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霜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像是在组织语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只是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白了，薄城阳的意思就是他们才见了两面，相处了两个小时，他需要更多时间。
或许是自己太急切了，不应该期待太多，她已为薄城阳跟别人不一样，可是作为医生，他还是得遵守他的规则，她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冬霜，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林冬霜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到还有很多插画没有完成，我就先回去了，要不然今晚又得熬夜了。”
她去意已决，站起身将西装脱下，“我的衣服……”
薄城阳站起身，“我去给你拿。”
他转身去办公室，将林冬霜的衣服拿出来，她的衣服已经被烘干，拿在手里是暖洋洋的。
林冬霜将自己的外套穿上之后，仿佛被一阵温暖包裹，她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冬霜，这些画我还没有看完，我会慢慢看，等到下一次治疗，咱们再来谈这些，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我再看一下我的时间表。”
薄城阳说这种话的时候，脑子在想着，有两个人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需要再进行更多的治疗，他可以多留出一些时间给林冬霜。
“网站上面可以预约，我到时候自己会看着办的。”
“网站上的预约名额只有一小部分，基本都是排满的，线下名额更容易预约。”
他想尽快确定时间跟她进行第三次会面。
林冬霜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我到时候想好了会再联系你，我先走了，再见。”
林冬霜不想多说，转身时，略带着几分失落。
薄城阳突然察觉一丝不安，等她走到门口时，他叫住她：“冬霜。”
林冬霜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清清冷冷，“还有事吗？”
“关于你说的证明，我虽然现在不能给你开，但是只要你继续过来，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你最公正的诊断。”
“谢谢。”
淡淡地说完这两个字后，林冬霜开门离去。
……
离开医院前，林冬霜上了个洗手间，又洗了把脸。
擦干脸之后，她戴好了帽子，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没有生机的脸，两只手心贴上去，用力按了几下，短暂的失神后，她打开门离开洗手间。
林冬霜站在医院门口的门檐下，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大雨倾盆而下雨滴，无情地拍打地面。
她将手伸出去，雨水冰凉刺骨，几乎要击穿她的手心。
她来时还有太阳，穿的衣服并不厚，这会儿下雨再加上刮风，即便站在医院门口也有些凉。
从医院到最近的地铁口，大概要走十五分的路程，现在过去，势必要淋十几分钟的雨，万一生病了会难受，衡量之后应，她决定先等雨小些再走。
她拢了拢外套，然后靠在柱子上耐心地等待。
即便到了这个时间，医院门口，还是有来来往往的人。
她看到有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雨里崩溃大哭，而旁边路过的行人行色匆匆，最多只是好奇看一眼，没有人在意这个陌生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来回穿梭的人，脸上都透着不同程度的麻木。
后来，那个男子擦了擦眼泪，手里拿着被雨水浸湿的纸张，跌跌撞撞地离开。
林冬霜轻叹了一口气。
人，来到这多灾多难的世界是为了什么？
“冬霜。”身后传来男人声音，让林冬霜回过神。
她站直身体转过身，发现薄城阳站在她身后，黑色的薄款长风衣完美的衬出他修长的身材，透着成熟绅士的魅力，冷风拂过衣角，晃动出令人窒息的优雅。
“你还没走。”
刚问完，薄城阳顿时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废话，现在雨下的很大，她没伞，必然要在这先躲雨。
“要去哪里？”薄城阳又换了个问题，可问完之后又后悔了，觉得有几分愚蠢。
她肯定要回家，不然还去哪，她说她还有插画没有完成。
“你打算怎么回家？”
薄城阳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林冬霜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前两个问题，但是意识到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关键，便跳过了前两个。
“我坐地铁，雨停就过去。”
“地铁离这挺远。”薄城阳将手里的伞递给她，“给你用吧。”
林冬霜垂着眸子淡淡地说道，“谢谢，不用了，待会雨就停了。”
拿了他的伞，她也没法还给他，她不打算再来。
“没关系，你到时候再还给我，或者送给你也行。”
“真的不用了，我不想拿你的东西。”
她不喜欢接受陌生人的善意，虽然她知道薄城阳没有任何恶意，可是她还是产生了天然的抵触。
薄城阳也没勉强，“那我撑伞送你到地铁站吧。”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天很快就黑了，太晚了回去不安全。
“薄医生，你也刚下班呀。”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嗓音有些尖。
还没见对方的模样，但林冬霜听着，觉得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薄城阳也向对方打招呼，“刘医生，你也刚忙完？”
“对呀，而今天患者有点多，需要处理的文件也多，我哪像薄医生呀，一天好像也见不了几个患者吧。”
“肯定没有精神科多，毕竟心理科要保证给予每个患者充足的时间。”
“是呀，哪像精神科呀，跟流水线似的几分钟一个人。”刘医生脸庞干瘦，肌肤偏黑，但是那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薄城阳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人太多，精神科医生顾不了每个人也可以理解，但是薄城阳始终觉得，这样做并不能保证医疗的质量，尤其是精神类，门诊几分钟的时间就下定论，很容易出现过度诊断，甚至是误诊。
但是医院有医院的衡量标准，作为医生也只能按照规章制度来做事，
“薄医生，你可是院长挖来的，他给你的资源都是最好的，什么活动、节目、演讲、教学，都安排你过去，毕竟是青年才俊呀，我们这种老人比不了。”
这话听着客套，但仔细听，有几份阴阳怪气的味儿。
薄城阳的确是院长重金挖来的，甚至这心理科都按照薄城阳的意思重新整合了一遍，制定了新的方案。
薄城阳的收费是最贵的，但他的治疗效果也是最好的。
林冬霜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她终于认出了他是谁，眼中闪烁了些许惊恐，往后退了两步。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发现有人在盯着他看，刘医生转过头看向林冬霜。
而薄城阳在同一时间也转头看她。
他立刻发现林冬霜在看刘医生的时候，眼神古怪，像是受到了惊吓。
刘医生自然是不记得林冬霜，“小姐，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东西啊？”
林冬霜忽然转身拔腿就跑，冲进了雨里。
薄城阳见状，迅速将伞打开追着过去。
“哎，薄医生……”刘医生看薄城阳说走就走，而且朝那女孩冲了过去，一脸疑惑。
林冬霜跑得太急，一辆车朝她驶来，危险逼近，薄城阳冲过去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同一时间那辆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林冬霜，很危险！”
雨下的太大，薄城阳只能加大声音，听着像是在冲她发脾气。
他将雨伞撑过她的头顶，雨伞并不大，他的后背全都被雨水打湿，雨水顺着他的风衣往下，最后滑到衣摆处滴着水珠。
林冬霜似乎还惊魂未定，她抬头看向薄城阳，张了张嘴，“你……你追过来干什么？”
“你跟刘医生认识吗？”
刚刚她的眼神看着刘医生的时候，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人。
“不认识。”林冬霜将头低下，避开他的眼神，“刚才谢谢你，我先走了，再见。”
林冬霜转身要离开，可是薄城阳拉着她的手臂不放。
“你等一下，我送你去地铁站。”薄城阳皱着眉头，语气似乎有些生气，像在责怪她刚刚的鲁莽，差点被车撞了。
林冬霜也不知哪来的惭愧的，可他并没有同意他的话，而是说道：“走出了治疗室，你就没必要再关心我了，我不会额外付你费用。”
“费用？”薄城阳被气笑了，“你觉得我是想赚你的钱？我不介意你把人想得很坏，但不要把我想成那种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冬霜解释道：“我只是把话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薄城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后天上午十点钟有时间，你到时候可以直接过来。”
冰凉的水雾之中，他的脸色似乎多了一份阴沉，可却又透着一份关心。
“不。”林冬霜直接回绝，“薄医生，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来了，你把时间留给别的人吧。”
林冬霜的手是冰凉的，嘴唇也有些发白，“放开我。”
薄城阳知道自己这样抓着她不放很不合适，可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不想让她离开。
“你对我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会改进，我会找到适合你的方式帮你。”
“薄医生，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不想再找医生了，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没有快乐只有痛苦，终日活在恐惧中，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薄城阳之前一直是克制的，这会儿他突然有点口不择言。
实际上，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