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就打坐

    驿站虽小,但是吃食补给一应俱全。

    吃饱喝足后,趁着程怀虚去看牛车的功夫,虞君然借来纸笔,一边回想一边写了起来。

    郊外躺着这么一伙人,终归是不妥,还是让城吏去调查一番吧。

    可是写着写着,虞君然手中的毛笔顿住了,墨色在笔尖氤氲开来,晕了纸上一片。

    此事恐怕和其他几个修真门派脱不开关系,纵使凡人过去探查,又有什么意义?且不说凡人感知不到灵力,万一碰上去而复返的那伙人,岂不是要被杀人灭口?

    思来想去,她还是把手中写了一半的信纸投入了火盆中。

    火盆中冒出一小簇火苗,倏忽间又消失不见了。

    虞君然松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营地内银钱未丢,包袱里装着的干粮也还在,看来那伙人目的明确,只想取人性命。

    既然有所谋划,那便不宜打草惊蛇,自己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的好,待到把程怀虚送回乡,再回山打探一番。

    程怀虚将一块木牌放在桌上,推至虞君然身前:“谈拢了,明日一早启程,这是姑娘的厢房。”

    虞君然颠颠手中的木牌:“明天见。”

    想着黄昏间发生的事情,虞君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流云慢移,月光渐渐盈满了窗楣。

    她坐起身,打坐运转起身体里的灵力来。

    已经两月未曾修习剑诀,可是脑海中的招式依然清晰。虞君然回想了几个招式,运转的周天也过了三轮,此刻疲倦一扫而空,她缓缓吐息,睁开了双眼。

    正当她想着是爬上房顶数星星,还是去近郊练会剑好时,门外几道细微的摩擦声顿时让她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听声音,是一人从木梯处跃上,然后在走廊上徘徊。

    虞君然沉下心用灵力探查,但她感觉不到一丝波动,不由得在心中纳罕:怪不得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对面难道是凡人剑客?但是他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走廊这边做什么?

    她想要凑上门缝悄悄瞄一眼,还没走近,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意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锋利的剑刃带着寒芒,突破了木门与纸屏的阻碍,照着虞君然的面门而来。

    虞君然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堪比月光的寒辉。

    她后退两步,剑尖自她眼前堪堪略过。

    来人见一刺不成,突然转了手上的力道,化刺为劈,险些要擦过她的脸颊,虞君然快退几步倒至床前,拔剑出鞘。

    既然来人步步杀招,那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只转身照面的一瞬,虞君然手中的寒芒就缠绕上来人的小臂,手腕一带,鲜血从他的手臂内测喷涌而出。

    他的手失了力气,手中的剑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虞君然将剑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失了武器的来人。

    没想到他卯力一跺,剑随着他的足尖转移到了左手。与此同时,一股淡蓝色的荧光在他的剑上显现,一时间,房间中的黑暗霎时被汹涌的蓝色荧光照亮。

    这分明就是催动灵力的征兆!而且看缠绕在他剑上的光辉,怕是个剑仙也不为过!

    可他之前分明就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啊?

    来不及细想,来人已经调整好气息,气势汹汹地朝虞君然攻来。

    但是他受了伤,如果不采取什么止血措施,要不了一炷香就会晕厥过去。

    虞君然沉住气,迎接着他一下又一下疯狂的剑招。

    可是她手中的剑明显抵挡不住这等强度的对招,短兵相接间,铁剑剑刃上淬出了火星,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发出的最后的喘息声。

    虞君然眼神一凛,不再一味防守,她迎着来人的刀刃迈步上前,在他还没来得及防守之时,剑尖拂过他的脖颈,留下了一条亘穿的剑痕。

    他的眼睛蓦地瞪大,颈上鲜血喷涌而出,可他左手所持之剑上的光芒不减反增,光芒大盛。

    虞君然双手持剑,狠狠将他的左手钉在地板上,此刻铁剑再也承受不了一点力,碎了。

    她看向来人的左手,无力持握的手渐渐松开,掌中持握的剑似乎也是一柄普通的佩剑,再无什么光芒可言。

    此番激烈的打斗自然引起了驿站中众人的注意。

    掌柜的带着一众人在碎了一半的门口探头探脑时,虞君然已经快速查验过地上人的衣物,端坐回了桌前。

    众人带来的豆油灯照亮了昏暗的屋子,掌柜的开口,尾音都是颤着的:“这位小姐,这是?此人是?”

    虞君然摇摇头:“不知道。”

    小二凑在掌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估计是在说虞君然的身份,掌柜的再看向虞君然时,眼神中夹杂着一分敬畏:“这位女侠,周围的匪徒多是不假,可不到荒年,他们也不会盯上咱这家破店呀。是不是女侠的仇家上门来寻仇了?女侠再仔细想想?”

    虞君然是真的不清楚,矢口否认之下,店家追问再三,还是放弃了,只说明日报给官差老爷瞧瞧。

    事情暂告一段落,虞君然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歪着脑袋想了想,准备动手把他移到门外去,虽然大门漏风,但是好歹能对付一下。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抓紧时间收拾还能再睡会。

    门口出现一抹蓝色衣角,虞君然抬头望去,程怀虚正撑着要闭不闭的眼皮站在门口。

    “打扰到你睡觉了?”虞君然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又看看他。

    程怀虚打着哈欠摇摇晃晃走了:“姑娘去我那边睡吧,就在你隔壁,我去大堂对付一晚。”

    虞君然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哈欠连天的程怀虚,这不就是打瞌睡有人给送枕头?自己不用睡在腥气连天的房间,可喜可贺。

    临走时,虞君然不自然地虚握了一下手掌。

    剑在方才的打斗中碎掉了,最近的铁匠铺还要在下个城镇,手中空落落地,容易心烦意乱。

    她的余光瞟过地面,落在尸体旁边的佩剑上。

    暂时带一下,等找到铁匠铺,再换掉。

    虞君然弯腰拾起佩剑,顺带着把床上的剑鞘拾走。

    程怀虚的房间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散乱的被褥显示程怀虚在几炷香之前睡得正香。

    桌子上放着程怀虚的布兜,虞君然走近,将佩剑放在一旁。

    或许是真的累了,她阖上眼睛几个呼吸间,就进入了梦乡。

    虞君然睡眠很浅,因此房间内有人进入时,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这个时辰上门,虞君然不觉得他和隔壁那个人没关系,她坐在床沿,挺直了后背。

    对方并没有刻意收敛灵力,倒不如说,虞君然望向他时,他扶剑坦然地回望了过来。

    这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警告。

    虞君然觉得,如果自己没醒,或者他发觉自己的灵力没有比他高多少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

    剑没在手中,对方又是个高手,只凭灵力取胜,取胜几率大概有七成半,若是攻他不备,等剑拿到手,取胜几率就是十成十了。

    她站了起来,想着从哪个位置进攻好时,那人也动了。

    他向后倒退了一步,远离了桌子。

    虞君然试探性地往桌边走,他就向后退去,等到虞君然将剑握在手中时,临近窗棂的那人也举起了手中的剑。

    那人平举着剑不动了,仿佛在等待虞君然的剑招。

    就像是他大半夜私闯民宅就为了和虞君然比剑而已。

    虞君然催动灵力,抬手一道平平无奇的横扫。

    倏忽间,那人连截几剑,将虞君然的攻势化解,但是残存的剑波还是撩到了他,他垂下手臂,以剑支地,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虞君然也很惊讶,她存了杀心,特地动用了三成灵力,没想到那人竟然悉数挡了下来。

    就算他的状态不太好,但也已经超乎她的预料。

    那人稳住身形,深深地看了一眼虞君然,随后消失在了窗口。

    来不及多想,虞君然匆匆赶往隔壁,破碎的门板和地板还在,地上的人和血迹却像蒸发似的消失不见了。

    他们和杀了那伙符修的人有什么关系?自己在查验现场的时候没有催动灵力,为什么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一晚过去,谜团滚雪球般越积越多。

    虞君然一边祈祷今晚不会再有人打扰她入睡,一边抱着剑滚到了被子上。

    等她被程怀虚的敲门声吵醒时,天已经大亮了。

    程怀虚说的什么“掌柜的看见尸体不见了还以为做了一场梦”“差了驿使给官差递信,说还要四日才得闲”一类的话,虞君然统统不关心,直到程怀虚告诉她今天早上有羊肉汤可以喝时,她才慢慢睁大眼睛。

    吃饱喝足,两人准备上路,没想到就在两人前往后院时,一个小二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

    他对着两人行礼,恭敬道:“掌柜的吩咐我给二位牵两匹快马来,女侠路上保重。”

    马可比牛车贵,虞君然看着笑得得意洋洋的程怀虚,凑过去小声问道:“换马了?”

    程怀虚目送小二走远,悠然道:“没啊,就是今天早起,小二见我睡在大堂就同我攀谈了几句,我就说女侠你大义呀,昨夜歹人猖獗,你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打倒了不说,还拍着胸脯保证今晚会守夜。你就这么干眼瞧着直到蒙蒙亮才睡下,驿站今早平安无事可多亏了女侠您啊!这话说完不久我就看着他贴在掌柜的耳边说什么,原以为会请碗肉汤,没想到是换了匹马!”

    看着尾巴要翘到天上的程怀虚,虞君然忍不住吐槽:“说不定掌柜的看准了我就是尊瘟神,让咱们快马加鞭有多远跑多远,别连累驿站呢。”

    没想到程怀虚鼓起掌来:“姑娘心思缜密,推断也是滴水不露,在下佩服!”

    好吧,其实就算习惯了他这个性格,听到有人拍马屁,还是感觉挺爽的。

    虞君然没什么行礼,有的话也装在了程怀虚那边。马鞍上只固定着一把剑,看起来空落落的。

    只扫了一眼,程怀虚就突然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他指了指虞君然的佩剑:“姑娘换剑了?”

    虞君然点点头:“昨天打斗的时候碎掉了,我捡了那人的佩剑来用,怎么了?”

    程怀虚倒吸一口凉气,面上仍平静得很:“这剑的样式,像是素山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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