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找个活干

    仲春二月,凰城东市勾栏。

    一位身着青衣,面容清越的女孩子清清嗓子,敲响了手中的小锣。

    她的声音动听,洋洋盈耳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焱岐山弟子初到贵宝地,盘缠用尽,举目无亲,借贵宝地登台献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我先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话音刚落,勾栏里的人便纷纷围了过来。

    不为别的,单看她一人一剑一锣,连个草棚都没打就过来卖艺,心里好奇过来看个热闹。

    眼看周围聚过来三三两两的人,虞君然收起小锣,拔剑出鞘:“我学艺不精,使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招式,也就舞剑算得上小有所成。各位往后退一退,我来耍上几招!”

    人群发出稀稀拉拉的叫好,虞君然不甚在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焱岐山弟子还能沦落到上街卖艺?谁信啊?还有这剑,一看就是摊子上百八十铜钱一柄的货色,一看就是个打着焱岐山名号招摇撞骗的二流子!”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人群哄然大笑,稀稀拉拉的观者竟又有了减少的趋势。

    虞君然收剑回鞘,淡淡看向声音的来源:“我竟不知焱岐山竟能由旁人这般编排了,不知好汉姓甚名谁,在何处高就?”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犷大汉从人群中挤出,满脸不耐:“爷的名号岂是你这种阿猫阿狗能知晓的?既是你自讨苦吃,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大汉抖落外袍,露出一身腱子肉。在他腰后别着的,是两把弯刀。

    大汉狞笑一声:“现在讨饶大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虞君然淡然一笑,正要拔剑出鞘,人群中又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喊声:“姑娘还是早早求饶的好,一看体格,你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是呀,你在这人生地不熟,就是去了也没人给你祭奠不是?”

    这两句话甚是刺耳,虞君然的眉毛也不禁微微蹙起。

    一个站在前排的男子猛地转过头,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我看这姑娘的起手式颇有焱岐剑术的风骨,你们别在后面缩着呀,敢不敢赌?这二两银子,我赌姑娘赢!”

    “赌就赌!”

    后排的两个小伙子窜到前面,将几串铜钱掷在地上。

    经由这等变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陆陆续续地加入赌局。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虞君然却不动了,她收式起身,直勾勾盯着大汉。

    大汉怒道:“怎么?害怕了?要认输了?”

    虞君然转向围观人群,喊道:“诸位可有果子?”

    一个苹果从斜方抛出,虞君然接过苹果,向大汉递去:“我武艺比你强上许多,真这么比试下去,我的剑怕不是要见血。这苹果你放在前胸,若是碎了,就算我赢了。”

    大汉冷哼一声,并未动作:“瞧不起谁呢?”

    虞君然也不再解释,她将苹果高高抛起,电光火石间,剑已入鞘。

    大汉看着地上裂成四瓣的苹果,脸上的不屑转换成了惊恐。

    众人看向虞君然的目光多了几分肃然起敬。

    将苹果斩成四瓣并不难,难的是就在眨眼的这一瞬挥出两刀,围观的人这么多,却没有人看见虞君然是怎样拔剑出鞘的。

    大汉的小腿抖得像筛糠,他面如菜色,悻悻地低下了头:“我认输,我认输。”

    说罢捡起地上外套灰溜溜地走了。

    虞君然转过身,施施然行下一礼:“剑术浅薄,不足挂齿,还望父老乡亲海涵。”

    一时间掌声如雷动,激动的人群向地上投掷着铜钱。

    待到声音平息,虞君然再行一礼:“今日多谢父老乡亲捧场,在下感激不尽,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看客纷纷散去,虞君然收了剑,捡起地上散落的铜板。

    刚出锅的肉包子喷香扑鼻,虞君然买了几个,仔细用油纸包好。

    虞君然在城中七拐八拐,轻车熟路的样子完全不像个初来乍到的菜鸡。

    她在一处断壁残垣前驻足,伸手在腐朽的门框上敲了敲。

    三长三短,木门嘎吱一声打开,络腮胡大汉惊喜喊道:“三哥四哥,老大回来了!”

    虞君然将油纸包拍在他怀中,往门内瞧去:“老二呢?他干嘛去了?”

    正中间的草席上坐着两个打叶子牌的男青年,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地说道:“二哥去钱庄兑银子去了,说老大拿着铜钱不方便。”

    络腮胡大汉迅速拆开了油纸包,拿了一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香味引来草席上二人注意,他俩一跃而起,去抢大汉手中的包子:“老五,你吃了几个了?”

    三人乱作一团,虞君然微微一侧身,躲过气势汹汹的两人,找了个头顶还算完好的墙角坐了下去。

    她拿起一块绢布,仔细擦拭着手中的铁剑。

    这是她随手从铁匠那里买来的剑,铁剑粗糙笨重,实在没什么手感。

    要是小弦在就好了。

    虞君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是她接过小弦后,第一次与它分离这么久,实在是不习惯。

    兄弟三人结束了肉包争夺大战,人手一个啃了起来。

    残垣霎时间安静了不少。

    门上传来三长三短的响声,随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把怀中的几个小布包放在草席上,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二哥!”大汉叫了一声,犹豫片刻,把手中仅存的半个包子递了过去。

    男人笑着摆摆手拒绝,看到缩在墙角的虞君然时,眼睛一亮:“老大回来了?”

    虞君然点点头,上前拿起一个小布包。

    “要不说东市人多呢,今天赚得可真不少。除去要还的三两银子,咱们一人能分得四两!四两!”

    男人显得十分激动,直愣愣伸出四根手指。

    虞君然掂了掂小布袋,确实比以往的沉。

    她踌躇片刻,从身上摸出半吊铜钱放在男人手中:“我要离开凰城了,这点钱你去买点酒给兄弟们喝,权当老大给弟兄们饯别了。”

    草席上的一个男青年一跃而起,看向虞君然的目光中满是讶异:“老大不和我们一起赚钱了吗?”

    虞君然耸耸肩膀:“东南西北勾栏都去过了,再继续靠着砸场子下赌注赚钱,迟早穿帮。不如咱们就此收手,你们也好继续去漕运码头卖力气。”

    坐在草席上吃包子的三人发出一声哀叹。

    相比之下,站着的男人显得沉稳许多。

    “老大可有去处?”男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虞君然摇摇头:“没有,暂时没有。”

    男人露出一抹殷切的笑:“我给老大推荐个门路?几日后贡院科举的取仕名单下来,落榜的人回乡大多要找个护卫,凭老大的身手,护送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好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气转暖,正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虞君然抱剑倚靠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贡院外头系着红绣球的石狮子。

    今日放榜,贡院门口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看装束,大部分都是些小厮家仆之类,也有几个大包小包,憔悴不堪的人,这一看就是其他城一路舟车劳顿来的。

    吉时一到,贡院内冒出了两个小书童,他们点着了一串鞭炮,口中念着“好运交华盖,行走在康庄”“规言矩步,步步高升”一类的吉祥话。

    紧接着又出来抬着红色托盘的两人,甫一出现,就像是冷水下了油锅,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虞君然也眼巴巴地瞅着,生怕错过自己的潜在主顾。

    “宽伯,这棉被还有文房四宝,我都仔细洗过晒过了,还有这钱,权当租赁的费用。”

    景良缘循声望去,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青年男子笑嘻嘻地向身旁卖糖画的老伯搭话。

    他身形颀长,气质斯文,只是说话时剑眉高高挑起,平添一丝不羁。

    老伯头也不抬,画糖画的手纹丝不动,只做了个让他放下的手势。

    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紧跟着加入了看榜的大军。

    不是男子的打断,虞君然还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卖糖画的。

    她掏出几枚铜钱,选了个兔子造型的糖画。

    闲着无聊,虞君然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方才男子放下的包裹。

    四四方方的粗布包裹上压着几十枚铜钱,普普通通,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似乎注意到了虞君然的目光,被称作宽伯的老伯向她搭起了话:“姑娘也是等着放榜的?家中可是有人科举?”

    虞君然含糊道:“是等着放榜的。”

    老伯笑着点点头,在瞟到一旁的包裹时,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考了四次,连个提名的边儿也摸不到,白瞎路费了,哎!”

    虞君然虽然久居山中,但是对于外面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她啧啧称奇:“十三岁就中了童生?那倒算个奇才。”

    “哎,哪有连秀才都不是的奇才呢?”宽伯感慨一番,继续画糖画去了。

    虞君然咬着兔子糖画的尾巴,若有所思。

    自几年前旧朝覆灭,民生凋敝,百废待兴。旧朝打压读书人,光是牵连就死了一大批,以至于新朝推行国策时无人可用。

    新皇登基后改制,有科考全部调整为一年一次的国策,想来也是出于补充人才的考量吧?

    只是每年的高升的学子也就那么一部分,可苦了那么多被旧朝打压的读书人。

    正想着,身侧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宽伯抬头,满脸希冀地对上正在傻笑的男子:“这次如何?”

    “没中啊。”男子回答得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宽伯,那包袱你给我留着啊,来年再见。”

    宽伯惋惜地哀叹一声,拿起了一个老鼠的糖画:“怀虚,送你的。”

    男子笑容满面,接过糖画,转身欲走,虞君然抓住机会,转至他面前:“不知公子何方人士?”

    男子一挑眉,后退一步:“姑娘,你我二人初次见面,应当是要互通名姓才是。”

    自己确实着急了,虞君然轻咳一声:“君然,君思我兮然疑作的君然。”

    男子微微躬身抱拳,笑眼弯弯:“程怀虚,禾呈程,虚怀若谷的怀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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