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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幸河水不深,马车砸在河道上很快停住。温念笙帮晏辰解开绳子,二人相互搀扶着从破碎的马车里走了出来。

    禁军也在此时赶到桥头。领队的军头分出一队人马继续追查刺客,其余人则留在桥上处理现场的情况。

    春日衣衫单薄,温念笙的衣襟被河水打湿,晚风迎面吹来,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恰逢桥上的军头看见二人,晏辰很快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肩上,十分自然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晏辰虽然才十七岁,但身量已远超许多成年人。她得稍微踮起脚,才能越过少年的肩膀去看前方的情况。

    军头走来核查二人的身份,晏辰避重就轻地解释了遇刺的经过。军头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又准备绕过来询问温念笙的身份。

    晏辰立刻将人拦了下来:“军爷,她是我家的女使,若您日后需要复查询问,直接找我就行了。”

    又取出二两银子悄悄塞过去,“劳您通融,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

    许是不常借用段云沧的名头,晏辰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别扭。

    女子落水有损名声,军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遂收下银子不再多问,只道:“有机会代我向段大人问安。”

    晏辰微微颔首:“自然。”

    好在周围人烟稀少,并无围观的百姓。禁军送走受伤的车夫,又找来一架马车让二人尽快离开。

    这一趟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温念笙估摸温家人大概已经离开鼎泰楼,于是让晏辰直接送她回了家。

    回到文竹苑时,南星正在院子里焦急地徘徊,一见她回来,忙迎上来:“小姐,您去哪了,可把奴婢急坏了。”

    这一走近,南星才注意到她身上有些狼狈,浑身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银白衣袍,怎么看,怎么像男子的衣物。

    “小姐,您这是?”

    温念笙没解释:“爹娘没来找过我吧?”

    南星满肚子困惑却不便追问,只好乖乖答话:“小姐还不知道吧,今晚出大事了。京城闹刺客,有人受了伤。老爷和夫人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就被丞相府的管家请去救人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丞相府?”

    她怎么不记得上一世丞相府有人遇刺?

    南星压低声音:“丞相府的马车回府途中与捉拿刺客的禁军撞在一起,拉车的马匹受惊一路横冲直撞,把人从马车上甩了下来。据说车里的上官大小姐撞到脑袋,伤得不轻。”

    “上官语吗?”

    真是无巧不成书。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夜这场刺杀的背后主谋正是上官昌宏。自己作的孽,报应到他的宝贝女儿头上,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南星叹道:“上官小姐也是倒霉,好端端回个家还能撞上刺客,怪可怜的。”

    若上官语当真只是乖乖回家,没有为了绑走晏辰而耽误时辰,未必会撞上刺客,没什么好可怜的。

    温念笙懒得为此多费心思,所以并不多问,从荷包里取出二两银子,连带身披的外衣一齐递给南星:“这个帮我洗一下。”

    南星接过外衣,提着灯笼打量半晌,又看向自家小姐走远的背影,越看越不对劲。

    这件外衣,怎么有点眼熟啊?

    ……

    晏辰并未立刻回家,而是先驱车去了鼎泰楼。他向赵冼道过谢,又从鼎泰楼的酒帐上拨出五十两银子,托赵冼交给那名受伤的车夫。

    赵冼也是此时才松下一口气,不由劫后余生道:“方才听那姑娘说段大人今夜不在太师府,可把我愁坏了。我心想段大人不在,还有谁敢去丞相府救你?

    “幸好,幸好那位姑娘把你带回来了。”

    晏辰道:“今夜宫里有人行刺,师父不在太师府,八成是受诏入宫了。”

    说完,他忽然察觉不对。

    明明他被上官语捆走的时候京城还是一片太平,温姑娘怎么会提前预知师父不在府中?

    是巧合,还是……

    他与赵冼相视一眼。

    果不其然,这老狐狸的脸上也露出异样的神色。

    晏辰遂上去拐了拐赵冼的胳膊:“赵叔,我怕挨骂,今晚的事情能不能别告诉我师父?”

    这是担心段云沧怀疑人家姑娘了。

    赵冼看破不说破:“放心吧!我还怕段大人知道你在我们鼎泰楼被捆走,跑来找我兴师问罪呢!”

    二人交谈间,夜空响起阵阵闷雷。

    酝酿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

    禁军总都统赵呈恭捉拿刺客归案,此时,正跪在皇极殿中央复命请罪。

    偌大的皇极殿内未燃一盏烛火,年轻的天子高坐龙位之上,高大的身型完全隐没在夜色之中。

    皇极殿大门敞开,风雨呼啸而入。

    一道紫电划破夜空。

    刹那光影中,赵呈恭看见殿上之人一袭墨色金纹龙袍,周身肃杀之气,像极了地府的阎罗。

    “启禀陛下,刺客已捉拿归案,此时正在大理寺监牢候审。”

    赵呈恭将大理寺初审的折子呈上去,殿上之人却未抬眼,依旧扶额闭目养神,显然没有要看的意思。

    沉寂许久,才传来冰冷的话音:“杀了吧。”

    赵呈恭心下一惊:“陛下,幕后主使之人尚未查明,若此时将刺客杀了……”

    “不必查了。”

    傅衍之缓缓抬眼,眸光一片森寒,“派一队暗卫盯紧丞相府。再有刺客混入宫中,将军只管拿他们上官家的脑袋,给你们禁军磨刀。”

    ……

    大雨彻夜未歇。

    次日一早,雨后初晴,京城仿佛换了一番新天地。

    昨日温家人去丞相府诊病,直至深夜才回来。当时上官语虽已无大碍,却尚在昏迷。

    方才丞相府来信说人醒了,温丛序准备前去复诊,派人来问温念笙要不要一起去。

    温念笙当然不会去。

    上官语肯定还在记她的仇,让那大小姐知道她是温家的女儿,指不定怎么为难温家人。

    她还是在家躲清闲吧!

    原以为可以安心看一日医书,怎料温丛序走后没多久,江予柔又来找她,说杜夫人来访,有意退亲。

    温念笙随江予柔赶到前堂时,看见杜夫人正在门口抹眼泪,紫色丝绢帕子蹭完左眼蹭右眼,一面抽噎,一面小声嘀咕:“我们家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多好一门亲事,却遇上这档子事!可怜我儿一心盼着成亲,如今却是不能了。”

    江予柔忙迎上去:“杜家姐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念笙没跟过去,莫名心虚,难不成昨夜她和晏辰一起落水的事情传出去了?

    不可能啊,当时明明没人围观,晏辰也特意将她的身份瞒住了。杜家不可能知情,就算知情,也不会这么快知情。

    杜夫人见江予柔来了,哭得更甚:“温家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啊,实在是被永安侯府逼得狠了,如今不得不退掉咱们两家的亲事了。”

    温念笙一愣:“永安侯府?”

    不是因为落水啊。

    她松下一口气,问一旁的秋婆婆:“杜夫人什么情况,不就是退亲吗,至于哭天喊地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退亲的不是她,而是这位杜夫人。

    秋婆婆道:“听杜夫人的意思,应当是自从与我家定亲以后,永安侯府为了逼他们退亲,好再来求娶小姐,没少在官场上为难杜老爷。他们家实在应付不来了,这才不得不上门退亲。”

    温念笙:“永安侯府冲喜的人选还没定吗?”

    这都半个月了,再不定准,他们家老太君的病都要好了。

    秋婆婆叹了一声:“据说之前定过两位姑娘,梁小侯爷见过之后不满意,又全退了。而且他们家人还是更中意小姐,毕竟京城懂医术的姑娘,也只有小姐了。”

    交谈间,江予柔已扶杜夫人入堂内落座。

    秋婆婆问她要不要一起进去,温念笙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她最讨厌看人哭鼻子。

    就算杜家想退亲,也得等温丛序回来一起商量。

    于是她道:“我先回房了,等我爹回来再喊我过来吧!”

    ……

    昨夜雨下得太急,晏辰不方便冒雨回家,只能在鼎泰楼住了一夜。

    他从鼎泰楼出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后巷里有一男一女两人在腻腻歪歪地交谈。

    真不是他八卦,实在是那男子的声音太过耳熟,让他不得不上去看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还真是杜景!

    只见杜景双手搭在一名女子的肩上,满眼深情道:“娇娇,你放心,我娘已经答应去温家退亲了。等退掉温家的亲事,我一定娶你进门。”

    晏辰差一点就冲上去打人!

    可紧接着,又听见那名女子问:“退亲不是小事,温家会同意吗?”

    杜景底气十足:“放心,不是我们家想退亲,是永安侯府看中了他们家的女儿,希望我家退掉亲事,换他家求娶。

    “温家人一向好说话,只需要告诉他们,我们是受永安侯府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们不想我家为难,一定会答应。”

    女子遂靠进杜景怀里:“杜郎,你真聪明,真好!”

    好个屁!

    晏辰拳头都硬了。

    温家人心善,却被杜家这么利用,亏他之前还觉得杜景人不错,原来都是装的!

    他趁杜景还没有察觉,很快从小巷退了出来。

    此时正值早集,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跳上门楼,自上而下观望片刻,很快注意到一名摊煎饼的小贩手法极其不熟练。

    有人问那小贩煎饼怎么卖,小贩却爱搭不理,只自顾自四处张望。

    于是晏辰上前把人拎了出来:“我师父一天给你多少银子,我出三倍,别在这站岗了,帮我查件事。”

    扮成小贩的暗卫两眼一黑:“小晏兄弟,我正在执行公务,擅自离岗,段大人会责罚。”

    晏辰:“五倍工钱。”

    暗卫:“这不好吧!”

    晏辰:“十倍!”

    暗卫:“卑职听命!”

    晏辰:“帮我查查永安侯府和杜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往来,尤其是关于亲事的,查好了尽快报给我,我在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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