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隔日午时,苏清听诏到勤政殿,一路畅通无阻进来殿内,没成想里面竟然站了其他人。

    天子着明黄龙袍,他身旁的人一身水蓝色长袍,只看背影,苏清就能认出,那是陆白予。

    从后面能隐约听见几句话。

    “都安排好了?”

    “过几日安排人去接便是。”

    苏清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几句,想到昨日去栖羽阁时,遇到的那位姓楚的姑娘。

    苏清无声靠近,一边行礼一边高声道:“陛下。”

    站在窗前的两人闻言转过身,天子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苏清一来,他们也不再交谈,天子转过身,朝御案走去,从中拿起一份文书,递给苏清。

    其间陆白予看着她的动作,不发一言,直到苏清接过文书,他才垂下眸站在一边。

    苏清将文书翻开,单看这上面,倒是没有一点可指摘的,只是再仔细看,就有问题了。

    当初齐国被灭,所有皇族皆被秘密斩杀,但到了最后,整个王室忽然起火,一切过去付之一炬,齐国的最后一丝血脉,平遥公主,被找到时,已经烧得看不出面容了。

    而其尸体,并无呈现任何扭曲之状,也就是说,在起火时,平遥公主早已死去。

    既然已经烧得看不出面容了,那也就说明,死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平遥公主,还有待考究。

    苏清看完后,将视线移向陆白予,陆白予却没给他什么回应,苏清只能将文书放回书案,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天子面带笑意,看向陆白予:“守慎你来说吧。”

    陆白予点头,转向苏清,问道:“你还记得栖羽阁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苏清思索一番:“大概在我七岁时。”

    陆白予“嗯”了声,“是在那个时候,最开始那里的确是没什么不对劲,但他为什么非达官显贵不能进,却依然能屹立不倒,那是因为他披着卖艺的皮,但却是在勾结朝中势力。”

    说到这,陆白予微蹙了眉:“但他们太过谨慎,我在那潜伏了一年之久,才得知了些微末消息。”

    苏清好奇道:“什么?”

    陆白予沉吟道:“现如今朝中,已经被安插了一部分棋子,不过还无法接触要务,后宫之中也有疑似暗探之人。”

    陆白予说话声低沉了些:“经过我的推断,那楚芊芊,八成是齐国的平遥公主。”

    苏清震惊地瞪大眼:“那你还让她入宫?”

    陆白予轻咳一声,掩饰一般:“她迟早会入宫,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只不过,要委屈陛下了...”

    此话一出,整个勤政殿陷入沉默,苏清偷偷将视线转向天子,果不其然,天子脸上也出现了些许无奈又尴尬的脸色。

    最后,天子半叹道:“你呀...”

    苏清顿了顿,是问陆白予也是在问天子:“这事为什么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陆白予没说话,但天子替他说了:“守慎说你可信。”

    苏清目光陡然一震,扭头看向陆白予,陆白予却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似乎并未听清他们所说的话。

    还是天子打破了沉寂,他脸上挂笑,嘱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这样我也放心。”

    苏清一言不发,后面的话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出了勤政殿,她才几步追上在前面的陆白予,装作凶狠样:“你别以为说了这话,我就会对你有改观,虚伪。”

    说完这话,她大踏步离开,生怕在陆白予那里听到不爱听的话,没多久便走远了。

    她走后不久,陆白予才缓缓笑了,自言自语道:“小孩子脾气。”

    ……

    没过几日,楚芊芊入宫了,封了个贵人,居储秀宫。

    她进宫后倒是风平浪静,天子刚开始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直到在御花园看了楚芊芊一舞后,忽然对她起了兴趣,频频宣召,不过半月,便有了盛宠。

    苏清远远看见一眼,正要走,没成想被一个宫女叫住了,说是楚贵人相邀,原本不想在有牵连,这楚芊芊倒是自己过来了。

    苏清被引到御花园亭内等待,桌上早已摆好点心,还在烹着茶,只怕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前几日没仔细看,这下看来,倒真是生得极好,冰肌玉肤,说话间顾盼生辉,光彩照人。

    只是由着宫人扶着,却是有些如弱柳扶风之姿,倒真是惹人怜爱。

    但苏清总觉得这楚芊芊有些奇怪,她虽脸上泛着光泽,但细看下去,确是像虚有其表,总觉得只是表象。

    苏清不好多做打量,只能靠第一眼判断,但线索太少,实在看不出什么。

    楚芊芊坐下后,端起茶盏递给苏清,苏清盯着她的腕子,总觉得细了些,柔若无骨般,似是连茶盏都拿不稳。

    苏清接过茶盏道了声谢,静静等楚芊芊开口。

    苏清低着头,听见楚芊芊轻叹一声:“苏大人,此番打扰实在冒昧,后妃私自联络大臣,本就是重罪,只是,念及大人您是女子,总是能有些话可说的,就贸然让宫女来请了,希望大人不要怪罪。”

    苏清轻啜一口茶,笑道:“娘娘和我,便不必如此试探了。”

    楚芊芊一怔,嘴边绽起笑容:“大人明察秋毫,只是我找大人,实在是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叙叙旧。”

    苏清面色不变,站起身道别:“既如此,苏某便告退了。”

    楚芊芊没再留她,只坐在原位,怅然地望向苏清的背影,是以苏清没注意到,那眼睛里含了太多情绪。

    当天傍晚,苏清刚洗漱完,正抱了本书,只听窗外传来几声响动,两短一长。

    苏清旋即抬头,往木窗上轻敲了两下,随即打开窗。

    耳边刮过一股风,几息之间,屋子里多了个人。

    来人一身蓝白衣袍,乌发半披,看样子是临时决定出的门。

    上次陆白予来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苏清看着那道身影,忽然恍了神。

    陆白予自如地坐下,倒是没有叙旧的打算,直入主题道:“你今日为何要去见那楚芊芊?”

    苏清一懵,抿了抿唇:“她让人来请的。”

    陆白予哑口无言,摇头叹道:“你真的...”

    苏清直直望着他:“既然她做了这个局,我哪有不入的道理。”

    陆白予半讶异地看向苏清:“原来你知道?”

    苏清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又不傻。”

    她和楚芊芊本就无交集,从她邀苏清见面时,就已经设好局了,这面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今天不见也是明天,总是逃不过的。

    陆白予伸手在桌上轻点,忽而扬眉道:“你信不信,明日一早,弹劾你的奏折就要递上去了。”

    苏清斜乜他一眼,郁闷道:“我当然信。”

    苏清在朝中树敌太多,唯有从她身上下手,才会有攻破的可能,这也是陆白予带苏清去见楚芊芊的原因。

    一来,到时候在上朝时,也为苏清撇清了关系,至少不完全算是私下联络,二来,先提前在圣上那透个底,至少不至于怀疑到苏清身上。

    只不过,苏清注定要当这个靶子了。

    想到这,陆白予忽然笑了,苏清太过直性子,不懂得明哲保身,在她的世界里,从没有曲意奉承那一套,所以,她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但陆白予从来不可能让她成为那个牺牲品。

    陆白予微微正了脸色,抛出了一件事:“近几日南方灾害频发,地方官瞒着不上报,只略微透了些风声出来,派去了几个官员,却没有成效,话术皆是说无异常。但据我所知,那问题倒是大得很...”

    说到这,陆白予冷哼一声:“这一层一层下去,早就败了个光,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搜刮民财,他们倒是过得好,只是不去体验民生疾苦,倒只会阿谀奉承了。”

    苏清默默听着,难得见陆白予这么愤恨,只怕是南方灾情真的很严重了。

    越是拖,这状况只增不减,滚雪球般,越来越严重,直至压不住,才漏出些风声来。

    苏清刚要开口问,陆白予接着说了:“明日上朝时,你先不认,等那几个老狐狸露出尾巴,我再言明事情始末,但总会受点怀疑,到时你自请去南方赈灾,我会和你一起去。”

    苏清点点头,陆白予运筹帷幄,道:“你且看,等我们出了京城,多少人蠢蠢欲动,就等着我们回来一网打尽,看他们能翻什么天。”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听得苏清想发笑,倒是陆白予,说完那一番话后又恢复那副淡然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话都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没得到回应,陆白予垂眸看向苏清紧攥着书页的手,幡然醒悟:“你是要就寝了么,那我先回了。”

    苏清默然,这意思是肯定的了,陆白予一顿,倒是没从窗户走了,只是拉开门,又轻轻关上,没弄出什么声响,几瞬之间,就离开了院子。

    苏清有些失神地望着陆白予站过的地方,这人,真是……

    直到出了御史府,陆白予才缓过神来,在这之前,他竟从没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这么一天,这么生疏遥远。

    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忘了当初是怎么相处的了。

    只依稀记得,总归不是这样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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