楼和酒馆外,总会有很多乞丐在周边乞讨,一是人流密集,二是能够进出繁华地段的茶楼和酒馆,就算不是达官显贵也是衣食无忧不为生活发愁的人。

    那些人有权有势日子滋润了,才会有人闲心给饥一顿饱一顿的乞讨人施舍些残羹剩饭或者几个铜板。

    “你!说你呢!”一个衣衫褴褛提着酒壶的老汉儿,走一步晃三下的靠近一个静坐在地上的乞丐。

    “这是我的地界儿,你上边拉去!真……嗝,碍眼!”老汉儿打了个酒嗝上前驱赶着男子。

    窦渊只闻一阵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似当他不存在般眼神平静无波的瞥向进出酒馆络绎不绝的人群。

    “我叫你呢小崽子,别装聋!”老汉儿见男子当下未做行动抬起脚就要踢去。

    窦渊眼神一凛,刹那间一块小石子的打到老汉儿膝盖,使他那本要踢向男子的一脚生生转了方向,重心不稳的老汉儿一个单腿站定转了隔圈狼狈的趴倒在地上,甚是滑稽。

    窦渊起身,不想多做纠缠,换到酒馆大门斜方的位置坐下。

    过往行人纷纷侧目,一看是那常年耍无赖的老乞丐后,也无人上前查看。

    “不好啦!不好啦!城北的破庙死人啦!有好多……好多黑衣人,来人啊——”

    “这疯子,叫喊些什么呢!”

    “我方才听着像是出人命了!”

    “怎么瞧着这人有些失心疯了呢……”

    “不会是和那老汉儿一样喝多了吧。”

    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街道响起,众人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乞丐一边疯跑一边大叫,有人上前阻拦硬是被他挣脱推倒,不顾一切的疯跑着。

    当下行人的齐刷刷的被疯跑的乞丐吸引过去,无人注意到方才那衣衫褴褛的乞丐,已顺势没入人群,转眼间不见踪影。

    “哪里死人了,几个人,何时何地?”在一条小巷处,乞丐喊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劲装束发的黑衣男子拽住乞丐,捂住他的口鼻拉入巷中,没成想站定后刚松手那乞丐又大喊大叫起来,眼神恐惧万分。

    “好几个黑衣人都死了!还有个女的……她她她——”乞丐话头一顿,似在回想着什么,下一瞬又接着大叫起来:“血,全是血啊!你别过来,别过来!”说着一把挣脱男子跑开。

    劲装男子轻叹,转头看小巷暗处的身形高大、衣衫褴褛的男子。

    “大人,此次前往通州,已经遇见多起治安问题了。”

    暗处的男子似是没听见般依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开口的人竟也丝毫没有等待他发言的意思,语气担忧自顾自的说起来:“按理来说大人巡察通州,应该不会有人得知才对,连圣上也对大人的行踪不做过多干预,可如今白灵教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不仅知晓了您的行踪,还有行刺之意!大人扮于乞丐隐于市,他们发现好不容易探到的目标丢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男子抬眸打量着窦渊的神色,见那人平静无波,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大人依旧是这幅已读不回沉默是金的模样,那就说明事情在掌控之中。

    当他以为窦渊依旧不会开口时,正要再次开口,便听大人出声说了一句与此时八竿子打不到的事。

    “焦家的小公子重病可有好转?”

    “未听有痊愈之色,不过近期确实没在四处寻医了。”

    “派人重点盯着。”

    劲装男子面色诧异不已,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竟想不明白此等重要关头盯着一个墙头草家的七岁小娃做什么。

    但一想到大人的安排必有原因,抱拳恭敬的应下:“列疏领命。”

    城北破庙——

    甲玉傩气喘吁吁的松开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

    拽不动根本拽不动,学到用时方恨少,当下她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跟师父多学些技能。

    这荒无人烟的破庙,说不准八百年都不会有人主动来一次。

    甲玉傩思虑一番,起身朝寺庙大门口走去,目光看着望下方不到头的石阶,顿时觉得寺庙建在过高的地方也有不好之处。

    正要抬脚下去突然被一道强劲的力道拽住胳膊捂住口鼻,那人借力迅速带她躲在一棵颇有年头的老槐树后。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甲玉傩不禁怀疑那黑衣人来杀她灭口了!想也没想就张嘴咬了一口。

    男子微顿并未松手,这一掌竟把她的脸几乎遮了个完全。

    甲玉傩见眼前之人五官线条分明十分俊美、就是有些太面无表情了,包括刚开用力咬他时都不见他有其他情绪波动。

    忽然石阶底层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只见一行红衣侍卫迅速有序的朝寺庙奔来,窦渊目光微扫,视线落在侍卫身上,眼神幽深不知让人无法探清分毫。

    直到那伙人全部进入庙中,男子收回目光,低头只见眼前的少女眨巴着水雾蒙蒙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瞅着他。

    随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收回手臂,还连带着蹭掉了些许少女脸上的灰土。

    甲玉傩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眼他垂下的手,接着又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警惕的张望着四周,确定无人后,抬起头对他摆了摆,见那人没反映,费力的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借力贴近他耳边:“那个破庙里死了好几个人,我看到了。”说完立即退后一步,还郑重其事的点了点脑袋,似在等待他的回应。

    窦渊神色不明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仿佛要透过她焦急和害怕的眼神看出点什么。

    许是一直没等到窦渊开口,欲再次踮脚凑到耳边悄声讲话,不料他伸出两指轻按住甲玉傩的肩头。

    甲玉傩不解的望着他,随即见那身形高大的男子微微弯腰低下脖颈,见状她这次丝毫不费力的将唇贴近那人耳边:“还有一个人没死,但是他受了非常重的伤,他还——”

    甲玉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他说这些,瞧着他这幅衣衫褴褛的模样明显过的不如意,可是此时她真的太需要有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来缓解不安的情绪了。

    见面前男子依旧没有讲话,无助之情油然而生,内心不免疯狂的呼唤师父和师兄。

    窦渊眼神一顿落在她的衣袖:“可有受伤?”

    一声低沉浑厚的男声传来,甲玉傩对他的回答微楞,用力的摇了摇头。

    窦渊忽觉袖子一紧,见少女双手抓着他的衣袂眼神示意他看向寺庙,方才有序进入寺庙的红衣侍卫依次抬出三具裹着白布的尸体,顺着石阶快步抬下山去。

    甲玉傩寺庙门口有动静开始,眼神就没离开过,一,二,三,不对。

    窦渊眼眸微垂,眼神幽深的看少女凝眉:“有何不妥?”

    甲玉傩一怔,极其小声的开口:“我离开的时候里面躺了四个人,三个黑袍人,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窦渊不禁想起那小巷里被列疏拦住询问的乞丐的,末了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翻面前的少女。

    “此地不宜久留,快些离开罢。”窦渊语气毫无起伏的开口劝告。

    甲玉傩听闻苦恼的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回,而是根本回不去,最起码在没有找到有香火供奉的寺庙之前她是回不了虚妄之地的。

    “你……是坏人吗?”甲玉傩问出口后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哪个坏人会承认!

    甲玉傩连忙改口:“刚才实在抱歉,如何称呼你?”

    窦渊沉默不语。

    半晌后,甲玉傩终于听他憋出了一句话。

    “姑娘不必有此顾虑。”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也万不可随意轻信他人。”

    他的姓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催命符,没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不用知道的好。

    窦渊看着她愁云惨淡的站在原地,就差抓耳挠腮了。

    甲玉傩踌躇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给,还是不给。

    纸团上的内容她看了,可是那些字符她一个也不认得,奄奄一息的那人也没说要给谁,想来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是如果甲玉傩一直揣着这个她看不明白的纸团,无异于那人白白托付。

    甲玉傩深吸一口气,拽住窦渊的衣袖扬起脑袋与他对视,灵动清透的双眸此刻透露出格外认真的神色。

    拽人衣袂是甲玉傩养成的习惯,以前在玉昆山的时候,只要一闯祸必会遭师父传唤,于是她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好方法,只要拉着师父的衣袂撒撒娇顺便在认个错,师父就会不再追究。

    在玉昆山时无人责她行为不妥,可放在人间就不一样了。

    这次她准备换个问法:“你……是他们那种杀人如麻的坏人吗?”

    窦渊依旧沉默,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甲玉傩下意识的认为他只会答不是,毕竟没几个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

    “绝无可能。”窦渊的语调平淡至极,却掷地有声。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一直纠结这个问题,虽然他话少,不过能给人一种信服的感觉。

    “我信!”甲玉傩手忙脚乱的从袖中掏出一个沾有血迹且十分皱巴的纸团子,不由分说的塞到窦渊手中。

    窦渊眼神微凝,利落的打开手里皱巴巴的纸团。

    甲玉傩从他打开纸团到看完,见他从头到尾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不禁想到也许他也看不懂其中字迹,殊不知那人垂下的眼中已波涛汹涌。

    窦渊指尖微微用力将好不容易展开的纸又揉成团收入袖中,微微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平视她。

    甲玉傩见他弯腰下意识向后挪开半步,不是,这人怎么举手投足间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师父也沉默寡言,但也不是这样式的。

    “我姓窦,单字渊,劳烦姑娘告知芳名。”言语中带着些许不容抗拒的命令之意。

    “我叫甲玉傩。”似怕他不认识般,拉住他的手腕,在他掌心写下名字。

    窦渊面上无异的合起手掌,随后摸出一个物件递给她。

    “甲姑娘可有安身之处?”

    甲玉傩听闻苦恼的摇了摇头。

    “通州城南锣鼓巷有一家有生茶馆,姑娘带此物去寻闻掌柜,劳他亥时备上一壶天平猴魁,若姑娘有所需,可尽管向闻掌柜提出,当谢过姑娘带话之劳。”

    甲玉傩看着窦渊递来的物件,一个剑兰花穗,像是佩戴在物件上的东西,虽算不上精致,但模样极其特别。

    “那你呢?”甲玉傩有些担忧,毕竟他这身打扮,处境应该也不会好到哪去,忽然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窦渊欲不做回复,却不想对上她目光盈盈。

    “就此别过。”窦渊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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