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方幼宁背着背篓站在城门口排队,今日进城的人有些多,门口排了三条纵队,每一队前头都有一个卫兵把守,队伍的行进不算太慢,她眯了眯眼去瞧这会的日头,心里计算着时候,她须得在午时前赶回家吃饭才行。

    晚了是要被骂的,一想到要被那人揪着耳朵数落,她就有些懊恼的垂头,额间的碎发落下来盖住她的眼睛,她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玩。

    她卯时便出门了,想着时间还早,便在路上耽搁了些,赶到城门口时,门口排队的人还不多,她背着背篓慢慢走过去,谁料还没走到跟前,她预备去的那队就突然涌出了好些人来,她踮踮脚朝前看,不死心的想要换一队,谁知她脚慢的很,才换到跟前,那队又变的老长了,她不死心再换,结果换来换去,她成了末尾的一个,顶着日头晒了好久。

    她摸了摸肚子,感觉腹中空空如也。按理说她是用过早食出来的,这会也才不到两个时辰,实在不该饿的这么快才是,她叹着气摸了摸不争气的肚子,从身后的背篓里翻了一味甘草,塞进嘴里嚼着吃。

    排在她身后的人见了颇有些惊奇,好奇的瞅着她的背篓,问她还有吃的没。

    方幼宁抬眼看过去,只见是个淳朴的老大哥,一手憨厚的摸着后脑勺,一手摸着肚子,看着非常老实厚道。

    “俺拿馍馍给你换这些草”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几层布掀开,露出里面的粗面馍馍,那是庄稼人平日里用来饱腹的干粮。

    方幼宁摇摇头,没有接他手中的馍馍,只是将身后的背篓换到跟前来,从里头扒拉了几位清热解暑的草药递过去。

    “甜的,少吃一点”

    老大哥却没有接她手里的东西,反而将粗面馍馍又朝她递了递。

    “没关系,我自己采的药,不花钱”

    方幼宁摇头,似是担心他不信,特意将草药举的高些,露出根部尚带着些朝露的土壤,与寻常药店里炮制过的干药材不同,这是未经过处理的草药才能有的样式。

    她本以为这样说,那大哥便能欣然接受了,谁料大哥见了却更加惊讶了。

    “这居然是药啊?”

    “......”

    方幼宁一言不发的放下手,茶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庄稼汉。

    大哥尴尬的挠着头,手里的馍馍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干脆一闭眼,从里头拿了个馍馍塞进方幼宁手里。

    “......”

    方幼宁叹了口气,也如法炮制的将草药塞进大哥手里,她耐心的叮嘱了几句这药要如何处理,若是干嚼,也要拍干净了再吃,大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将药草塞进兜里,并没有把这些话太当回事。

    方幼宁抿了抿唇,没多强求,只轻声道了谢,便又转过身去了。

    这馍馍入口干硬的很,方幼宁小口咬了一块,嚼了许久才能慢慢咽下去,但是聊胜于无,总比干嚼草药饱腹来的好,她小口咬着饼子,一点一点的跟随着队伍向前挪动,直到城门跟前,那饼子也只被咬了一个边角。

    进了城,方幼宁才松弛下来,她慢慢的吐了口气,将饼子抱在胸前,朝正在过关的大哥挥了挥手,便是告别的意思了。

    她吃了几口饼子,肚子里有了东西,倒是没那么饿了,连带着走路也有了些力气,她叼着饼子按着记忆里的道路慢慢悠悠的走。

    此刻的日头已近午时了,日头高悬,即便是初春,也仍晒得有些眼晕,方幼宁躲着阴凉处走了许久,没有阴凉的地方就将饼子顶在头上,到了阴凉处再放下,就这样顶着走一会,放下走一会,走着走着,方幼宁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抬头,见一把伞撑在她头上,她面前落下大面积的阴影,一点阳光也未曾透进来。

    握着伞的是个穿着锦袍的公子,他闲闲的握着伞,大半个身子都在太阳底下,他正眯着眼打量着这会的日头,察觉到一旁的人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瞧了过来。

    “真巧”

    他挑眉,目光上移看向她顶在脑袋上的饼,

    “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饼”

    方幼宁无语的将饼拿下来,低头瞅了瞅,这饼虽是大了些,却也是正常大小,哪里就是从未见过了。

    “嗯?不是吗?”

    方景回故作疑惑,伸手两指将那饼捏起,特意将带着齿痕的那一面转过去给她看。

    “我曾听闻有一个懒汉,脖子上挂了个大饼,足够吃上十天半个月,我方才好奇,多大的饼才能够吃上十天半个月,直到我在街上遇见个拿饼遮阳的,我这才恍然大悟,此饼硕大,可遮天盖日,真是好大一个饼”

    方幼宁:“......”

    她不满的将饼夺了回来,他这哪里是在说饼大,分明是笑话她拿着大饼躲太阳,躲得入神都没发现头上多了把伞,也没发现旁边多了个人,他这是故意挤兑她呢!

    她愤愤不平的抱着大饼往旁边挪了挪,故意赌气般非要躲开他的伞,谁料她往一边躲一寸,那伞便跟着过来一寸,她若是往前跑一尺,那伞也跟着跑一尺,一番折腾下来,她气喘吁吁,那伞还是牢牢的给她挡着太阳,撑伞的人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气息十足的平稳。

    反观方幼宁,气息紊乱,一番折腾,额上还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于耳边砰砰作响,她捂着胸口一言不发,倒是叫方景回慌了神。

    他抚着她后背暗暗运转内力,似有一股温热之气于她四肢百骸流转,她的气息很快就平静下来,只觉神清气爽,轻快了不少。

    见她安稳下来,方景回松了口气,他撑着伞慢慢悠悠的走在一旁,沉默不语。

    方幼宁偷偷瞧他好几回,他却连半分眼色也不曾分她一点。

    她这才发觉好像做的有些过分了,她不知觉的捏着大饼朝方景回挪了挪,挪了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与他肩并肩挨着,方景回这才垂眸冷冷的看她一眼。

    方幼宁讨好的仰着小脸,同时又将手里的大饼举起来顶在头上“你看这个饼,真的好大,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饼哎~”

    方景回:“......”

    如此拙劣又明显的讨好,也就方景回才吃这一套了,他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便是再大又如何,难不成还能遮天盖日?”

    “那自然是不成的”

    方幼宁把饼取了下来,摇了摇头。

    方景回瞪她,却见她又粲然一笑。

    “这世上可遮天盖日的,自然只有侯爷的胸怀了”

    方幼宁笑眯眯的看他,“侯爷胸怀宽广,便如那宰相的肚量,既可撑船,又可遮天蔽日,供人以阴凉”

    这狗腿子蹭的恰到好处,方景回绷着嘴角不愿搭理她,但又为她撑着伞,便是走的再快也跃不过她去,偏她步子又小又慢,还时不时歪着脑袋打量,她的眼神就像小猫尾巴,时不时撩拨一下,轻轻勾一下又飞快的掠走,饶是方景回定力再好,也无可奈何的勾起了唇角。

    见他笑了,方幼宁这才高兴起来,脚步明显轻快了些,两人就如此肩并肩走了许久,这才回了侯府。

    只才一迈入门厅,方幼宁的肚子就不可避免的咕噜起来。

    她叹着气揉了揉肚子,喃喃道“可真是不争气啊”

    方景回落后她一步,他正收了伞交给下人,方才走到方幼宁跟前时就听到这么一句,他拍拍她的头,道:“知道是这么个毛病,还成日往外跑”

    方幼宁将手里的大饼交给下人,她拧着眉想了想,珍而重之的嘱咐道:“好生保存,万不能叫老鼠啃了”

    婢女不禁茫然的接过那沉甸甸的大饼,应声下去了。

    心想如此便不辜负大哥好意的方幼宁放下心来,将大饼抛掷脑后了,婢女拿着大饼左思右想,怎么看也觉得这饼不过就是穷苦人家平日里常吃的糙米馍馍,不怎么好吃,但是胜在能填饱肚子,吃一块能顶大半天都不饿。

    这东西,在庄户人家里很常见,在侯府里却是难能一件的,府里都是用精细的白面做的馒头,又松又软,泛着奶香,同这饼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婢女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块粗糙的大饼要如何保存,是要吃要看还是要用?比如说留作石头砸人之类的...

    摸不准主子心思的婢女还是决定先照着主子的意思去做,她先是去了厨房,问了几位厨娘要如何保存。

    “放到冰窖里?寻常的瓜果蔬菜,放冰窖里存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那十天半个月之后怎么办?”

    “那就拿盐巴封在罐子里,能存好几个月哩”

    “这饼这么大一个,得用多大的罐子,多少盐巴啊”

    “这....”

    几位厨娘犯了难,其中一位略有些迟疑道:“不知姑娘保存这饼子要做何用?”

    婢女摇头,捧着饼子叹了口气道:“姑娘未曾明说,只说好生保存,万不可叫那老鼠啃了去”

    几位厨娘面面相觑,又道:“是要吃要看还是要用?”

    这大饼虽是糙米做的,时间久了也是要长毛的,而且硬如石块,若是拿来砸人那也是一砸一个准。

    谁料,婢女还是摇头,她无奈的摊手:“我若是知道何苦还来找你们,我问你们,可有法子存了之后又能吃又能看,万不得已还能用的?”

    几位厨娘:“......”

    问出这话婢女也知道自己这是为难人了,她对着饼子长吁短叹,只觉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这厨房是真没法子,姑娘不然往药房去?”

    婢女眼前一亮,连忙问道:“这是何故?”

    厨娘道:“那些子草药新鲜的运进来,经过里头的大夫炮制之后,可以放上好些时日,不说旁的药材,只说那柜上的百年老参,听大夫说可是放了一百年!一根根须就能救人性命,可见这东西越放的久效果越好,只是旁的人不知晓其中手法,姑娘不若去问一问,便是放不了百年,一年两年也是可以的”

    婢女听后大喜,于是揣了那大饼又急急的往药房去。

    余下几位厨娘互相对看了一眼,又戳了戳先前说话的那个。

    “你这法子真有用?”

    说话那人摇头,道:“药材这东西跟咱吃饭的东西不一样,我咋能知道有用没有”

    几人大惊,“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姑娘身边的人!她若是知道你骗了她,你可讨不了好果子吃!”

    “这如何能怪得了我!”那人连忙摆手,“我只是提个建议,怎么能说是骗了她,再者我前些天去抓药,可是真真切切瞧见了那柜台上的百年老参的,那参能存活百年之久,如今还可入药,谁知道这饼可不可以,再说了,她一直在咱这耗着,咱也没辙啊,还不如去药房想想别的法子”

    几人听后也觉得有理,方才被喊道这聊了许久,手中的活计还多着呢,便也无暇多想,各自分散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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