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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红草骷髅花

    “哦,好。”他几脚将火堆踩灭,疾步追上前方的人。

    中午时分,两人行在满是花木的山中,寒风冷冽,吹入身体每一处骨头缝里,冷的人似乎连血液都已成了冰。

    “山中果然要冷许多,这才深秋呢,已经冷成这样了。”花枕雪拉了拉衣领,放目四看,山石青松,野草花木,薄雾遮水,白云遮山,仿佛世外桃源,道:“那天百毒僧下毒的那条河里都已经有冰块了,虽然是从上游冲下去的碎冰,但山中的确是冷,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已到寒冬腊月了呢。”

    林遥沉默着往前走,紧抓刀鞘的左手狠狠用力,心中又想起十年前,低声道:“你爹……就是死在十年前的这个季节的吧?”

    “是,我们去绿水山庄那天正是深秋。”花枕雪神色也沉沉哀戚,好一会儿才道:“我还记得那天穿过一片枫林呢,漫山遍野的枫叶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林遥胡乱点头‘哦’了声,她知道,那是丹枫林,她之前还为了躲避爹的一顿打躲进林中呢。

    她一直都在想,为何父母走的时候不带上她呢?是不是因为她离家出走惹得父母生气?还是父母走得太急,已没办法管失踪了的她?可这十年,她一直都待在绿水山庄后山的小屋内,难道,父母没有发现她吗?

    还是他们一走,其实再也没回来过了?

    花枕雪歪着头陷入回忆之中,却发现林遥越走越快,忙收回神快步追上去,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我急着找药啊。”林遥将步子放慢些,道:“百毒僧虽然暂时被谢玉怀缠住了,但这人狡诈,谢玉怀未必就能将人缠住,不然他怎么跑到河水上游下毒的?所以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快些好。”

    花枕雪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她单薄落寞的背影上,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忙又笑道:“你说得对,还是快点拿到的好,然后我们就去查探宝藏的消息来源。”

    “嗯。”林遥微低着头,紧皱一双漆黑的长眉,道:“来找你抢钥匙的人,清一色老江湖,这些人可不好骗,他们既然坚信你有宝藏钥匙,那说明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要真的可靠,他们就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没宝藏。”花枕雪一说起宝藏就生气,双手叉腰,恶狠狠道:“哼,等我去查到是谁乱说话冤枉我有宝藏钥匙,我非把他嘴揍成馒头,再将泥巴塞他嘴里不可,叫他以后再管不住嘴乱说话试试。”

    林遥唇角扯了扯,终究没忍住笑出声,道:“也是,这人的确过分,说漏嘴还罢,怎么说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呢。”

    两人站在矗立高峰之上,眼见白云出岫,乱云飞扬,林遥半睁着眼,实在是风太大,吹得人眼睛睁不开,停在一座悬崖边,道:“这是第五个悬崖了,若还没有,咱们只能继续往下一个悬崖找去。”

    “我下去看,你在上头等我。”花枕雪撸起袖子下去,潮湿山壁极不好走,偏生风又大,人在山壁上如同秋风中的黄叶,稍不留神便不知要被吹去何方。

    他往下百丈,人已隐入白雾缭绕之中,瞧着山壁缝隙中长出一蓬猩红野草,掌宽的叶子上沾着的晶莹露珠都似成了红珍珠,一根碧色尺长花茎顶端结着一个拇指头大的红苞,看的花枕雪喜不自胜,忙仰起头冲上头大喊,道:“林遥,我找到了,你别担心,我过一会儿就上来。”

    焦急守在悬崖边的林遥听到话,心中浅浅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找到红草骷髅花,便算了结一段事,冲底下道:“好,我在上面等你。”

    说完话,她想到红草骷髅花的开花条件,左右四看,捡来一堆指头粗的藤条,将不同长短的藤条打结连接在一起。

    悬崖下放,花枕雪赶忙从袖中掏出匕首,冲着自己左手转了转,又将审视的目光落在花苞上,想了想,道:“我先试一下。”他割破左手食指,滴了二三十滴血在花根处,可那小小的花苞却是纹丝不动。

    花枕雪便有些急了,只好将匕首割破左手腕,血管一破,鲜血如泉涌浇灌在花根上,渐渐地被花根吸收,花茎缓缓地从碧绿变成猩红,花茎中似乎还能看到一股股细小的洗液流动,直冲花苞。

    随着热血越流越多,花枕雪双目渐渐发黑,抓紧凸出石头的手越加发白,花苞却缓缓张开,鲜艳如血的花朵只有掌心大小,柔嫩的花瓣上有着漏洞,仿佛被人剪了一刀,晃眼一看,还真有些像一个骷髅头。

    “总算开花了。”花枕雪见鲜红的花瓣迎风微颤,急忙撕下衣摆往左手腕缠了几圈,再打一个结,小心翼翼将手伸进根部,掐断根茎,用丝帕将摘下来的花轻轻包好,再揣进怀中,贴着心口的地方。

    母亲,有救了。

    他双手抓在石壁上快速往上爬,已是归心似箭。

    可失血过多令他四肢乏力,仰头看向直插天际的悬崖,双臂已有颤抖,他抿紧发白的唇,眨了眨视物模糊的双眼,伸手抓向石头要上爬,但却看花眼抓了个空,一声惊呼,人已如碎石悬空下坠。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藤条从天而降,坠落的花枕雪双手一通乱抓,才将藤条紧抓手中,狂跳的心脏渐渐恢复平缓,低头下看,云雾缭绕的下方深不见底,他脸上染起一抹庆幸微笑,抓紧藤条往上爬。

    只他爬的吃力,远不如来时轻松,幸好这时藤条往上拉,将紧抓藤条的人拉上悬崖。

    林遥见他一脸喜悦笑容,心知他已完成心愿,急忙伸手将人拉上来,却见他肤色如覆了一层霜雪,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细如头发丝的青色血管。

    “我搞定了,我娘的病能根治了。”花枕雪右手按在心口,感觉到欣喜跳动的心脏。

    林遥见他左腕缠着被血染红的布条,微笑道:“好,那先休息一下,再启程回去。”

    “不用了,我现在全身都是力气,林遥,我们走。”花枕雪右手扣住她左腕,抓着人就往前疯跑,欢喜道:“林遥,我娘的病有救了,我娘不用死了,哈哈哈。”

    林遥被他拉着往前跑,急忙扯出个笑脸,可抽搐的唇角却无法压下凄苦,勉强道:“是啊,花夫人有救了。”

    两人顶着寒风,走出渺无人烟的深山,进入繁华喧嚣的江南,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途经金陵时,林遥骑在枣红骏马上穿过熙熙攘攘人群,眉头轻锁。

    她本想去看看奚乐,可一扭头,见花枕雪满脸喜悦和眸中的迫切,便不言语,心想了解了这些麻烦事后再来看望友人。

    “我头怎么晕晕乎乎的啊?”花枕雪一手牵缰绳,一手抚摸脑袋。

    林遥笑道:“饿了吧?你失血过多,偏生还一路奔波,要不,吃点东西吧?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说还好,一说吃东西,我就饿得头晕眼花了。”花枕雪勒停骏马,见着街边有一家卖吃食的小摊子,便翻身下马,将马系在摊子边,走到四方木桌边的长凳上坐下,拍着被风吹冷的手,伸脖子看向临街灶头上摆着的吃食,道:“老板,一笼包子,一碗面,一盘猪头肉,一个酱肘子。”扭头看向坐在面前的林遥,问道:“你呢?”

    “跟你一样。”林遥将苗刀放到桌上,提起茶壶给两人倒了热茶。

    花枕雪冲灶头喊了声‘两份’,右臂支在桌面撑着脑袋,瞧着满身疲惫乏力。

    狼吞虎咽吃完一顿饭,花枕雪感觉肚子仍旧不满,又喊着加菜,约摸吃了近半个时辰,才啃着鸡腿冲老板道:“结账。”

    老板扫了眼桌上空了的盘子,惊讶两人太过能吃,道:“一共五两一分银子。”

    “这么多?”花枕雪惊讶道:“就五两,零头摸了,我们这可是大生意。”

    老板瞧了眼只剩空盘子的餐桌,一脸为难道:“行行行,我就当揽个生意了。”

    付了五两银子,两人起身走过去牵马,林遥好奇问道:“你盘缠花光了吗?没事,我身上还有好多。”

    花枕雪啃着鸡腿上马,一手抓缰绳,一手啃鸡腿,双腿一夹马腹慢走,摇头道:“我爹给我留下的家产很够了,只是……哎,他到底走了,剩下我和我娘孤儿寡母的,偏偏我娘又花钱如流水,太招摇了,我怕家产引来麻烦,所以干什么都喜欢砍价抹零,人家看我这点小钱都要磨半天,约摸着也就以为我没什么钱了吧!都成习惯了。”

    “原是如此。”林遥无奈好笑。

    两人穿过金陵继续南下杭州,花枕雪腕上刀口已是结痂,如今除非他露出伤口,否则别人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黄昏时分,两人骑马停在花家门边的道路上,他低头犹豫了许久,还是道:“林遥,若是我娘问起,你就说我只割了手指头,只用了一点点血而已,千万别说我割破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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