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的孩子。”木夫人笑吟吟往前走,却又停在林遥身旁,道:“谁告诉你,阮芷柔在浪花洲的?”
林遥忙侧过身来,悄悄一瞥,见木夫人仙子般的面容上染着笑,双眸却如冰寒凉,忙道:“无人告知,是阮芷柔请人来杀晚辈,晚辈从杀手口中意外得知,阮芷柔要去浪花洲。”
“这自作聪明的阮芷柔啊。”木夫人不悦自语,半阖着尽是不满的双眸看向雾遮山头的远方。
荒野之外静的仿佛能听见树叶坠地的声音,但林遥不敢催促,也不敢走,只能僵硬站立着,就连手牵的马儿,似乎也畏惧木夫人那高贵的气息而不敢嘶鸣。
大约一盏茶时间后,木夫人道:“阮芷柔献上珍宝,求我庇护她,哎,那些珍宝,我也难免动心呀。”
此言让林遥一颗心沉入深渊,愤恨令她狠狠咬紧牙,僵硬道:“木夫人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还有三个月。”木夫人答非所问,道:“我不可能因阮芷柔献上的珍宝就庇护她一辈子。”
林遥震惊看向眼前雍容华贵之人,道:“三个月?是什么意思?”
“我庇护她的时间,只剩三个月了。”木夫人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慢悠悠走去,道:“所以她如今也很着急在找能庇护她的人,毕竟我跟她说了,我对她的庇护,只剩三个月了。”话音落下,荒野中的白衣仙子缥缈如烟般消失不见。
林遥握缰绳的手狠狠握拳,也就是说,她有一次机会,那就是在阮芷柔离开浪花洲时的机会!
但她此去长安,再往山东,三个月的时间并不够啊,再说了,万一阮芷柔提前离开呢?万一她两个半月就离开?又或两个月就离开呢?如此一来,她将再无机会杀阮芷柔!
所以,木夫人庇护之期一到,阮芷柔必须离开浪花洲,那是她杀阮芷柔报仇的唯一机会!
林遥只得打消回长安的计划,扭头看向背在肩上的布包,沉声道:“时机难得,若错过此次机会,那我很可能再也没机会杀她了,爹,娘,你们再等我三个月,我杀掉阮芷柔后,立即就带你们回长安故土。”
芙蓉鸟抱着陶瓷水仙花盆放到庭院中中的小桌上,看向躺在贵妃榻上的西楼沉月,笑道:“主人你快看,这盆水仙你之前都说救不活了,死定了,可是我养了半年,现在已经养活了不说,还开花了呢,你快看啊。”
西楼沉月扭头看向桌上的水仙,长长的碧绿叶子尖儿上方,几朵白色黄蕊的水仙花娇美可爱,失笑道:“为了养这盆将死的水仙花,你却花费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芙蓉鸟啊,我该说你毅力可嘉呢,还是该说你是个笨蛋呢?你为何不换几棵水仙花养呢?哎,我的芙蓉鸟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去做生意,不然,你能亏的倾家荡产啊。”
芙蓉鸟原本满是喜悦的脸顿时皱成一团,双手叉腰,可爱娇俏,气呼呼道:“什么嘛,就因为快死了,所以就要将它丢了重新买?哼,那等哪天你要死的时候,我就将你丢了,重新换一个回来。”
“哦?换谁呢?水仙花天下皆有,但西楼沉月天下间唯我一人啊。”他笑问。
“这个嘛……”芙蓉鸟一时气急骂回去,倒不曾想过这个问题,灵动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那个……主人啊,马上就要到我生日了,你今年准备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啊?”
“哈。”西楼沉月无奈好笑,自宽大的紫云袖中抽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拿出一支龙凤呈祥玉钗,上面镶嵌有红宝石与红玛瑙,仿佛朝霞般璀璨,道:“送你。”
芙蓉鸟瞧见玉钗喜爱不已,伸手接过后却只是对着脑袋比划,欢快笑道:“主人你看,我戴着好不好看啊?”
“好看。”西楼沉月笑道。
“谢谢主人,我很喜欢呢。”芙蓉鸟开心的如同个孩子。
西楼沉月道:“你会永远陪伴在我身边,我当然要对你好些才是,这支并非是生日礼物,待你生日之时,我会另备礼物,给你一个惊喜。”
“啊?这不是啊?”芙蓉鸟惊讶道:“可是好漂亮啊。”
“就是要漂亮才好嘛。”西楼沉月满意道。
芙蓉鸟欢喜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叹道:“可是,我戴不了啊。”她叹着气,摸着垂挂髻,道:“我戴不了。”
西楼沉月半阖着眼,道:“医典失落,实在是无法啊,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医典救治你,让你恢复。”说到此,他一叹,道:“可都这般多年了。”
“那也得找啊。”芙蓉鸟急道:“不然,我就永远长不大了。”
“我会认真找的。”西楼沉月闭上眼,继续睡觉。
烟波笼水已被寒江天收拾整理,与以往无异,他瞧着整洁干净的庭院,仿佛叶兰舟只是出门去了,所以才不在家。
“叶兰舟的鬼魂或许会怀念他生前喜爱的地方,但,他未必会希望他喜欢的地方有杀他之人。”步云霜的声音在百花绽放的庭院中骤然响起。
寒江天一惊,微微侧过头,却不敢去看身后走来的人。他回过头,看向那盆绽放的牡丹,道:“你来做什么?”
“后悔了吗?”步云霜盯着他背影问。
寒江天道:“我与他之事,不准你问。”
“那我应该杀你为他报仇吗?”步云霜问。
“不准你管!”寒江天气道:“我不要你管!”
“寒江天。”步云霜嗤笑道:“禄存已经死了,现在,叶兰舟也死了,连叶兰舟也无法唤醒你,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唤醒你呢?”他转过身去,边走边道:“叶兰舟已葬在禄存墓旁,我不准你去见他。紫薇府,只剩我步云霜,许寄酒,萧烟城,西陵鸣鹤四人了。”
“谁准你将我踢出紫薇府的?!”寒江天气愤转身看向他远去的背影。
步云霜从未想过,与寒江天交情最好的叶兰舟,最终却是死在寒江天手中,而且,还死在他亲手所铸,赠与他二十岁生日贺礼的天心刀之下。
琴音哀哀穿透茂盛花木,步云霜停在廊上,看向前方花园,几颗梧桐树遮挡了远方弹琴之人。他顿了顿,穿过梧桐树后,便见许寄酒坐在一颗碧绿垂柳下,瑶琴放在盘着的双膝上,哀伤琴音自她美如青葱的玉指间流出。他静静站在一旁,并不打扰,他听到许寄酒心中因叶兰舟之死而深深悲伤。
许寄酒琴音骤停,抬头看向左侧三丈远之人,轻轻道:“萧在身吗?”
步云霜未语,自袖中掏出一支紫竹箫,一曲琴箫合奏白鹤飞,故人已如白鹤飞入云间再不见。然白鹤尚有再见之日,故人却唯有黄泉可团圆。
一曲终了,步云霜道:“他生前极爱呢。”
“是呀。”许寄酒笑道:“只你总是没太多时间陪他琴箫合奏,以至于如今,只能由我这个琴艺不精之人滥竽充数了。”
失去,失去,失去是心的千刀万剐。遗憾,遗憾,遗憾是心的碎尸万段。最终的最终,只剩下追悔莫及。
许寄酒不知步云霜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当她抚着悲伤琴音,恨与悲交缠,珠泪滴坠琴弦之时,步云霜已经不见了身影。
许寄酒将琴放回房,洗了脸,便往紫薇府大门走去。岂料半路上,却被步云霜堵在廊上。他问道:“去哪里?”
“叶兰舟不能就这样死了。”许寄酒慢悠悠的语气中难得的充斥满严肃。
“所以呢?”步云霜沉静的模样,让许寄酒有些不满,明知他总是这个模样,心中却难免堵得慌,干脆侧过身去,看向廊外花木,晴空万里,日头炎炎,道:“我们都知道,寒江天一向疑心病重,性情又冲动暴躁,以前尚有叶兰舟拉着他,可谁知……他会将叶兰舟杀了呀。呵,而西楼沉月利用了寒江天这两点。”
“我知道。”步云霜静静道:“我会做好,你待在紫薇府内坐镇就好。”
“嗯?”许寄酒略有惊诧凝视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步云霜叹道:“如今已是四月初,六月二十八便是彗星袭月之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许寄酒转身疑惑凝视着他,黛眉紧皱,奇怪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等到黄泉岛开启的时间?”
“不然呢?”步云霜半阖着眼,无悲无喜道:“我们若与西楼沉月碰上,纵然除掉他,我们也必元气大伤,木夫人知晓我们和寒江天的关系,她怎会放过我们?如此大好机会,唯利是图的木夫人无法拒绝。况且西楼沉月若死,木夫人会全力针对寒江天,谁输谁赢都不是好事,有西楼沉月牵制,两人反倒不敢用尽全力,唯恐便宜了西楼沉月。”
许寄酒沉默约莫半盏茶时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你抢美人刀,是想学绿水山庄一般将其净化,其实我有两个问题十分不解。”她瞥向步云霜,见他依旧是那副沉静似水模样,道:“一则为何要净化?二则,黄泉岛上,到底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