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婚房的门被推开了,燕世绾盖着盖头,端坐在床上以为是春和进来了,便没有在意。

    忽然头上的盖头被人挑开了,隔着深红色的秤杆她一抬头,便看见烛火摇曳间,陆北凉一袭红衣,弯着腰看着她笑。

    燕世绾愣了愣,卷翘的蝶翼颤了颤,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她抬头望着那张在记忆里快要模糊的脸,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可能是长居北境,他不似别的武将那般黝黑,鼻子挺翘,唇...唇离她很近。

    “燕二小姐,你们衢都的习俗是在新婚之夜紧盯着新郎不放吗?”

    温热的呼吸擦着耳边而过,她似乎听到轻笑一声,紧接着秤杆将整个红盖头掀落,缀着流苏的盖头垂落在床上,清脆一声响,燕世绾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的时候,脸上顿时燥红。

    她飞快的收敛心神,轻呼了一口气,再抬眼时已是满目清明。

    陆北凉灿笑着坐到一旁的板凳上,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眼神却盯着燕世绾。

    燕世绾从婚床上站了起来,步摇随着灯火摇曳,她的礼仪习的极好,摇曳间,步摇首饰竟没有一点声音。要是换做陆南暖,流苏早和头发纠缠不休了。

    她坐到他身旁,染着红的豆蔻微微翘起,极具端庄的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隔着摇曳的烛火,她举杯向他。

    陆北凉挑了挑眉,他知道这是要喝交杯酒了,他欣然抬臂,交臂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下来盯着他问道,

    “告诉我,你爱我吗?”

    陆北凉一哂,这是把他当傻子?他望着燕世绾,她的眸子里像是放着北境高山上万年不化的冰。

    好吧,既然燕二小姐觉得她的夫婿是个傻子,他就陪她演个傻子。

    他故作磕磕绊绊的说道。

    “我....我不知道。”

    陆侯爷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装疯卖傻十几年,这演技可谓是炉火纯青。

    一双星眸里像是含着懵懂的水雾,让燕世绾又回忆起那个坐在檐头,孤独望着北方的小傻子。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记住无论任何人问起,你都要说你爱我。”

    陆北凉的笑容更大了,这是拿他当挡箭牌啊。

    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他可是一个乖巧的傻子夫君。

    见到他点了头,燕世绾松了一口气笑了,嫁给一个傻子最好的地方就是他好忽悠,不用她废什么心计,她也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的事情。

    烛火下,燕世绾这一笑却晃了陆侯爷的神,他可算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什么叫抬眸一笑百媚生,万般风情由心起,火辣辣的交杯酒落到了陆侯爷不平静的心里,像是起了一把火。

    红帐内,燕世绾坐在镜前,一点一点的卸着凤冠,陆北凉就靠着床柱上,看着镜中的她。

    他明明带着傻乎乎的笑,但燕世绾在他的眸光里看到了浩瀚的星空,以及万里的烽火。

    烽火狼烟起,红烛帐暖香,被压在床上的那一刻,陆北凉忽然开口问道,

    “你愿意吗?”

    他看见燕世绾颤抖的睫毛,像是在雨中抖动的蝴蝶,他还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一个小姑娘。

    燕世绾睁开了眼,却是认真的陷入了思考,最终她点了点头,怕陆北凉误会什么,她很认真的解释道,

    “我目前还没有改嫁的对象。”

    很好这很燕世绾,高瞻远瞩,精打细算。

    燕世绾感受到空气中的静默,她望向陆北凉,她从他眸中看见了摇曳的灯火。

    只听陆北凉似乎轻笑了几声,燕世绾下意识的想逃离,天生的警觉让她觉得这笑有些不怀好意,让她有些后悔点头。

    陆北凉的手一路向下,似乎开始要解她的腰带,她就闭了眼,但想想这套嫁衣复杂,这傻子不一定会解,于是她就又睁开了眼。

    只见陆北凉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一瞬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试探?暗杀?他这是什么意思?

    燕世绾没有动,她望着陆北凉的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手也顺到了腰间,腰带里暗夹着三根毒针。

    刀要落下的那一刻,燕世绾冷静的喊道,

    “侯爷我们谈谈。”

    刀落下了,燕世绾的衣带也被一层层的划开只剩里衣,傻侯爷停住了刀,望着燕世绾乐呵呵的问,

    “谈什么啊。”

    燕世绾闭着眼,咬牙切齿道,

    “这件嫁衣很贵。”

    陆北凉插回了刀,利落的将自己脱的只剩里衣,他单手将燕世绾压在身下,一手还在解他里衣的衣带。

    他离燕世绾很近,几乎鼻尖相碰,温热的唇几乎要贴靠在一起,他微微启唇笑道,

    “燕二小姐多多担待,我这侯府一贫如洗,还赔不起您的嫁衣。”

    燕世绾眸光一愣,她听出了言外之意,他的意思是不要拿着他当刀使,原来这傻子不傻啊,糊弄她玩呢!

    燕世绾眸色一冷,但笑容却很艳丽,她的手里夹着三根毒针,她想杀他,可她还缺个孩子。

    “久闻侯爷大名,据说侯爷风月之事一概不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侯爷,接下来要做什么,您懂吗?”

    燕世绾笑得像个妖精,她是一朵带毒的花,陆北凉轻笑一声,从她的指缝间顺走那三根毒针,铿锵几声,毒针尽数插入梁柱。

    燕世绾的武器被毫不费力的夺走也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她的指尖微微蜷缩着,陆北凉的手很烫,他的手已经开始解她中衣的带子了,慢条斯理,像是在磨猎物的耐心,他想看到猎物因恐惧而颤抖。

    但燕世绾天生反骨,她望着陆北凉动了动唇,无声的说着,

    “陆北凉你等死吧。”

    陆北凉随即便吻住了她的唇,唇齿厮磨间,他轻笑道,

    “我等着。”

    后来陆北凉用行动表明,懂不懂您试一试就知道了,永远不要当着男人的面质疑他的能力,这是血的教训。

    进入的那一刻,燕世绾把陆北凉的唇咬出了血,这混账弄得她生疼,燕世绾不是个能忍疼的主,寇甲在陆北凉背上留下一道一道血痕,活像个泼妇。

    后来燕世绾闹不下去了,就小声的呜咽着,开始想躲了,陆北凉也开始找她算账了。

    “夫人本侯还没死便想着改嫁了?”

    嗯,燕世绾自己挖的坑自己埋。又是一下深顶,燕世绾呜咽两声,感受到陆北凉的抽身,燕世绾立马想跑,然后又被陆北凉摁了回去换了个姿势,更疼了。

    燕世绾听出来陆北凉称谓的变化,说明今晚还是有用的,多年的谋略告诉她,此刻她应该服个软,不要跟陆北凉有什么正面碰撞,可是她气不过,非要过嘴瘾。

    “陆北凉,他日我定会拿浸了盐水的鞭子将你抽个体无完肤!”

    陆北凉是实干派,他不打嘴仗,他起身拿过挂在衣架上的马鞭往床上一扔,朝燕世绾挑了挑眉。

    燕世绾也毫不客气,马鞭扬起来就往陆北凉身上抽。只是她手上现在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马鞭轻松的就给陆北凉夺去了,人也顺带给陆北凉扯到了怀里。

    马鞭绕着燕世绾的手将她绑了起来。陆侯爷的马鞭是上好的牛皮做的,绑人不仅紧而且疼。

    陆侯爷对他的新婚妻子有使不完的精力,直到月下西山,侯爷决定不折腾了,披衣熄灯准备睡觉了。结果小妻子从被子里冒出一个头来,头发毛茸茸的,叫他别熄灯,她怕黑。

    燕世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不容易等到陆北凉准备睡觉了,她顺口提了一嘴,让他别熄灯,哪想到又怎么招惹了这只禽兽,又扯着她开始了。

    直到红烛燃尽,陆侯爷才松了马鞭带着熟睡的妻子去洗澡,不过洗澡的小妻子也很不乖巧,严厉的陆侯爷狠狠的给不听话的小妻子上了一课。

    这已经是燕世绾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让陆北凉当个阉人。

    北境的冬季日出的格外迟,第一声鸡鸣响起的时候,侯爷便从床上起身了,神采奕奕的,一点也瞧不出一宿没睡的样子,他扣着领口上的盘扣,望着床上缩成一团看不见脸的夫人,脑海里天雷地火般的想起了昨晚的画面,系着臂腕的手忽然顿了顿,侯爷愉悦的笑了笑。

    怪不得军营里的皮蛋子们天天嚷嚷着要找媳妇,原来是这么个神仙的感觉啊。

    侯爷系好的软甲之后,凑近小妻子想一亲芳泽吧,又怕给她弄醒了,最终新婚的侯爷在小妻子的头顶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然后满意的抱着头盔,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看见耳房那边两个姑娘也醒了,侯爷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隔着淡白摇曳的灯笼,侯爷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他神采飞扬的笑道,

    “夫人还在睡,别进去惊醒她。”

    生活在衢都最规矩人家的两个姑娘,哪见过北境这般狂野的民风,她们昨晚在耳房待了一宿,脸就红了一宿,现下见了侯爷,脸又不自觉的红了。

    侯爷只看见两个红脸的丫头,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个礼,红着脸出来,又红着脸进去。

    这衢都风俗真多,侯爷如是的想着,披风一甩,侯爷器宇轩昂的上兵营里去了。

    屋内,燕世绾浮浮沉沉的睁开了眼,下意识的就要往回缩,直到感受到整个屋子的冷清后,她才从床上坐起来。

    一室的杂乱,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她的目光却定在了那一处红布上,那是她的嫁衣。

    她做了三年的美梦,如今一朝梦醒,它也只剩残片了。

    她微微动了动,浑身的疼,她的脸苍白了一瞬,她抬手抚上了心口,这里最疼。

    至此她最后一点跟少女挂钩的东西也没有了,那个会描着柳叶眉在百花宴上偷瞄着心上人的少女彻底的葬在北境的风雪里了。

    侯府简陋,北境的寒风从墙缝里都能渗进来,燕世绾裹紧被子,薄被也抵不住寒风的那一刻,她泪涌而下。

    北境真的好冷啊,她怕黑又怕冷,而这里寒冬长夜似乎没有尽头。

    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不剩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