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桑榆跪坐在灵堂的蒲团上,看着供桌中间竖立着的黑白照片表情实在是不好看。

    这是原身父亲陆旭的葬礼,她一睁开眼就在跪在此处守孝,这些天也无一人来此祭拜缅怀。

    陆旭死后只留下一本泛黄的纸册、一颗不知名的珠子、一丁点微薄的钱财,唯一的钱财也被原身孝心大起,换了口棺木,在举行了简陋的送灵仪式后,想吃饭也只能盯着灵台前的供品却不动。

    而在这个身体里醒来的陆桑榆此刻粒米未进,身体虚得不行,唇色都发了白,她来了不过一会儿,就明显感受到身体里的力气和生气在一点点地往黑洞中消耗流失。

    对于原身这般要命的做法,陆桑榆无可批判,毕竟是原身自己的选择,可原身的选择却让现在的她来承受代价,冲着这一点,陆桑榆心里对原身嗤之以鼻。

    陆桑榆哼了一声,对着虚空随意一点,面前的空间如同被拨开的水面荡漾了起来,随后一抹淡蓝色的透明人影出现在陆桑榆的面前。

    “小姑娘,你把我唤醒,是想做什么?”陆桑榆老大不高兴了,她死得好好的,偏有人把她唤来这人间活着。

    穿着净白素裙的女孩一脸愤恨地站在她面前,昂着头,明明眼眶有泪却倔强地不肯低下头,她指向中间那张黑白照。

    “一个月前陆家遭到不知名人士暗算,这偌大的世家一夜之间便只剩下我与父亲,而后就有多方势力逼迫我父亲交出陆家的铸珠手册,我父亲一直不同意,结果三天前他被人下了毒手。”

    “我要你帮我找出暗算我陆家、杀害我父亲的所有人,用他们的人头,祭奠我陆家众人的亡魂,让他们的鲜血,铺满我陆家的黄泉路。”

    陆桑榆脑袋点了点,面前的少女灵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柔弱的身躯让人不禁同情她的遭遇,可陆桑榆的脸上却突然笑靥如花。

    “你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不过,我为何要帮你做这些破事,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唤醒,我可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

    少女愣住了,身侧的手指渐渐缩进手心,而后被紧紧攥着,她面对眼前这张熟悉十多年的面容,眼神却陌生十足的陆桑榆,心中并无多少底气。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少女决定孤注一掷:“我知道前辈的身份,也知道您生前的遗愿,前辈可以赌一把,如果您帮我这一次,也许您也可以在这里得偿所愿呢?”

    陆桑榆听闻少女的话都有些想鼓掌了,有趣,实在有趣,她是否应该说,不愧是陆家的血脉吗?

    “好胆色,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捏碎你这脆弱的灵魄吗?”

    少女嘴角弯起一抹与陆桑榆笑容相同的弧度:“前辈应该知晓,我能用招魂珠唤醒您,很明显你我是同类人。我也曾是世家子弟,自然明白使用了招魂珠左右都是死,如果捏碎我这微弱灵魄就能让前辈愿意帮我,这证明我做的事情并非徒劳无功,如此我也死而无憾。”

    少女的话说得太好了,好到让陆桑榆的内心都有些动摇,这一刻的少女让陆桑榆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不愧是陆风的后代,当年我也算欠他一份人情,如今还给你也一样。”

    陆桑榆挥袖用灵力引动灵魄面前的黑色珠子,微薄的灵力推入招魂珠,有顷珠体周围显示出一个复杂又小巧的圆形符阵。

    符阵中引出两条线分别连接了原身和陆桑榆,待到符线以二人灵力为牵引回到阵中央后,符阵消失不见,陆桑榆的后颈上渐渐浮现一抹红色曼陀的印记,这是契约成立的标志。

    在符阵消失的瞬间,少女灵魄便知道她的时间已经到了,她的面容上就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她自小就被测出没有铸珠的天赋与能力,如今没有了家族她连查出真相的能力都没有。

    这颗招魂珠是他们陆家最后的希望,也是她能为父亲为陆家做到的最后一件事情,哪怕是永远没有来生的代价。

    哪怕在感受到灵魄渐渐消散的痛楚,直面着死亡的恐惧,少女最后依旧是笑着走的,消散前她张了张嘴对陆桑榆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空中飘散着微小的蓝色光点,顺着一条弧线散入尽头的黑色珠子,优美的场景落在少女放大的瞳孔中,仿佛是一颗陨落的星星散称了蓝色的粉末,让人赞叹又惋惜。

    待到原身的灵魄都归入手中的招魂珠中,黑色的珠子逐渐变成了透明的蓝色,而后化成灵光点点飘入陆桑榆的体内。

    陆桑榆听清了少女的话,那是她的后手,当然目的是预防她不作为。

    她先用神念感应了一番身体的灵腔,腔内灵力至少恢复到了前世的一成,同时接受到的还有原身的所有记忆。

    半晌,空中想起“咕噜噜”的声音,陆桑榆有些无奈地朝下看了一眼,直接拿起桌前的供品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同时一点点消化原身的记忆。

    自她的时代而起,兴起的铸珠术成为了一门玄妙的技法,铸珠师会在珠子上灌输灵力刻画不同功效的符文,用长久存留的珠体代替被淘汰的一次性符纸。

    铸珠术的过程需要分为滑珠与刻符,滑珠需要将材料变成可以承载能量的珠体,而刻符则是为珠体赋予多种多样的功效。

    刻符中符文一道是重中之重,刻符是需要极为精妙的控制,而符文和刻珠会因人而异,也因此形成了各方世家和门派镇宅镇派的传承。

    陆桑榆前世便走在了所有铸珠师的前面,天赋心性俱佳的她,对于能够见到的铸珠术来者不拒,毕生的精力全都用在了钻研铸珠术的符文一道,只可惜天才薄命,她的寿命仅至而立。

    机缘巧合被召唤到此界,她从记忆中得知此界也有铸珠师,但多数技艺粗糙又简易,符文的遗失更是与她的时代形成断层式的分裂,这是陆桑榆很难想到的事情。

    她所在的时代是百花齐放的时代,她也知道传承是很重要的事情。

    也许后世发生了大变故,这个世界的铸珠门派只剩下两仪门和奇木门了,如同原身家族那般有秘传铸珠术的家族就形成了各色各样的大小世家,原先是以陆徐离廉四大家为首,陆家没落不久后就凭空出了新起之秀越家取代了陆家。

    陆桑榆生无可恋地用牙拽下一块碎饼,慢悠悠嚼着淡然无味的饼,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这时陆桑榆敏锐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所在的院落,脚步稀稀落落的,看样子不止一个人。

    她好气啊,陆父的葬礼几天无人问津,如今快结束了倒是有人找上了门,这真是一个令人深思的事情啊!

    陆桑榆挑了挑细眉,并眼睁睁地看着院门被一只穿着皮鞋的脚大力地踹开。

    陆桑榆眉眼抬起,一个高大强壮的青年男人手持一臂长的木棍如风一般大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乌合之众。

    心头带给陆桑榆的第一感觉就是,来者不善,从原身记忆中,她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前段时间一直逼迫陆旭交出陆家手册的领头人之一,当然她不排除面前男子也是有可能会对陆旭下毒手的人。

    还未走到面前,嚣张的声音就从青年男子的口中叫出:“陆桑榆,陆家倒了,陆旭也已经死了,你觉得你还能躲到哪里?守不住的东西倒不如早早交出来,省得等会儿还要白吃苦头。”

    年轻男人高沐手中木棍重重地敲打了下灵堂中的棺木,眼中的恶意让人无法忽视,一脸嚣张跋扈的样子,笃定了现在的陆桑榆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怎么?你们高家这么心急啊,我父亲尸骨未寒,你竟是连下葬的这几日都等不了了吗?”陆桑榆鼻尖哼地动了一声。

    陆父死后这个人这么急着跳出来,如果他是凶手,不是蠢得心急,就是装得可怕。

    陆桑榆不怕装的人,但她讨厌蠢的人。尽管面前男子带给她的第一印象鲁莽又愚蠢,可她的预感告诉她,这个人的面皮底下还有着另一幅被隐藏起来的面孔。

    高沐嗤笑一声,晃着手上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手心:“陆旭这臭老头死了要下葬,关本少爷什么事,陆桑榆,别给我扯开话题。本少爷就问你一句,我要的东西,今天你给,还是不给?”

    陆桑榆眉目间毫无波澜,对眼前高沐的威胁毫无惧意:“你要是今天不是来祭拜的,就回去吧,不送。”

    陆桑榆今日与往常不同,如此勇敢回怼的态度让高沐心中疑惑,但她话里的意思,让高沐没有心情计较她的不同了,反而升起一抹怒火。

    高沐嘴角恶狠狠地扯出一抹冷笑,眼中凶光暴露无遗:“死丫头,今日本少爷可是给了你机会你不接,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是看重这臭老头的葬礼吗,那我今天还偏不让你如愿。”

    “都给我上!”一声喝令,高沐带过来的人逐渐向灵堂和陆桑榆围了过来。

    高沐手中棍子先朝着灵台的供品抡过去,装着供品的盘子啪叽碎在了地上,里面的廉价供品也咕噜噜滚到了陆桑榆的脚下。

    陆桑榆看着地上被高沐一脚碾碎的糕点,眉间紧皱,抬头温和带着凌厉的眼神扫向了正狞笑着把棍子挥向陆旭牌位的高沐。

    周围那些高沐的走狗,有人合力想抬起陆旭的棺材盖,有人手持木棍要砸向周围本就不多的家具,剩下的就随着高沐渐渐朝着陆桑榆围过来。

    高沐嚣张又恶毒的大笑声,周围跟随他的人用淫邪的眼神在陆桑榆身上扫视,发出轻蔑又谄媚的奸笑,许多高大的身影就如同邪祟般围绕在陆桑榆的周围,和他们一比,陆桑榆的身形显得那么弱小,他们仿佛一伸手就要将她推下深渊。

    如果是原身在此,大概真的要遂了他们的愿,只可惜,如今是她陆桑榆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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