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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尸骨

    林遥坠下悬崖,无处着力,四周浓雾遮掩,如灵堂挂着的白灯笼,一晃一晃,缥缈无根。

    砰——

    千仞断崖之下,林遥后背着地,五脏六腑遭受重击,口鼻皆血,身体重伤,四肢不得动,茫然躺在地上,静静等待勾魂使者来临,结束这荒唐的一生。

    她痴痴看着苍白的上空,浓雾缭绕,坠下飘霙,这是她唯一能看到的颜色。

    渐渐地,她那双永远精神奕奕的眼睛缓缓阖上,轻飘飘的雪花覆盖在她脸上,如凝固了一层霜。

    或许铁石心肠的苍天也不忍见一生悲惨的她死前仍遭此罪,落下无情眼泪。

    暴雨突至,拍打在林遥覆盖在薄雪之下的身体,冰冷的雨,冰冷的雪,减缓了身体剧痛,她偏过头,看向雨滴在雪地中溅起一个又一个小坑,冲刷着雪地。

    雪尚能动,她却只能静静等死。

    或许,这是她的宿命吧!

    她的眼皮缓缓合上,只剩一条绣花线般的缝,她想起父亲责骂她贪玩,往事在眼前那般清晰,清晰的她仿佛看到父亲左手大指姆上戴着的碧玉扳指,那是绿水山庄之主的象征。

    多漂亮的碧玉扳指啊。

    “扳指……”林遥嗫嚅着苍白如纸的双唇,浑身鲜血已被暴雨冲去,她拼命将眼睛睁开,六尺外,积雪被暴雨冲刷,一枚碧玉扳指显出,雨滴无情拍打在碧玉上,似要将碧玉砸成碎末。

    林遥连伤痛也忘了,她双腿重伤,只能艰难翻过身趴在地上,拼了命地往那碧玉扳指爬去。

    她的四周,热血将冰凉的积雪融化,每往前爬一寸,浑身伤口便裂开挤出血来,她不知痛也不怕痛,执著如魔鬼,拼了命地往前爬。

    终于,她终于爬到了六尺之外的地方,颤抖右手轻轻捡起碧玉扳指,她无法忘记,她纵然是忘记自己模样,也绝对不会忘记碧玉扳指。

    “绿水山庄之主的碧玉扳指,怎么会在这儿?”她颤抖地捡起扳指,带出一截森白指骨,她便用手肘撑着身子,颤抖的左手扒开积雪,露出一只化为白骨的左手掌。

    林遥的双眼瞪得有杏子那么大,她突然有用不完的力气,双手如同穿山甲的爪子般疯狂刨雪,直到两具森森白骨完整暴露在眼前,接受暴雨无情拍打,她颤抖的右手轻轻覆在那戴了镯子的小臂骨上,金镯子上镶嵌有碧玺、翡翠和玛瑙。

    她的记忆飘远的如同山峦上的云雾,她又想起九岁那年,她离家出走的那天黄昏,娘说:“这镯子是一对,你爹特意请人打造出来送给我们母女的,遥遥,你爹很疼爱你的,你也别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玩了。”

    “娘……”她嘶哑的声音如同雪崩砸碎的破冰,又扭头看向另一具白骨,目光落在白骨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碧玉扳指上,道:“爹……”

    这是父母的尸骨,是父母的尸骨啊,父母的尸骨在这里,在悬崖底下,这十年,她一直待在后山小屋中,却不知道,父母的尸骨竟然就在悬崖底下。

    “爹,娘。”林遥突然扑在两具白骨上,张开双臂,将两具白骨盖在身下,纵情痛哭。

    难怪爹娘没来找她,难怪爹娘抛下家族守护美人刀六百年的宿命,难怪她因美人刀名震天下,爹娘也毫无踪迹,原来,不是他们抛下了自己,而是,他们早已魂归离恨天。

    林遥的眼泪似流不绝的泉眼,泪水混着冰凉雨水,浑身冰凉,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下,温热的眼泪划过脸颊,她才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

    天已经黄昏了。

    十一年前离家出走的那天也是黄昏,只是那日的黄昏,夕阳西坠,落日熔金,天地一片红霞笼罩。

    十一年后再相见已是生离死别的黄昏,却只有阴沉沉的天和坠不尽的飘雪,她后背积雪薄薄,似乎已与地面两具白骨融为一体。

    “你们……没有抛下我,所以,你们没生我气,对不对?对不起,爹,娘,我再也不淘气惹你们生气了,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天已经黑尽,天地一片漆黑,无星无月,漆黑的仿佛地狱尽头。

    林遥轻轻动了动,将后背积雪抖落少许,昭示着她不是尸体,她左手放在爹左掌白骨上,右手放在母亲戴了宝石金镯子的右腕上,呢喃道:“为什么、都说你们杀了花伯父,抢走了花伯父携带在身的天下五宝跟巨额财富?”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父母尸骨在悬崖之下,若说是被觊觎花端财富之人取命,那为什么父母的尸骨会在后山悬崖之下?

    她想不明白,但肯定此事必有隐情,如今的她浑身骨头血液都叫嚣着活下去,她必须要活下去。

    “林遥……林遥……林遥……”

    回音般的喊叫声悠远传来,林遥听着,确定是花枕雪,她不明白,花枕雪的声音怎么会在悬崖之下,难道是他下悬崖找自己?

    林遥急忙扯脱下外衣,将父母尸骨小心翼翼放进衣服中,再打个结包起来。

    无奈她受了重伤,行动迟缓不便,脱衣收捡尸骨之事做得艰难,待衣服结打好,花枕雪声音也在身后急速靠近,道:“林遥,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遥将布包紧抱怀中,如同一只护崽的母虎,看向踉跄跑来蹲在眼前的花枕雪,目光浑浊的如同一摊泥水。

    “你还活着,就好,就好,走,我带你走。”花枕雪转过身去,示意她上背,可等了许久也未曾感到动静,奇怪扭头,就见她一脸茫然,似陷入沉思,又似迷路的幼兽,不知要如何才能回到母亲身边。

    他误以为她伤重神识不清,道:“林遥,走了,你伤得太重,我先带你去找大夫。”可说完话,林遥仍旧是那副茫然神色,他轻叹一声,将林遥强行背起来,可谁料,林遥却突然往后挪动,警惕看他。

    “林遥?”花枕雪古怪道,回身看她,道:“难道摔到脑子了?”

    “我、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痛。”林遥茫然道,挣扎着想要起来,花枕雪忙将双手按住她双肩,道:“别乱动,我背你。”

    “不用,我能自己走。”林遥扫了眼他衣裳破洞,沾血又带青苔泥巴,道:“你也……”

    “我没事。”花枕雪固执道,强行将她背起来,林遥只得将布包背在身后,就听他问道:“你包里是什么?”

    “没什么。”林遥慌张道。

    花枕雪听出她话语中的惊慌,似乎很害怕他追问,只好闭嘴,背着她走了约莫六七里地,停在一处断壁之下,看向垂在断壁边一晃一晃的结实藤蔓,道:“我背你上去。”说完深吸一口气,抓起藤蔓捆在腰上,再将林遥也捆在身上,做完这一切,双手抓紧藤蔓,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往上爬。

    背上的林遥听到他急促喘息声,抬起头,断壁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断壁尽头便是天际,只要爬上断壁,便能一步登天。低下头,她瞧着满是青苔滑不留手的断壁,道:“我可以自己爬上去。”说完怕他拒绝,又道:“我们两人各自爬上去,能省些力,若是你背着我,那将……”

    “没事,你抱紧我,这断壁不高,很快就能到上头。”花枕雪抓着藤蔓下崖时,心中虽然坚信林遥还活着,但忐忑发虚的心何尝不明白,千仞悬崖坠下,林遥必然凶多吉少。

    可他不肯死心,抓了藤蔓打结丢下悬崖,纵然她就是死了,也必要为她收尸,绝不让她孤零零躺在不见天日的断崖之下。

    林遥被他背着往上爬,实则她心中也清楚,以如今她的情况是爬不上去的,因此也无法,只能将残余的力气圈住他脖子。

    花枕雪本也重伤,气力不继,原本下崖时抱着见林遥的信念,如今上来,也靠着带她脱身的信念,只天色早暗,暮色浓如墨汁,他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悬在半空,幸好手中抓紧藤蔓,这才不至于掉下千仞悬崖,夜风夹雪,刺骨寒冷犹如刀剑加身,他笑道:“幸好,我将你捆住了。”

    林遥看向深不见底的脚下,心中也狠狠出了口气,两人似寒风中的一片雪花,任由风吹而无根。

    “没事,刚刚只是踩滑了而已,毕竟才下了一场雨。”花枕雪安抚着她,抓紧藤蔓,脚踩在滑腻石壁上,继续往上爬。

    终于,在他坚韧心性中,千辛万苦一路爬上千仞悬崖之上,正是他被林遥推过悬崖落身之地,两人坐在稀泥混着积雪的地上,他擦着满头大汗,笑道:“好,我们终于上来了,走,我带你去看大夫。”他左右四看,似在想走哪条路下山最快。

    林遥坐在地上,却是背靠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喘气,虚声道:“枭首门剩下的那些人呢?”她肯定,以当时花枕雪的情况,无力杀掉那么多人。

    “我被你推开后就往这边树林里跑。”花枕雪指向身后茂盛树林,道:“他们不死心要抓我,应该是想别的办法绕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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