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晚宴正式开始,云青萝找了个不太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坐下来,头顶的彩灯晃得人眼睛生疼,红酒香槟混着各种香氛刺激着嗅觉,推杯换盏间,众人的谈笑声喧闹于耳,只有舞台上弹奏的a小调圆舞曲能稍微舒缓一下她不安的情绪。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云青萝还在庆幸着没有人来找她麻烦,然后看着玻璃窗外,暗夜之下,霓虹闪烁,她想起什么,于是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微信上有个小红点,不久前,陈拾生发来微信。

    【你去参加生日宴了吗?】

    云青萝还在奇怪,他怎么知道的,忽然又想起,去年不就是他送自己过来的吗。

    随即回了一个字【嗯。】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

    【那我来接你。】

    【不用。】

    【哦,那你注意安全。】

    苏临渊发完消息,按熄屏幕,借着今晚不错的月色,围着腊梅无聊地转了两圈,仰头笑了一下,跑回了房间。

    云青萝关掉手机,抬头就对上方微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假装没有看见,撇开那抹灼人的目光,而另一边,莫易北正迈着闲散的步子走了过来。

    他靠近了在云青萝身边坐下来,没什么情绪,修长的手指轻晃着红酒杯,桃花眼低垂着,透着股阴郁,过了半晌低磁的声音才缓慢响起,“青萝,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

    云青萝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一双杏眸冷淡疏离,“莫先生,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青萝,你能不能别这样跟我说话。”莫易北说,“做不成恋人,我们一样可以做朋友,而且做朋友我也一样会照顾你,对你好,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执着于一个狗屁身份呢呢?为什么呢?”

    “莫易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云青萝被气笑,“要不是今天亲耳听见,我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你说出来的。”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永远在我身边,我有错吗?就算我结了婚,也没有人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明白吗。”因为酒精上头,莫易北说话时呼吸逐渐沉重起来,桃花眼蒙着薄薄的雾气,阴郁的眸子有几分委屈样。

    云青萝飞快地看他一眼,心里微颤了下,“莫易北,不明白的人是你,是你理所应当的把我当成了你的私有物,你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而你呢,你需要我,想到我的时候,就来看一下。”云青萝眨了下眼睛,莹润的眸子转而正视着莫易北,“你已经失去我了,好好过你以后的生活吧,互不打扰是我们最后的尊重。”

    云青萝站起身准备离开,身后一双冰冷的手捉住她的手腕,莫易北将她拉到身边,湿热的呼吸带着酒的微醺包裹着云青萝有些迷乱的意识,眼前的男人,桃花眼半垂下来,眼睫轻颤,浸过酒的嗓音低磁性感。

    “云青萝,你如果不想,我可以取消婚约。”

    短短的几个字,猝不及防地钻进云青萝耳朵,听得她瞳孔一怔,“即便忤逆你的父母吗?”

    莫易北犹豫了几秒,看向她,点了点头。

    “你确定自己酒醒了不会后悔跟我说过这些话吗?”

    “不会。”

    云青萝蜷了蜷手指,掌心都是湿湿的汗,四周的音乐声和说话声逐渐变得虚幻,世界慢慢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倒回到那个下雪天的夜晚,17岁的她第一次遇见莫易北。

    因为保护爷爷的遗物,她被林纪说晦气,然后赶出林家,流落街头。

    在路灯鹅黄色柔和的光晕里,莫易北身后漫天雪花仿佛染了碎金,掩在他的周边,那一刻就宛若降世的神明。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莫易北怀里正抱着一只受伤的白猫,他说话时,白猫跟着弱弱地叫唤一声。

    云青萝满脸泪痕地望过去,一时有些发愣,又有些茫然。

    莫易北蹲下身,很耐心地看了云青萝半晌,才把视线移到她怀里的一堆纸片上,大片小片地被两只小手小心地护着。

    “这些,对你很重要?”莫易北探寻的目光看过去,双眸漆黑乌亮。

    云青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带着颤音嗯了一声。

    莫易北扬了扬眉,一脸的自信,“那你遇上我可算是幸运了。”

    云青萝水汪汪的眼眶上还挂着小颗泪珠,似是不解,本来长得就瘦小,这样一看就更显得可怜。

    莫易北指着云青萝怀里的碎片,语气温和,“这个,我可以帮你把它们修好。”担心小姑娘不信,他随即又补充道,“我是学古籍修复的,经常都和这种碎片打交道。”

    听他这样一讲,虽然云青萝那时候还不太知道古籍修复是做什么的,可是看见他诚恳的样子就觉得很可靠。

    她眨了下眼,用手背抹了眼角和脸上挂着的泪,艰难地挤出一个笑,“那你帮我把它们修好,这个需要多少钱?”

    莫易北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那个姑娘,苦巴巴的,清清冷冷,又带点倔强。

    “快起来吧,地上多冷啊。”

    云青萝慢悠悠地站起来,将怀里的碎片护得紧紧的,小心地瞧了一眼对面高高的男孩。

    碎刘海稀疏地遮挡双眉,一双桃花眼始终含着似有若无的笑,看着你时就像三月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冰雪消融,柔和温暖。

    视线慢慢往下滑,像山峰一样高挺的鼻梁,嘴唇红润,唇形也饱满好看,云青萝眨了下眼睛,收回视线,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安静地跟在莫易北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莫易北一边走一边侧头看了一眼还红着眼眶的小姑娘。

    “我叫云青萝。”因为刚刚哭过,她说话时声音还软糯糯的。

    “嗯,青萝袅袅挂烟树,白鹇处处聚沙堤。”莫易北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嗯,我叫莫易北,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我今年上高二。”

    “上高二了,那你以后想学什么?”

    云青萝摇着头,神情茫然,她都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莫易北偏头微微一笑,“没关系,可以慢慢想,还有时间。可以想想自己平时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云青萝眼睛一亮,喜欢的倒是有,她睁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问,“喜欢什么就可以学什么吗?”

    “当然,如果喜欢就试一试。”

    “那要是试了过后发现不喜欢了呢?”

    莫易北被逗笑,“那就说明不是真得喜欢,不过也不重要,因为试过才不会有遗憾,没有尝试过的话会一辈子耿耿于怀的。”

    云青萝连连点头,眼睛扑闪扑闪的满怀感谢,因为长这么大,除了爷爷,莫易北是第一个耐心跟她讲这些话的人,让她觉得温暖。

    跟着莫易北穿过校园的操场,林荫道,来到一幢旧楼前,进到一间很小的办公室,打开明晃晃的灯光,一张老木桌上摆着方形的盘子,里面有镊子,毛笔、棕刷、锥子、排笔等很多小小的工具。

    莫易北关了门,把受伤的白猫放在一边的黑皮沙发上,又转过身招呼靠门站着的云青萝,“来,你先把怀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我帮你看看。”

    她听话照做。

    莫易北看她很乖巧的样子,不禁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这个是你自己的吗?”

    “不是的,是我爷爷的。”

    莫易北清洗好手,慢慢走过去,垂下头用镊子轻轻地将碎片一张一张分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哦,是把爷爷的心爱之物弄坏了,害怕回家挨骂?”

    云青萝抬起眼睛看着她,表情严肃中又带着丝哀伤。

    莫易北眯了眯眼,收起了始终挂在唇边的懒洋洋的笑,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云青萝抿了抿唇,声音还有一点沙哑,她说话时语速极慢,咬字清晰,她说,“爷爷已经去世了,这是剩下的唯一东西了。”

    说完后,云青萝垂下头,眼泪落在木桌上,她绷着身子,始终不敢抬起头,听见许久没有回音,才又怯生生地问了一句,“你会害怕吗?他们说死人的东西不吉利。”

    垂眸看着小姑娘的头顶,莫易北想起母亲去世后,家里人上上下下收捡出她的物品,扔进火里,从此母亲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像,盘旋在脑际。

    觉得嗓子发紧,他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不害怕,这是很珍贵的物品,等我帮你修复好,你可要好好保存哦。”

    云青萝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见莫易北专注的侧脸,视线投注在一堆纸片上,模样认真。

    莫易北原本以为只是粘合起来就好了,仔细看,才发现书页破损严重,时间应该也不短了,有些字迹墨色脱落,看样子比他以为的要麻烦。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修复,因为比我预想的要麻烦一点。”莫易北如实说。

    “没关系的,我多久都可以等。”

    莫易北笑笑,从抽屉里递给云青萝一卷纱布,“那我今天晚上先清理一下,你也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只小猫腿上的伤包扎一下,会吗?”

    云青萝愣了一瞬,接过纱布连连点头,接着两个人就各自忙碌起来。

    云青萝给白猫包扎好伤口,就把它抱在怀里,脑袋耷拉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灯光下神情专注的莫易北。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框眼睛,压着那双微微上挑有些勾人的桃花眼,脸部线条柔和,周身散发着温柔沉静的美感,十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谨慎,且全神贯注,越看越让人觉得心安,觉得喜欢,好像看着他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画。

    直到屋外的雪花敲响夜间的催眠曲,房间里的呼吸逐渐平缓,伴着偶尔一声慵懒的猫叫。

    从那过后,云青萝暗暗做下决定,她要考到他的大学,和他成为校友。

    一年以后,她如愿以偿进入北城美院,又如愿以偿成为她的女朋友,引来学校不少女生的妒忌。

    她那时候就隐隐明白,有些人很好,可那种好不是独属于一个人的啊。

    想到这里,云青萝刚准备扒开莫易北的手,一杯红酒泼在她脸上,瞬间全场噤声,目光齐刷刷的扫射过来,云青萝也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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