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等到周茜准备出院的前一天,她的导师带着研究室的前辈们来看望她。前辈们很是热情,有送吃的,有送小包包,甚至还有送了一大堆漫画书来的。

    望着沉甸甸的漫画书,周茜觉得头疼。本来她的肩膀是能不动就不想动的,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愿意看漫画。她努力找了各种理由推辞了一番,好说歹说终于让热心肠的学姐把书又拎了回去。

    说实话,当她看到病房突然来了一大群人,开始是有些吃惊的。几番交谈下来后才知道,原来是她那亲爱的导师大嘴巴,到处说她受伤了的事儿。导致现在整个研究室、甚至是整个研究科都差不多知道了。听说还有几个老师本来也想过来探望的,奈何一时抽不出时间。

    ——抽不出时间好啊,省的丢更多的人——

    周茜这边刚把热闹的人群送走,这边熊谷医生就拄着拐杖来给她做最后的检查。

    “嗯,伤口愈合的很漂亮。”

    熊谷医生查看完伤口,不禁脱口而出一句赞叹。

    头一次听说用“漂亮”形容伤口的,周茜不禁反问道:“漂亮?”。

    “对啊,漂亮!你看你这伤口很干净,又没有血水渗出来,就是漂亮!”

    听完医生的解释,周茜觉得她看医生的眼光都不太一样了。果然学医的人的审美,就是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说不好听点,有点变态的感觉。

    “不过你这个长好后,最好再做一次手术,把钢板取出来。当然,不取也可以。只不过你还很年轻,我建议你还是取出来比较好。”

    周茜一听还要再做手术,立刻不情愿的问道:“为什么最好取出来?”。

    “这个嘛……”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把拐杖靠在窗边,身子则倚着周茜的病床,用双手比划给周茜看。

    “是因为钢板比骨头硬。你上次断了,是因为骨头承担了冲劲儿。但是下次如果再次受到什么撞击的话,骨头会碎成碎片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骨头长好后,我再取出来吧。”

    “嗯!那就等你出院后复查的时候,我们再见吧!”

    医生说完,便拿起拐杖,往周茜的对面病床挪动,开始查看对面儿小姑娘的伤势。当他注意到伤口渗出血水后,立刻皱了皱眉头,对小姑娘说:“这个不太好啊,实在不行得把胶带揭下来,把血水先弄出来”……

    周茜因为要忙着准备出院的事儿,就没有在旁边听太久。等她久违的出了医院大门,觉得整个人恍若重生,仿佛从时间定格的禁锢中重返人间,闻到了烟火味儿。

    她转头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当地有名的中华料理店。进店后她点了两盘菜,等吃到嘴里,才发现味道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味。可能是习惯了医院的清淡饮食,周茜此刻只觉得眼前的饭菜油很大,吃起来有点腻。

    等到吃完午饭,她出门又招了一辆出租车。这次则是直接返回学生公寓。

    房间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外边虽然阳光璀璨,但是房间内许是因为久没有人居住,透漏出一丝凉气。周茜走到窗前,把落地窗打开,又转头看向窗边的书桌。

    书桌的桌角堆放着一些资料,尽管有一段时间没有翻动,好在并没有积灰。她默默的抚摸着笔记本电脑,暗暗告诉自己,虽然身体还未康复,但时间不等人,该赶快动手写毕业论文了。

    出院后的生活并不像周茜想的那样一帆风顺。事实上,因为没有家人的照顾,她发现很多事情都做的很幸苦。

    譬如梳头发这一件小事,她每次做完都是一头汗。也许是因为骨头打了钢板,她发现即使出院了,疼痛还是一直在持续。那挨过刀子的皮肤也隐隐作痛,导致周茜能不用右手就尽量不用。时间一长,她的右臂为了减轻肩膀的负担,不由自主的一直紧贴着身体。

    这天,她想出门去吃午饭,便蹲下身子开始穿鞋。结果因为失去平衡,一下子向后仰去,整个人便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哪知这一跌,把周茜这几天的委屈和心酸也跌了出来,她再也不受控制的大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好端端的一个人,非跑到国外来吃苦。想到这里,她越哭越委屈,还拿出手机,给她的母亲打去视频通话,仿佛要哭给她妈妈看才能缓解她的委屈。

    “喂,宝贝儿!身体好点了?”

    周茜的母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一脸笑呵呵的接了电话。

    “呜呜呜呜……妈妈……呜呜呜呜……”

    周茜眼泪汪汪的,泪水像雨点儿一样扑簌簌的往下落。

    “怎么了?宝贝儿?怎么哭了?”

    她母亲显然大吃一惊。

    “妈妈!我摔倒了!”

    “啊?摔哪儿了?”

    “摔到屁股了……就是穿鞋的时候,一下没稳住,摔倒了……”

    周茜说着说着,倒也有些冷静下来了。她不再嚎啕大哭,开始慢慢的哽咽了起来。

    “孩子怎么了?”

    这个时候,周茜的父亲也来到妻子的身边。他显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手机。

    “孩子穿鞋的时候一下跌倒了,就这个事儿!”

    “啊,就这啊!……孩子啊!你听我说哈!这都不算事儿!你刚做完手术,左右感觉不一样,失去平衡是很正常的事儿……”

    周茜的父亲倒是比她妈妈冷静多了,一听完来龙去脉,就立刻摆了摆手,告诉女儿不必如此伤心。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妻子,说:“孩子啊,你要是自己照顾不了自己,就赶紧弄让你妈妈过去哈”。

    一听要麻烦家人,周茜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胳膊确实没什么大事儿,只要时间一长,自然就会痊愈。她听着电话那边的父母还在劝慰自己,开始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丢人。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亲人,终于笑了一下,说:“用不着,我马上也快毕业了,你们不用担心。刚才……我可能是有点想家了”。

    “啊,想家了啊?!好说好说,你毕业后回家一趟,或者干脆回国也行!”

    “呃……再说吧!我先去吃饭了哈!”

    “嗯,去吧,宝贝儿!有事儿再给妈妈打电话哈!”

    “好,拜拜!”

    挂了电话后,周茜终于觉得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许多。她抹了抹脸,确认脸上没有泪痕后,便缓缓起身,开门出去吃饭了。

    这两天,周茜为了能够专心写论文,把她那板砖电脑从研究室搬回了公寓。现在她公寓里的地板上也是一片狼藉,堆满了资料,有些难以下脚。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比较能够更专注一些,所以天天熬到很久才休息。等到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再起床。基本上是先吃个午饭,然后再投身继续写论文。

    这天早上,还在睡梦中的周茜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她模模糊糊瞅了眼电话,发现才八点半,是一个未存的手机号码打过来的。

    ——谁这么早打电话啊?有什么急事儿吗?——

    她有些烦躁的接了电话。但因为刚刚惊醒,她的声音有些慵懒和沙哑。

    “喂……早上好……”

    “喂,周桑。是我。藤井……”

    周茜这边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如此有磁性的声音,竟一时间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哦”。

    “……我今天刚好有事要过去出差。我上午大概10点左右,会去你的宿舍看望你。”

    ——嗯?看望我?——周茜的脑子显然还迷糊着,走形式的说了句“好的,谢谢”,便没了声音。电话那边的男人似乎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道:“10点哈,请等着我”。

    “好的,谢谢……”

    藤井听到周茜还是那句话,知道这人肯定现在糊涂着,便挂了电话。而这边的周茜听到嘟嘟声响起后,才转脑袋看了看窗户,发现窗帘四周金灿灿的,看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气还很不错的样子。

    她揉了揉一头乱发,晃悠悠撑着床边儿起身,觉得脑袋里像塞了浆糊一样,又仿佛宕了机的电脑正在缓缓重启。

    她眨了眨眼,想了想刚才的电话,又确认了下通话记录,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接了个电话。

    ——嗯?藤井?真的假的?——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有和藤井私下交换过联系方式。

    但,突然间,她想起自己当初求职时递交的履历书,上面确实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周茜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藤井居然会假公济私的记录别人的信息,但更奇怪的是,她此刻心里却并不觉得反感。

    周茜想了想,还是起了床。她踱步到衣柜前,翻了翻里面的衣服,最后挑中一件天鹅绒质地的藏蓝色连衣裙。这件服子虽然是个比较有名气的品牌,但因为穿上会显得比较成熟,所以她平日穿的不多。至于鞋子嘛,由于她现在右臂不太方便,她决定到时候随便穿个小鞋托吧。

    周茜突然想起楼下还有管理人员,便犹豫要不要提前跟管理人员打个招呼。但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转头,她又开始担心起藤井到底要怎么过来看她,这公寓附近没有什么停车场,若是开车过来……哎,算了,说不定人家只是随便说说的,到时候不来了也说不定。

    周茜看自己似乎也无法再次入睡,便认命的开始洗漱准备吃早饭。饭后,她又坐到书桌前开始写论文。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1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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