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卫薇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一个仇恨社会的精神病,在人群熙攘的高档商场里拿刀见人就捅。卫薇正和闺蜜逛商场,两人说得兴起,没防备突如其来的危险。

    刀子径直捅入卫薇的胸口,没有当场毙命,生命和意识随着喷涌而出的血液渐渐衰弱,她最后的意识消失在手术室巨大的无影灯下。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无论是死亡还是新生。

    卫薇再一次恢复意识时,感觉自己好像泡在水里。很温暖,很放松……

    她花了一些时间才搞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成为一个胎儿,正呆在母亲的羊水里。

    卫薇是个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性子。她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生,并且快乐地在母亲的肚子里游起了泳。

    因为她的活泼,将维系她生命的脐带缠成了猫咪的毛线球。这很危险,但好在很快她就发现了新的玩具,放过了可怜的脐带。

    另一个胎儿。

    原来她会有一个同胞兄弟姐妹嘛。

    前世是个独生子女的卫薇对此感到惊奇。

    她悄悄靠近对方身边,胎儿没有视觉,一切都凭感觉。卫薇很自信,自己不会找不到对方,因为那个胎儿周围的水温高许多。

    她的兄弟姐妹对她的到来似乎不太欢迎,每次卫薇刚刚靠近,就会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

    卫薇乐此不疲,她不断靠近,又不断被推离。

    除了睡觉时间,只要她清醒,就忍不住靠近。

    卫薇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直到某一天,她感觉自己要被挤压排斥出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即将出生。

    她的兄弟姐妹比她更加迫不及待,她感觉一道热源从身边擦肩而过,这是她们彼此距离最近的时刻。卫薇下意识地靠近,那道热源突然游鱼似的钻入卫薇胸口。

    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燥热,好像要燃烧起来。求生的本能让她靠近身边冰凉的东西,那是她的兄弟姐妹。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说,“因果已成,便宜你了。”

    下一刻,卫薇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

    “四小姐,您怎么到树上去了?!”奶娘和丫鬟大呼小叫地围着一棵高大的樟树,樟树的树杈上骑坐着一个八岁女童。

    女童长得美眸皓齿,活泼可爱,足可见未来倾国倾城之姿。身上明艳的红衣从做工到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一串金铃坠在腰间,随着女童不安分地撑着树干跃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底下人被女童不知轻重的动作吓得够呛,慌忙大叫,“小祖宗诶,别动!您千万别动!来人啊,快上去把四小姐带下来!”

    女童往树下探头探脑,嘴角勾起一个明媚的弧度,似乎对自己引起的骚乱很满意的样子。

    直到她看到稍远处的回廊下,好整以暇看戏似的站着的同岁男童时,不高兴得撇嘴,提起裙摆,从树上纵身一跳。

    女童落地轻盈,除了微尘,没有掀起一片残叶。

    如此漂亮的身手,落在江湖好手眼中自是会大赞特赞女童资质不凡,前途无量。可惜落在奶娘眼里,只恨不得自戳双目,可以不用看这种让人血压升高的场面。

    “四小姐!您怎么从树上直接跳下来了?那么高!多危险?!何况您是大家小姐,就连世家公子都没有爬树的道理。”奶娘缓过神来,就开始碎碎念,最后又加一句,“老奴身份低微是管教不了您了,只能请夫人亲自同您说。”

    哦噢,闹大了,卫薇心想。

    母亲是个温柔的人,她不会体罚孩子,也不会禁足扣她月钱。只会一个劲儿地哭,哭得梨花带雨,根本停不下来。每每如此,卫薇招架不住就会自我反省,然后安生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卫薇条件反射地头疼,她远远望着男童,扯动腰间金铃。

    男童听到铃声,眉梢一挑,他整了整衣袖,施施然走近。

    注意到男童靠近,围着卫薇的下人们纷纷噤声,低眉顺眼地垂首敬立。

    “六少爷——”,奶娘嗫嚅着对男童行礼。

    男童,既是卫薇的同胞兄长,卫绍白。

    卫绍白站在卫薇身边,兄妹俩长得并不像,却是一样的好相貌。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金童玉女,卫家好福气。

    兄妹俩不止样貌不像,脾气秉性也差异甚大。兄长沉静内敛,妹妹活泼直率。就连他们的衣着打扮,也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最是宜人的天气。卫绍白却身穿银色狐裘,面色青白,看着很冷的样子。而卫薇一身单薄的朱红丝缎长裙,热得额角见汗。

    卫绍白没说话,视线淡淡地落在奶娘身上,就见奶娘吓得一哆嗦,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娘亲”,卫绍白随意嘱咐道。

    “是,老奴遵命。”奶娘战战兢兢地答。

    卫绍白拢了拢衣袖,将指尖缩进温暖的狐裘里,轻声细语说,“都退下”。

    话音刚落,原本将卫薇围得水泄不通的下人们呼啦啦消失不见。

    瞬间樟树下只余兄妹两人。

    卫薇很羡慕。

    这种传说中不怒自威的气势真是好用。卫绍白讲话,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而自己哪怕气得脸红脖子粗,在他们眼里也是小孩子发脾气,哄哄就好。

    “茜茜”,卫绍白对她绽开一个微笑,“不感谢一下你哥哥我吗?”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茜茜。”卫薇这辈子的名字是卫茜薇,父母长辈一般会亲昵得称呼她为‘薇薇’,只有卫绍白不爱走寻常路,叫她‘茜茜’。

    卫薇老觉得‘茜茜’像个外国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奈何卫绍白是个狗,越不让他叫,他越来劲。

    卫薇习惯性拒绝完关于称呼的问题,见卫绍白满脸邀功的得意样,忍不住愤愤,“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为了阻止你捏死那只不小心掉下树的雏鸟,把它放回鸟巢,我也不用爬树。我不爬树奶娘就不会告状,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所以为什么要救它呢”,卫绍白笑意不减,可话语中浓浓的凉薄让人胆寒,“一个脆弱的,低劣的生命没有资格在世上生存。就算你把它放回鸟巢,沾染上人类气息的雏鸟也会被母亲抛弃,它还是会死。”

    仿佛是在验证卫绍白的话,还巢的成鸟不及给雏鸟喂食,就发现了其中一只雏鸟身上陌生的气息,然后翅膀一扇,毫不留情地驱逐了自己的孩子。

    “噫!”

    卫薇运起轻身功法,足尖轻点树干借力,托住了再一次跌落树梢的雏鸟。

    弱小的无助的雏鸟在卫薇掌心瑟瑟发抖。

    卫绍白伸出细嫩白皙的手掌,按在雏鸟身上渐渐用力。

    啪——

    卫薇拍开卫绍白的手,将他的手背拍红了一片。刹那间,卫绍白抬眼,露出的眼神好像择人而噬的冷血猛兽,冰冷的杀意足以止小儿夜啼。

    卫薇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许久,卫绍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得慈爱宠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卫绍白循循善诱,“茜茜,你看到了,它早晚都是要死的。你是最有善心的孩子,帮帮它,让它早点解脱吧。”

    这是怎样病娇中二的发言啊……

    卫薇在内心扶额,尽管早就知道自己的胞兄有问题,还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闭嘴”,对付病娇的方法之一是不去搭理他,千万不能顺着他的思路跑。

    卫薇不去和他辩论强者弱者,会不会死。她捧着雏鸟,像个被宠坏的公主一样发号施令,“我不管,我要养,救它。”

    卫绍白嘴角含笑,眼神却是冷的。

    “我要是不同意,茜茜要怎么办呢?”

    卫薇仰起头,“那我就把你的狐裘大氅通通烧了。”

    卫绍白手指痉挛似的抽动了下,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沉默片刻,忽然抚掌大笑,“哈哈哈,好,为了奖励茜茜学会威胁人了,我允许你救它。”

    这句话真是槽多无口。

    不过卫薇早习惯了忽略卫绍白的异常,只捡自己需要的听。

    “怎么救?”

    卫绍白收起笑意,恹恹地依靠在树上,懒洋洋地道,“你有个贴身侍女,叫……申椒还是花椒的,让她去照顾,时不时喂鸟一滴指尖血,应该就能活了。”

    申椒是卫家从人牙子处买来的小丫鬟,比卫薇大两岁,五岁入府,儿时的事情全不记得。

    她一开始只是粗使丫鬟,后来因为学得一手漂亮的梳发手艺,成为卫薇的贴身大丫鬟。

    由此可见,申椒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但也仅止于此,卫薇之前可没看出她有哪里特殊的。

    既然不明白,卫薇并不为难自己,直接开口问,“申椒的血为什么可以救活小鸟?”

    卫绍白拖长调子,“当然是因为……她有凤!凰!血!脉!”

    ??!!

    卫薇不懂,但她大为震惊。

    凤凰血脉这种玛丽苏标配,难道申椒是个女主不成?那她呢?女主的小姐,分分钟炮灰的命啊。她岂不是欺负女主的反派女配?

    还有卫绍白,轻易就看穿了对方血脉,这种东西不是底牌一样的存在吗?关键时刻大杀四方,让人纳头拜服用的,就这么捅破了?!

    今天的卫薇也在好奇自家哥哥是种怎样神奇的存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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