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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霜花(1)

    对于宁修来说,自从嫁入越府,她的内心总在煎熬。

    她的丈夫越曦,卫国公世子,在朝中任大理寺卿,且兼任尚书右仆射,不日会正式成为右相。二十四岁的年轻权臣,一路扶摇直上,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得圣心可与国师比肩。

    宁修作为越府女主人,从未出阁时受京中贵胄耻笑的尴尬位置,一跃跳出,成为他们追捧巴结的对象。

    更难得可贵的是,越曦专一,婚前也无通房,婚后也不纳妾,对宁修也很好,与她相敬如宾。

    一切都很完美,可宁修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到宁修出了事,她才明白缺少的是什么,她屡屡回忆的,是越曦没有热情的淡薄眼神。

    他对她是刻意的好,自始至终都没有感情。

    八月三十的晚上,宁修从梦中醒来,偌大的居室内除她空无一人,叫丫鬟来伺候没人答应,她下床去倒水,发现茶壶没有水。

    她披着衣服走到室外,廊檐下月光明亮,这不符合天行规律啊!她抬头一看,吓了半死,天空悬挂着两轮巨大的圆月。

    一轮黄月,一轮红月,两轮月挨得很近,有相互挤压的趋势。

    “夫君,你在哪里,你快来……夫君……越曦——”

    宁修四处寻找越曦的身影,如果是一般状况,哪怕上场杀敌,她都不怕,可当下诡谲的程度,她一个人真的很无助。

    都找过了,唯有府上南院小春楼还没去过。

    小春楼住着的是越曦表妹洛华容,表妹年华双十,江南会稽府人氏,来宣州后冠有上京三美之称,可惜这两年身体不好,在南院静心休养不见人,越曦也不准旁人探视打扰。

    这个时候没有打扰一说了,宁修进了南苑,她发现院中杂草丛生,很长时间没有修整过。南院事宜是越曦一手操办,宁修暗道他未免太不上心。

    二楼有微弱灯光,宁修以为有人,难得有些安心。

    宁修上了二楼,打开房门,哪知墙上的蜡烛自动熄灭。亮度一跳,她被通往内室的月洞门绊倒在地。

    她摸到一双秀气的脚,再往上,是冰冷的细腿。她抬头看去,确认坐着的是个女人。

    小轩窗被风弹开,诡异月光照进来。

    宁修用手指探了探女人的鼻息——

    这是洛华容无疑,但她死了!

    宁修不怕死人,但她想不明白状况,双月,消失的仆婢,死去的女人?她听到一丝动静,赶紧起身回头,看到了越曦。

    越曦神色冰冷,整个人都令她觉得陌生。

    “越曦……”

    宁修迟疑地去触碰他,他却果断推开她。

    “祭品来了,那就开始仪式!”

    清冷的女声从宁修背后传来,说话的难不成是死亡的洛华容?她没来得及回头查看,就在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宁修醒来后已经是白天,发现是坐在椅子上的,周围也没人。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察觉到了异样,身子像灌铅般沉重,五感也弱了不少,路过镜子她才知晓原因。

    她在洛华容的身体里,这副身子骨糟糕得要命。

    宁修要出去,但门窗锁得死死的,要还是自己习过武的身体,用蛮力便可破除,可是眼下就得使用巧妙的法子。她趴在门上听了会外头,扯下衣服上的金丝,慢慢地将它伸出门缝,细细地翘开了锁。

    南院里一个人都没有,似是方便隐藏秘密。

    宁修对越曦的态度已不是嫌隙可描述,充满防范和?忌惮。

    她要逃离越府,寻求援助。

    她自嫁过来主持中馈,除南苑外对府中事务了如指掌。她的贴身丫鬟故画回乡探亲了,不然她不晓得如何对故画解释,再把故画悄无声息带出府。

    逃出是非之地后,宁修马不停蹄赶回家。她的父亲是圣上之师,在圣上还是储君时就负责教导,可谓德高望重。

    太师府三个大字悬在眼前,守卫却把宁修拦在府外。

    宁修这才意识到严重性,她在洛华容身体里,那么谁占着她本来的身体?在外人看来,宁太师的幺女可好好地在她丈夫家中呢。

    现在的宁修进不去太师府,就算能侥幸见到父亲,只通过说起往事自证就能让父亲信服吗,何况父亲总有些古板,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就如同她没有信心对故画解释一样。

    这么看,越曦不是疏于对她的看管,而是根本不屑于加强防范,因为他料到她在外面,没人会信她。

    宁修将脸埋在帽檐下,另寻他法,求助以前结交的观禅和尚,把她经历的一切告诉观禅。

    “大师,我已经两日不睡不吃不喝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观禅盯着宁修看了小半天,“宁小姐,你身上充满死气。现在只有一法可尝试,就是等。”

    “如何等得?”

    宁修甚至觉得观禅在与她开玩笑。

    “宁小姐,你的魂魄契合不了这具身体。这身体正在腐烂,因有魂魄在,才比寻常尸体进展慢些。唯有等身体烂成枯骨,你的魂魄才能出来,自然而然回到原本的身体去。”

    “可是原来的身体已被别人占了去。”

    “你要把他赶出身体。到时候,贫僧会助你。”

    观禅本性纯良,又有些道行在身,宁修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他,“多谢大师,只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常尸体腐烂至少要两个月,如果环境湿热,还能加快些进程。你的身体,还要多等一个月。”

    “能再快些吗?”

    宁修读过兵书,时间很重要。时间越久,她越处在不利。

    观禅想到,“找阴气重的地方,可以缩短时间。”

    一个地方霎时出现在宁修的脑海里,“我晓得了。”

    “我让人送你过去。”

    “大师,太扎眼了,我一个人能行。”

    宁修打算出城,慢悠悠经过西南角城门。

    守城兵见她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的,难免怀疑,拦住了她的去路。“干什么的?”他们用矛头对着她。

    “去城外找名医看病。”

    说着,宁修掀开了面罩。洛华容的脸很美,只是此刻眼睛、鼻子和嘴巴周围都有深深的青红色,左脸还生着癞疮一样的东西,此外有股恶臭。

    这样又美又丑的脸出现后,众人心里直发怵。

    “是疮病,会传染!”有人叫道。

    他们一下离宁修很远,十分嫌恶,让宁修赶紧离开这里。

    这正如了宁修的愿。

    也正如观禅和尚所说,她的身体在腐烂,脸也一并进行着。

    夜里,雷雨交加。

    铁柱从梦中惊醒,风雨把窗户吹得吱呀作响,还把冷气带了进来。床靠着窗户,盖被都湿了小半,铁柱暗骂倒霉,赶紧把窗户关严实。

    铁柱准备换一头继续入睡时,却听见了一搭一搭的脚步声,立刻清醒了。

    这里是义庄,白天都见不到几个活人,更何况半夜。

    铁柱咽了下口水,点了盏灯慢慢移出侧室。

    一般人家的正堂摆放桌椅,用来待客,而义庄的正堂是用来摆放棺材,存放死人的。

    大部分情况是没有亲属的孤苦死人,被送来义庄顶多放七天,就要拉到后面的坟冈里埋掉。

    铁柱是孤儿,靠做义庄守棺人为生,近来也拜老仵作为师,学习验尸之道。但凡有人家的子女,都不会做这当生,自然是怕聚阴之地晦气。

    堂门口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雷电一闪,没有神韵的死人脸出现在铁柱眼前。

    “鬼啊!”

    铁柱惨叫道,差点没把灯盏拿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个劲往后缩,“别过来,我有童子尿,童子尿能祛你。”

    宁修既愧疚又无奈,愧疚的是这二十未出头的小伙子被她吓到,无奈则是守棺人的胆量忒小了点。

    “小哥别怕,我不是鬼。”

    铁柱慢慢收回了叫声,“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这样吧,你过来用灯瞧着,我的衣服上有雨水,而且我也有影子。”

    铁柱打着冷颤从地上爬起来,轻缓地移过去,果然发现她的身体湿透了,也有影子,只不过她的影子和自己的相比淡的多。

    铁柱恢复了理智,才捕捉到她身体散发的臭味,这味道与尸体的腐臭味一模一样,他禁不住问:“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切都不正常。

    “我需要在这里待上几个月,”宁修把身上的首饰一一摘除,递到铁柱手上,“小哥,你把这些拿着,能值不少银子。”

    “这……”

    宁修把门关上,将她的经历大致告诉了铁柱,除了没有点明她与越曦的身份。

    铁柱听了宁修的遭遇,极其愤怒,“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丈夫?宁修姑娘,我把我的房间腾出来,你安心住下,这些首饰我不要你的。”

    这年轻人相貌普通,却是良善纯真,宁修心中感动,但做不出表情。

    “我躺在空棺材里就行,我身体污秽,过不了多久连路都走不了,还是不要弄脏你的房间。”

    铁柱了解了观禅的腐烂之法,不免心惊肉跳。

    一个好好的女子家要遭受如此大罪。

    铁柱把厅堂里的灯全都点上,选了最干净的棺材给她,还在里面垫了新白布。

    “宁修姑娘,要不擦开身体再进去,我帮你把衣服烤干。”

    “湿气可以帮助腐烂,我不需要弄干自己。”

    铁柱叹了口气,扶着宁修躺进棺材,将棺材板拉至她的脸部。

    “宁修姑娘,白天我会把棺材板全关上,以防吓着其他人。”

    “可以。”

    “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一定做给你吃。”

    “铁柱,你以后做饭不用考虑我。我不需要吃喝,更不需要睡觉,甚至不需要呼吸。”

    铁柱在宁修的准许下,触碰那纤细乌青的手腕,果真没有脉搏。

    宁修旁若无人的闭上眼睛,思索回忆,其实早也继承了洛华容的一些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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