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院子里的积雪还没有化完,打开房门,阴沉沉的天际飘下绵密的雨丝。

    四周没什么响动,云青萝走到餐厅,推门进去,房间里开了暖气,餐桌上摆了早餐,用盘子倒扣在上面保温。

    中间的玻璃花瓶里还插着她昨天摘剪下来的几支腊梅,幽香萦绕,花瓶下压着一张小纸条。

    【莲心姐,早餐给你准备好了,我先去学校了,元旦节班上要排练节目,晚上回来。】

    云青萝笑笑,把纸条收起来,坐下来吃早餐。

    快到中午时,她到画室选了一幅松柏图装进画筒。

    回房间找了一件中袖烟青色梅花纹旗袍,衣服是年初参加一个合作方年会时苏临渊送来的,当时没注意,现在看着还很合她的审美。

    云青萝的发量很足,带点自然卷,挽成发髻时,头型蓬松,耳畔有几缕碎发,显得脸庞更加的小巧精致,肌肤胜雪,唇色红润而不艳丽,有种出水芙蓉的清雅美感。

    略施粉黛,她站在壁镜前呆呆地看了会自己。和父母长得都不像,爷爷总爱说她的样子是隔代遗传了奶奶,但云青萝没见过奶奶,那个让爷爷惦记了一生的人,在云青萝出生的那一年就走了。兴许是这个原因,在所有的晚辈里,爷爷独独偏爱她一些。

    云青萝想到这里,唇角勾起一丝浅笑,转身穿上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拿上桌上的礼品盒出门。

    车子送去维修还没有取回来,郊区打车也不方便,云青萝只能到公交站去坐进城的5路车。

    5路车乘坐的大多是郊区的农民,过道上重叠放着背篓和箩筐。座位上乘客寥寥,见她上来,都一脸稀奇地盯着她。

    云青萝不大在意,如果对上那些好奇的眸子,也尽量笑着。

    这条路,来往的车辆很少,车速行驶得飞快。

    云青萝百无聊赖,扭头看着路边一晃而过,湿哒哒,萧条的草木,细开的一条车窗缝隙里冷气扑在她的脖子上,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戴围巾,半截脖子露在空气里,凉飕飕的。

    车子到站,云青萝站起身,想让前面的乘客先走,后面的大爷盯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走啊,你快走啊,唉~。”说完捡起地上的箩筐就要往外面挤。

    云青萝有点无措,缩着身子,将礼品盒护在怀里,也小心地挤在人和箩筐中间,箩筐上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缠在她脚上,谁都没有注意,明明人不多,却都在门边挤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下了车,云青萝松了口气,看着疏散的人群,也迈开步子去招呼出租车,刚走出一步,身后的大爷将扁担挑起地上的箩筐,只听一声闷响,绊着鼻腔里发出小小的一声“啊”。

    云青萝单膝跪在地上,双手的手掌撑地,礼品盒随之掉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钻进车流,被疾驶而过的车轱辘碾压而过,扁扁又狼狈地呈现在视野里。

    大爷后知后觉地走上前,扶起云青萝,“啊哟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踩着我的绳子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云青萝窘迫地跟着道歉。

    “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粗心大意的。”

    云青萝尴尬地笑了下,又说,“没事了,谢谢啊。”

    大爷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绳子在地上捡起来,圈在扁担上走了。

    云青萝看了下弄脏的衣服,两只小手也脏兮兮地磨出细细的红痕,看着还在被反复碾压的礼品盒,她一时间觉得心里很苍凉。

    站定一会,深深呼出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她探着身子左右看了下红绿灯,车子刚好停了下来,这才两步走上前把地上已经碾的扁平的礼品盒捡起来,走开几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随即走到站台,招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西后街。

    看似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天知道她心里难受极了。

    在西后街的街头找了一家服装店,

    服务员拉开玻璃门热情地招呼她,“欢迎光临。”

    云青萝抬起水润杏眸笑容有些生涩。

    服务员看了下她的手和衣角,温柔地笑了下,“摔了吗?没关系,你先进来坐会。”

    云青萝紧抿了下嘴唇,跟着服务员往里走,店里暖气开得很足,灯光明晃晃地照得眼仁有些发疼。

    “您稍等一会,我帮您拿一张湿纸巾。”服务员礼貌地说。

    “好的,谢谢。”云青萝客气地回答,然后侧过身子,站在一面巨大的试衣镜前,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抬头,他转身,两人目光交会,都愣在了原地。

    试衣间里走出来一个棕色卷发的娇俏女孩,和他们隔着一面墙,声音娇滴滴地朝这边喊,“哥,快来帮我看一下,这件礼服怎么样。”

    莫易北瞳孔怔了怔,云青萝也很快回过神来,4年了,这个只能偶尔在财经早报上见到的男人,忽然站在她的身前,变得像梦一样充满虚幻感。

    莫易北桃花眼微微上扬,勾起唇角,笑容苦涩。

    云青萝余光看见了自己的脸,红着眼眶,唇瓣微抿,全身的劲都好像绷在脸上,苦巴巴的,眼睑的肌肉紧收,透着股要命的倔强。

    “你?”莫易北开口问。

    “我没事。”云青萝艰难地开口,话一说完,就很快垂下头,看着自己的狼狈样,眼泪没有忍住夺眶而出,啪嗒掉在光滑洁净的地板砖上。

    莫易北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他一把拉住云青萝的手腕推门走出去,对身后叫他的声音置若罔闻。

    坐进车里,莫易北只是沉默地开着车,云青萝看着那张许久未见的侧脸,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疼。

    “莫先生。”纠结了很久,云青萝这样礼貌而生疏地称呼他。

    莫易北侧眸,那双向来温柔的眸子染了几分寒意,“云小姐,请不要误会,我只是见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哭。”

    云青萝立马解释,“我没有哭。”

    “是吗?你还真的是一点没变,倔强的要命,这样真得过的好吗?”莫易北懒懒的目光轻瞥过去。

    云青萝嗓子紧了紧,眨了下眼睛,“好不好的跟莫先生有什么关系,请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

    莫易北不语,目光冷厉地直直注视着前方,继续开车。

    云青萝强忍心中翻涌的情绪,又低而用力地喊了一声,“莫先生。”

    莫易北忽然唇角扬起一抹无力地笑,“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了吗?云小姐。”

    云青萝视线投向窗外,看着商业街庞大的车流和人群,她只觉得身体虚弱疲惫。

    莫易北将她带到一家私服定制馆,在北城的老北街,房屋建筑和街头巷尾都沉淀着岁月的沧桑感,拉开一扇不大的木质门,里面光线柔和,空间很大,各色衣品琳琅满目,屋内屋外短时间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云青萝被莫易北拉着,茫然地跟着往里走。

    一位大概30多岁的女士偏头微笑着看她一眼,云青萝也挤出一个生涩地笑回应。

    莫易北礼貌绅士地和女人交谈,“兰姐,帮忙给她换身衣服。”

    “你朋友?”兰雪问。

    “嗯。”莫易北轻点了下头。

    “怎么称呼这位小姐?”兰雪把目光投注在云青萝身上,顺带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好,我叫云青萝。”

    “云小姐你好,我叫兰雪。”

    云青萝浅笑回应。

    随后跟着兰雪走到一个小房间,里面各式的布料和线团到处都是,在一边的衣橱里,兰雪眼睛飞快扫了一圈,取下一条收腰的黑色丝绒长裙和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来,试一下吧。”

    云青萝脱下羽绒服,兰姐看着她一身完全贴合身线的烟青色旗袍,眼睛亮了亮,轻轻的惊叹一声,“哇哦,你这身旗袍真美。”

    云青萝笑着说了声“谢谢”。

    因为旗袍穿在里面,没有弄脏,最后只是换上了外套。

    从小房间出来,莫易北手里提着一只药袋子站在门边,兰雪一眼了然,借故说出去一下,给两人留了点空间。

    莫易北拉着云青萝的手腕坐在沙发上,撕开酒精湿纸把她的手背摊在自己的掌心上。

    云青萝的手很凉,触着莫易北掌心的温度,她本能地身子一缩,心里一颤,这一刻地触感熟悉又陌生,酒精纸味道浓烈,熏的云青萝眼睛湿湿的。

    “我自己来吧。”云青萝抬眸看了一眼专注的莫易北,声音沙沙的。

    “不用,别总是让人操心你就行了。”莫易北的语气冷冷的,他极少这样,除非真得不高兴了。

    “我又没让你操心。”云青萝的小脾气忽地上来,弱弱地小声反驳。

    莫易北抬起头,轻哼一声挑眉道,“你说什么?”

    云青萝垂下头,小声讲,“没说什么。”

    莫易北不禁被逗笑,很自然地伸手想捏她的脸,两个人对视,莫易北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收回。

    “不好意思,忘记了。”莫易北失笑,他忘记了,他们早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想到这里,心里跟着紧了紧。

    “嗯。”云青萝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目光看向别处。

    他们已经分手4年了啊。

    4年前,为了顺从父母的意愿,莫易北说,“青萝,我们都各自退一步,做回朋友好不好”。

    云青萝笑的嘲讽,“做回朋友吗?她只知道朋友可能成为恋人,但是恋人没有办法退回朋友啊,这个男人怎么把这种话说的如此的云淡风轻,难道就不会难过吗。”

    云青萝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那天的心痛不是他提出分手,而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地爱过她。

    时间可真是没用,她也很没用,这么多年了,好像还是没有办法释怀呢。

    刚清理好手上的伤,莫易北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莫易北掏出手机转身接听。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他高大的背影,低沉的声音嗯嗯了几句,云青萝就那样大胆又安静地盯着那道背影看了一会。

    “对不起,我得走了。你要去哪里,我顺路送你过去。”莫易北扯了扯唇角。

    云青萝直视着他有些躲闪的目光笑说,“莫先生,我们不会再顺路了。”

    莫易北冷脸,淡淡地说,“好。”转过身毫不迟疑地推门离开。

    云青萝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荡,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目光呆滞,直到兰雪站到她身边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兰雪过来人的姿态看着云青萝,“怎么,没有谈好?”

    云青萝笑笑没有回答,结了帐,在门口打了车去蓝岸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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