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田馥莉在我的记忆里是个很美的女人,她身上永远都绕着一股香味,每次和她逛街,总能看见一些男人对她回首打量。

    她是一个温柔的母亲,至少十岁之前是。

    那现在在话筒里喋喋不休的人是谁呢?沈修意问自己。

    “喂,小意,你听到了吗?”话筒里又传来声音。

    他下意识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什么?”

    “我说话你怎么没专心听呢”,对方似乎有不满,继续重复说了一遍,“你妹妹马上要到A市读书了,你们是兄妹,到时候你要多帮衬帮衬她,我们20号下午坐飞机过来,你记得来接我们,小意,你听到了吗?”

    他听到了那些话,大脑却没能成功处理成让他理解的意思。

    耳边开始有同时刺耳的杂音,让他不得不拼命用手捂住耳朵,动作间不慎从椅子上跌落。

    陆周语在门外听到书房的动静,跑过来一看,沈修意正蹲在地上。

    她赶紧跑过去抱住他,“怎么了修意?”

    她扶起沈修意,看见桌上的手机还显示着和田馥莉的通话,她一把挂断电话,费力地把沈修意拖回房间。

    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药让他吃下。

    可沈修意的状态实在不好,一直用手抱住头,小声说着,“太吵了,太吵了……”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么严重的反应,她半哄半逼着沈修意把药吃下,再牢牢抱住他。

    陆周语想起来上次在医院时,她说起去找过田馥莉,沈修意就突然发起脾气。

    她之前预料过田馥莉对他的影响,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陆周语轻轻叹了口气,开始哼起歌谣,小时候她睡不着觉时奶奶就会哼着歌谣哄她入睡。

    “天空暗了,夜晚来了,月亮探出圆圆的脸,世界静了……”

    半小时后,她感觉沈修意的身体不再僵硬,这才慢慢松开他。

    本以为他睡着了,可低头一看,沈修意还睁着眼睛,只是眼睛里没了神采,里面空荡荡的。

    陆周语觉得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能缩进他怀里抱着他。

    她轻轻拍着沈修意的后背,像小时候奶奶做的那样。

    沈修意又被困进了那个狭窄的空间,无法嘶吼出声音也没办法从空间里挣脱,痛苦又无力。

    过了许久,他才渐渐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妈……”他声音嘶哑,似乎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

    说出口。

    “她又找你要钱了?”陆周语抬起头问他。

    “她女儿要来念大学,让我……”他顿了顿才继续说,“让我到时候去接机,以后多照顾她”。

    陆周语摸了摸他的头发,放松语气问他,“那你怎么想的呢?”

    话没说话,沈修意突然把她抱紧,在她怀里吐出一口气,“我害怕小语,我怕她来A市,怕她找到你,找到我们的家,像之前那样撒泼打滚,你会崩溃痛苦,你的生活,你的一切都会被毁掉。她会继续毁了我们的生活!”

    “不会的”,陆周语特别肯定地回答,“你相信我,她不会对我们的生活有丝毫影响,我有办法处理的,别担心”。

    可沈修意不太能听进去,他又进入自己的世界,抱着陆周语絮絮叨叨地说,“我在国外的时候要死了,生病了,没有钱……她要钱,不然就去学校,去你学校,我只能让老师帮忙,老师帮忙……”

    他说得断断续续,陆周语却听明白了,泪水从眼角大颗大颗地低落,她皱起鼻,佯怒地拍了沈修意一下,“沈修意,你不会死的,我会一直拉着你,我才不怕她,我保护你”。

    如果磨难能在沈修意稍微年长一些的时候降临,也许他能非常游刃有余地处理掉。

    可20岁的男孩,金钱也好,感情也好,这些只能一次又一次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成为未来难以痊愈的伤口。

    他只是一个年轻的胆小鬼。

    陆周语第二天偷偷翻开了他的手机,田馥莉昨天没得到沈修意的回复,却强势地将航班信息发送到了沈修意手机。

    她回复了收到,眼睛里全是森然的冷漠,心中渐渐有了计划。

    这几天沈修意都呈现出焦躁不安的状态,即使陆周语安慰他自己有办法解决也无济于事。

    只能每天盯着他准时服药,又早晚接送他上下班,生怕他有什么意外。

    三天后

    田馥莉发来的航班是上午十点到,陆周语直接把沈修意的手机拿走,“我找了人去接他们,咱们直接去饭店等他们就行”。

    “找了人去接他们?”他呆呆看着陆周语。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全部配合我就行”。

    沈修意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现在又开始心慌紧张,不太能理解陆周语的话。

    她现在却没时间照顾沈修意的情绪,先顾着自己认真地把粉底涂到脸上。

    输人不输阵,是陆周语的人生理念。何况今天还是她的主场。

    车上时她特意叮嘱沈修意,一会尽量别说话,估摸着那母女俩到达的时候,她这次特意卡着点到。

    到餐厅包间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陆周语赶紧打招呼,“张律师这次麻烦你了”。

    对方30岁的年纪,西装革履,带着无框眼镜,身前放着一个皮质公文包,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业界精英的气质。

    站起身和陆周语微微握手,“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周语把沈修意按在座位上,悄声叮嘱他,“放心,一会看我的表演”。

    她和张律师寒暄了两句,门口就有了声响。

    田馥莉母女两人被两个身高185以上的威武西装大汉夹着送了进来。

    “小姐,人带到了”,其中一个保镖微微躬身对陆周语说道。

    陆周语轻轻撇了门口的众人,慵懒地说,“恩,去门口守着吧”。

    她微微翘着二郎腿,倚着椅背看了站着的母女两人,下巴支了支旁边的空椅,“坐吧”。

    距离田馥莉见陆周语的时间已经超过大半年,早就忘了她的样子,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隔着电话骂她的事情上。

    乍一看今天这架势,着实有些被唬住了。

    两人有些拘谨地刚坐下,陆周语就开口道,“今天既然是接风,咱们还是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不过在庆祝之前,咱们先算算帐。”

    “什么帐?”田馥莉警觉起来,从机场被门口的两个保镖“请”过来,她现在心里也确实没底,可沈修意的手机又在他们手上,只能先跟着他们来,没想到一来就要算账,她能有什么帐,只有和沈修意的生养帐!

    陆周语递了一个眼神给张律师,对方立刻会意,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递到田馥莉母女面前,说道,“这是沈修意先生自去年12月至今年三月的医院消费记录,共计三十九万五千九百元整,所有款项由沈修意先生支付十五万,陆周语女士支付二十四万五千九百元缴清。”

    “你这是什么意思”,田馥莉立刻站起来,把身前的文件推开。

    陆周语偷偷拍了拍沈修意的手背做安抚,面上却稍稍歪着头,冷静又强势地说,“又没叫你啊掏钱,你激动什么?”

    见她冷静了一下,陆周语继续开口说道,“你儿子的存款见底了,工作也停了,现在他和你都靠我养着呢,总不能还得再拖家带口地养他妹妹吧”。

    田馥莉立刻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他是我儿子,是我女儿的哥哥,该养我们啊 他现在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出去干活了?一个男人挣钱养家不是天经地义吗?”

    陆周语低头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对张律师说,“张律师,给她科普一下赡养标准”。

    张律推推眼睛,严肃地开口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规定,父母对子女有抚养教育的义务; 子女对父母有赡养扶助的义务,赡养标准依据子女经济收入决定,鉴于沈修意先生现在处于重病无业且单身的状态,如果诉讼至法庭,预计将判处800-1200元不等的每月赡养费”。

    田馥莉知道了这次他们是来缩减赡养费的,立刻拍桌子指着沈修意骂道,“八百块?你打发叫花子呢?我告诉你们,反正我没脸没皮,你们真敢做这没良心的事,我就去你们公司找你们领导同事,让他们看看你们这些嘴脸”。

    陆周语一听就乐了,她倒是直接进这次的最终主题了。

    她把腿放下来,双手支在桌上,对着一旁一直缄默的女孩说,“你考的是A市经济学院的会计系吧。”

    众人被她这一笑都愣住了,却听她对门口说,“小吴,把周婶叫进来”。

    一分钟不到,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走进包房,看了一眼陆周语又低下头。

    “开始吧周婶,稍微小点声,别把餐厅的人招来了” 。

    她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老实拘谨的女人立刻原地倒地,瘫坐在地上,双手乱打地哭喊着,“快来看看啊,没天理啊,我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现在居然不认我啊……”

    大家都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形式发生,尤其是田馥莉,她瞪大眼睛看着和她招数相同的女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停!”陆周语叫停。

    地上的女人立刻停止哭闹站起来。

    田馥莉母女看着陆周语,突然有些害怕眼前这个还在笑的年轻女人。

    让她们害怕本来就是陆周语的目的。

    她这次没再给田馥莉眼神,单单盯着她女儿笑着说,“我和修意吧,毕竟年轻,还要点脸,做不出撒泼的事情,可谁让我有钱呢,请得起帮我们撒泼的人,你怕不怕?”

    女孩看着陆周语,紧张地握住田馥莉的胳膊。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她说着想往陆周语这边扑过来。

    一旁的保镖立刻冲过来,把她一把抓住。

    陆周语白了田馥莉一眼,仿佛什么都发生似的继续看着那女孩,神态冷静放松,“你妈妈我们是说不通了,你是她的心肝宝贝,我跟你说”。

    “沈修意是沈修意,你们是你们,他们的母子情分早在沈修意十岁的时候就断了。这些年你妈妈从他身上搜刮走的钱也有五六十万了。而且你妈妈既然做的出压榨还在念大学的他,就不是什么顾及情分的人,你们也别拿这所谓的情分道德绑架我们,每个月给她按时汇款那是我们有良心,但是你们要是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们没有事先说明,好吗?”

    她微微前倾身体,在视觉上造成压迫感,继续说道,“你妈妈对沈修意之前做的那些糟心事,我会记一辈子的。可要是你妈妈还作妖,我们拿她没办法就只能报复你了,姐姐我吧不太善良,到时候就请这位周婶到你们学校冒充你妈妈撒泼,给你的大学生活增添点色彩了”。

    话到最后,她强调了一句,“就像你妈妈当年对沈修意做的那样”。

    看着女孩惊恐的眼神,她继续和颜悦色地笑着问她,“听明白了吗?”

    对方连忙点头。

    她示意保镖把田馥莉放开,“您也听明白了吧?”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很难硬气,可她还是固执地重复道,“我没想怎么着,只是兄妹俩在一个城市可以相互照顾照顾”。

    “我们不需要”,陆周语直接打断道,“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你们要是没意见我们就吃饭?”

    “不不……我们不吃了”,女孩拼命拽着田馥莉的袖子央求着想离开。

    陆周语见了也顺势说道,“那就不留你们了,小吴,送她们去学校报道吧”。

    母女两人仓皇离开,陆周语也开始做收尾工作。

    张律师收拾好公文包准备离开,临走时佩服得对陆周语说,“路女士,您准备得实在是太充分了”。

    “恶人只有恶人磨嘛,辛苦了张律师”。

    张律师走后,她又掏出红包给了周婶,“阿姨辛苦了,钱您拿好”。

    对方喜气洋洋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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