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笔下的少年,他脸侧着,睫毛轻动,眨一下眼,一场凌霄雨便落在我的心间。」

    --------漫画《晴风、罗勒以及哥德堡变奏曲》

    ——

    新的一周,黄绪没有联系过夏小吟,学校里也没碰到他,心里不免有些郁郁的。

    也许他那晚就没记住她电话,那么一长串呢。也或许,他最近很忙吧,听说理科班的作业特别多。

    班上同学对她的调侃仍然没有停歇,夏小吟时不时被恶心一次。

    日子在千篇一律雷打不动的早自习,上课下课,吃中饭,再上课再下课机械一般的重复中,来到了周五晚自习,大家都有点坐不住了。

    每每临近周末,那种小小的躁动总在教室里上下浮动,浇的空气里全是不安与焦急。无奈下自习的铃声不响,都还得装模作样看书做题复习。

    后排坐着班上最爱插诨打科的李星和他的几个小跟班儿,不知道聊什么正起劲儿,讪笑声都传到前排了。

    前面的同学不免回头看他们,几个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过了几分钟,李星突然站起来,表情很严肃地说:“语文课代表,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等着看热闹的同学也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夏小吟身上。

    她在做英语题,才在选项那里勾了个B,抬头看了李星一眼,马上感觉事情不妙,自己又要被戏弄了。

    果不其然,李星的声音带着坏笑:“请问,大学霸请你吃饭了吗?”

    话音未落,起哄的,吹口哨的,教室里全是哄笑声,喧闹不止。

    “他不请你我请你,咋样?中餐,火锅,干锅任你选,再不行,日本料理,韩国烤肉也行……不差钱。”

    夏小吟被搞得面红耳赤,又羞又臊。

    这帮男生太可恶了,上自习觉得无趣憋屈就拿女生开玩笑。

    李笑然急了,厉声吼道:“你们还有完没完?早知道你们这么烦人,不告诉你们。我也就是一时说漏嘴,你们反反复复提,是想陷我于不义啊?!谁再说,我抽人,信不信?”

    李星嬉皮笑脸的:“不说就不说喽,搞得我们也能吃上这顿饭似的……”

    那痞气,那赖皮劲儿真让人厌恶。

    陈川有点暗恋夏小吟那种,赶紧给她出头,“李星,差不多得了啊,欺负女孩子算什么能耐?”

    班长陆安阳看闹得不行,怕等会儿给巡查的老师发现了,要被处分,便像个小老师一样,到讲台上用大戒尺拍桌子:“安静!安静!是不是要我给吴老师打电话啊,你们……”

    “班长,刚才你可是也笑了哦。”李星语气里全是戏谑。

    陆安阳:“胡说!你再说话我真打电话了哦。”

    李星和他的几个闹得最凶的小伙伴耸耸肩,渐觉无趣,讪讪地闭了嘴。

    李笑然安慰夏小吟,“别生气了啊,他们再欺负咱们,我就告诉吴老师,让吴老师收拾他们,我还不信了,这帮人还无法无天了。”

    ----

    下晚自习回到家,妈妈已经切好哈密瓜,倒了一杯牛奶在茶几上等着了。

    看到女儿一脸不悦,闷闷不乐地进门,书包随手一丢,有气无力靠沙发上。

    她妈妈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吟吟,同学欺负你了?还是被老师批评了?”

    “没事儿,妈,就是写作业太累了。”夏小吟不想让母亲担心,强装欢笑,打起精神。

    “那你歇会儿,吃点水果。”

    母女俩吃水果的时候,听到七楼砰一下关门,接着是下楼梯的声音。

    是她的继姐程瑶,背着包要出去的样子。

    夏小吟站起来,叫了一声:“姐姐。”

    对方没理她。

    陈芳问:“怎么,瑶瑶你要走啊,这么晚了。”

    “嗯。”程瑶不冷不热地回一句吗,也不看她继母。

    “我以为你今晚住家里呢。”陈芳堆出笑脸,语气温和。

    “我回来拿点东西而已。”程瑶语气还是冷淡的。

    “太晚了,就在家住吧,明天再走。”

    “不了。”

    “那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学校,我也不放心啊……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衣服送你去。”

    “不用了,有人在下面等我。”程瑶说完就开门走了,留给她们一个匆匆的,冷漠的背影。

    夏小吟从客厅的落地玻璃窗,看到姐姐和一个男孩子走了。

    程瑶走后,母女俩坐着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内心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夏小吟心想,如果不是她们母女俩搬进来住,程瑶也不至于这么晚了还要急着离开,感觉像占了人家的地盘,把人家挤走了一样。

    并且,刚才程瑶离开的背影,好落寞……

    很有可能,她们母女的存在伤害到了她。唉。

    夏小吟喝了牛奶,妈妈把杯子拿到厨房去洗,她自己上楼到屋顶花园透气,顺便拿水龙头浇花草蔬菜。

    边干活边想着心事,这一周,也不知道黄绪忙些什么,离这么近,要见个面也是很难呢。

    去找他?不可能的。她没那个胆。

    不觉叹一口气,心里住着个人真不好受,他带给你无止无休的牵挂!

    那晚,他在夜色中,看着她,那画面始终那么清晰地存在夏小吟脑子里。

    夏小吟刚浇完就噼噼啪啪下起雨来,前面的活儿全白干了。

    趁着雨还不大,她赶紧把妈妈晾外面的衣服收了,抱着衣服下楼回客厅。

    陈芳接过衣服,说:“你拿下来了啊,我还准备上去收呢。雨很大吧?”

    “嗯,现在应该有点大了。”

    “终于下雨了,闷了好几天了。”

    母女俩聊一会儿,妈妈说下雨好,这场雨过后,空心菜就能摘了。

    夏小吟心想,那么多空心菜呢,摘起来要有一大篮子,是不是,又要送一点给何奶奶呢?

    她没好意思问妈妈,接着洗澡就进屋睡觉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夏小吟去买早餐,出小区有一家南京灌汤包,可选的品种不多,但味道还不错,一直是周末早餐的首选。

    炎热的夏日,一场雨是一件让人痛快的事情。小区安静怡然,路上还是湿的,植物上还挂着雨滴,空气很清新,带着泥土的清香,凉爽极了。

    天空中的云朵像棉花一样游移,很是诗意,顺带着人的心情也有所改善,像也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明朗起来。

    夏小吟发现地上有只小蜗牛,顿时来了童心,蹲下和它玩了一会儿,用一根枯草逗弄它,直到小蜗牛躲进草丛里,她才想起早餐还没买。

    赶紧小跑几步到了店里,要了两份小笼包,两杯豆浆,两个茶叶蛋,拎着回来了。

    天湛蓝湛蓝的,树木葱茏,栀子花都开了,香气随风入鼻,属于夏日的氛围荡漾在小区里。

    淡粉色的蔷薇花如瀑布倾泻,开了一路,爬满整面铁栅栏。

    不知怎么的,夏小吟走到了别墅区的小花园,不远处的健身区,有早起的人已经在锻炼身体。

    这里花卉的品种就太多了,很多她都叫不上名儿,只能马上拍照片到网上搜索。

    铃兰花,百日草,韩国木槿,铁线莲,还有一小片风雨兰……

    花香氤氲,颜色灼灼,花瓣被风带到很远。

    在那片似乎要蔓延到苍穹的橘黄色凌霄花之下,夏小吟毫无准备的看到了那个想见的人。

    黄绪背着黑色双肩书包,白T恤,黑色运动短裤,玩着手机,偶尔侧脸往别墅东区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夏小吟鼓点般的心跳快捂不住了。

    她不敢往那边走了,本来想默默看几眼就逃离。可偏偏黄绪这时抬头看到了她。

    “你好!”他大方打招呼,声音微低沉,和着风,带点磁性。

    “你好!”她就没那么大方了,有点羞怯怯的。

    “这么巧。”

    “哦…..我过来找我家猫咪,它…..跑出来了。”生怕被看穿心事的少女,临时编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言。

    “刚才好像是有只猫,往荷塘那边去了。”

    “谢谢啊,我去找找。再见。”

    夏小吟转身跑开了。

    “哎,对了,我这周太忙了,好几个考试,所以没去找你们,下周我就有空了。”

    夏小吟回头给他一个微笑。

    这时,他的朋友来了,那男生也背着个书包,他们一起往小区出口的方向走了,大概是去上什么补习班吧,夏小吟想。

    ——

    夏小吟跑回家,和妈妈一起吃早餐,今天的灌汤包格外美味,不知不觉她都干掉一笼了。

    “天气凉爽吃东西都香一些,是吧,我就说昨晚那场雨,下得好嘛。吟吟,来,再吃几个,你现在正长身体,要多吃才能长高。”

    “妈妈,我想养一只猫。”夏小吟说。

    “你以前不是讨厌小动物么,怎么想起来要养猫咪?”

    “学习太枯燥了嘛,养个小东西玩玩,换换脑子。”

    “你想养咱们就养呗,反正楼上有的是地方……一只小猫咪,也就二十来块钱?”

    “应该不贵。”

    此时,这只小猫咪还没影呢,就进入了故事里,在一个雨夜之后,凌霄花开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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