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

    “是的,是这样的。”夏天说,“我跟她一间房,我们俩一起看见的。有什么问题吗?”

    艾登听后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他像是魔怔了一样,没有回答夏天的问题,而是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回走,嘴里念叨着:“不会的,不可能的,这说不通。。。”

    罗伊赶紧把他拉了回来,冷静地安抚着,“没事的,玛格丽特不会有事的,可能只是凑巧有一样的衣服,或者她的衣服被别人拿走了也有可能。早跟你说过了别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她身边的那些人不动歪心思才怪。”

    艾登听见罗伊这么说才稍微稳定下来,“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他木讷地说。

    “玛格丽特是哪位?”夏天小声地询问。

    罗伊:“是艾登的未婚妻,在一家餐厅做女仆,本来上周末艾登跟她约好了要见家长的,但是她却没去,后来艾登再去餐厅找她,她也不在。”

    “未婚妻?”江帆有些惊讶。

    坎贝尔家族会愿意接纳一个社会底层的平民吗?不要说是几百年前的封建国家了,就是放在2023,这样的爱情也大多数会被家庭拆散吧。

    罗伊似乎是看出了江帆的疑惑,说到:“艾登的父母是很开明的人,我想只要艾登幸福,他们没有理由拒绝玛丽。”

    “她是很好的人。”艾登缓缓地补充道。

    看着艾登失魂落魄的样子,江帆的心里也不太好受,虽然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妙,但希望那件外套只是个误会,希望这个叫玛格丽特的女孩依旧平安。

    风笛尖锐的乐声划开迷雾,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人群开始慌乱,好像还有轻微的啜泣。风笛的乐声虚无缥缈,无法判定方位,但是凄惨哀婉的曲调像是为某人所谱的悼歌,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仔细听,似乎还伴随着“咚咚咚”的鼓声,由远及近。人群快速地面朝鼓声传来的方向,连大气都不敢喘,江帆强打精神,咽了咽口水。

    沈暮向前一步,把江帆挡在身后,还伸手拉住江帆的手,略微用力地捏了捏,江帆虽然一直以来都很抗拒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但是沈暮的这个举动她却意外的觉得安心。

    伴随着有节奏的鼓声渐强“咚!咚!!咚!!!”浓雾之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赤着脚,踩在石头路上,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人群走来,脚上已经生疮,还有很多被碎石子割开的血迹和沾染的泥土。身上的衣服已经磨损得只剩布条,胡乱地缠在一起,勉强遮住他身体上的大部分皮肤。其他部位就这么暴露在寒冷的空气当中,还能看见有淤青和发黑的伤口。

    他两只手架在空中,手中握着一节鼓槌,正有节奏地敲击着身前背着的军鼓。那面鼓被他背在肚子前方,带子挂在脖子上。胸前还有一个月牙形的吊坠。但是他的脖子。。。他的脖子上方好像是空的。

    江帆看清这一幕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个无头敲鼓人正在向他们走来,而且丝毫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跑!”这是江帆的第一反应。但是现在四周都是雾气,根本看不清方向,还是先进个屋子躲一躲才是。人群此时也尖叫着四散逃开。

    她拉着沈暮和夏天就往街道两侧的房屋冲去。江帆奋力地想要转动门把手,但是当她的受触摸到把手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个“把手”并不是什么金属材质,而是石头的,她慌忙再去敲打门,手上的痛感告诉她,“门”也是石头的。也就是说,这扇门根本不是门,只是雕刻出来的外立面罢了。

    江帆不死心地摸索到“窗户”的位置,当她看清窗户内的景象只是被在石头上画出来的时候,她内心的恐惧被无限的放大。江帆不死心地问相隔不远的沈暮和夏天,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得到的却是和自己一样的答案。

    整条街,或者整个片区,所有的建筑都是虚假的,只有固定的地方才能够被进入,其他地方就像模型一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看着这一切的生死逃亡。

    “咚咚咚”的鼓声一下一下敲击着江帆绷紧的神经,初次面对这样生死存亡的瞬间,江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能感觉到无头敲鼓人正在向自己靠近。

    “江帆!快过来!”是罗伊的声音,江帆像是在溺水时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命地向罗伊的方向跑去,夏天和沈暮也跟在后面。

    罗伊看见江帆的身影渐渐清晰,毫不犹豫地抓住江帆的手就往解剖室所在的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啊!!!”身后传来一声惨叫,那个声音让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虽然他没怎么讲过话,但是声音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是王博文。

    在刚才的慌乱之中,王博文和夏天走散了,大家都在忙着逃命,王博文却还在顾着找夏天的去向。人们的尖叫声,哭泣声交会在一起,淹没了王博文呼喊夏天的声音。

    夏天呆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的那声惨叫,她不敢回头看,也不愿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王博文会再次离她而去。夏天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大口呼吸着。

    像是收到了什么力量的驱使,浓浓的雾气在顷刻间退散,连鼓声也戛然而止。街道的中央,躺着一个男子。

    他了无生机地趴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脖颈处蔓延开来,逐渐染红了他的衣服,在他身下汇聚成一片血泊。从他的衣着和掉在地上的黑框眼镜,不难辨认出,他的身份正是王博文。

    大家见雾气褪去,鼓声停止,便纷纷向王博文尸体所在的位置靠拢。只有夏天还背对着,呆呆地站在原地。

    当人们看见一根鼓槌从王博文的下颌处直直的斜插进他的脑袋,又穿过眼眶而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可和简好像还被眼前的景象恶心到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罗伊拉着江帆的手紧了紧。

    王博文的下颌处被贯穿的地方还在往外噗嗤噗嗤地冒着血浆,他的一只眼睛被串在鼓槌上,整个眼球已经被搅烂,血顺着鼓槌流下去,流过面部,留下道道血痕,啪嗒啪嗒地打在地面上。

    他的另一只眼睛还惊恐地睁着,只是已经暗淡下去,没有办法聚焦了。他的眼里有惊吓,有恐惧,有不甘。

    江帆强忍胃里的不适,紧紧的抱住夏天,不让她回头看见这一幕。莎拉也用手挡住儿子奥利弗的视线,这样残忍血腥的一幕实在是不适合让孩子看见。

    “我们走吧,别迟到了。”夏天拍了拍拥抱着她的江帆,出人意料地打破了沉默,只是声音没有起伏,显得有些麻木。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王博文一眼。

    江帆原本以为夏天会哭天抢地,跪在王博文边上要死要活,夏天的这番举动倒是让江帆十分意外。见有人走了,人们似乎才回过神来,躲瘟般赶紧远离王博文的尸体,跟上队伍的步伐。

    王博文孤零零地倒在街道中央,脸面朝的方向正是人们离开的方向,他看着她的背影,留下一滴不知是血还是泪。

    没有了雾气弥漫的街道此刻方向更好辨认,罗伊拉着江帆走在最前面。江帆其实觉得这样有些别扭,好几次想要悄悄松开手,但是都被罗伊拉了回来。

    沈暮面色阴沉地跟在后面,但是当江帆转过头来查看夏天的情况的时候,沈暮每次都会立马微笑着点点头,让江帆安心。

    艾登一早上经历了两次这么大的波动,内心已经脆弱不堪了,失魂落魄地跟在罗伊身后,没有了昨日的活泼生机,一言不发。

    其他人不自觉地都加快了脚步,生怕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自己小命不保。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解剖室所在的教学楼楼下。

    黑褐色的砖石堆砌而成的主体建筑伫立在江帆面前,抬头看去,一面古老的时钟镶嵌在建筑的正面。也许是因为雨水频繁,时钟上金属的指针和数字都有些生锈了。

    此时此刻,时针已经快要触碰到“9”,而分针也在马不停蹄地旋转着,仿佛在驱赶人们脆弱的生命。

    教学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去路。像是一张大口要把进来的人们都吞进腹中。

    江帆定了定心神,勇敢地迈出脚步,身后人们也都跟了上来,纷纷进了教学楼的大门。

    说来也是好笑,当没有人进门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第一个上前,甘愿留在原地。但是当有人进去的时候,其他人又争先恐后地要挤进门,生怕落后呆在原地,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要吃了他们似的。

    江帆最讨厌别人推推搡搡,被顶在前面挤进门的江帆很是不满,还好罗伊和沈暮替她挡了不少。

    就在最后一个人迈进大门的瞬间,铛铛的钟声传来,声音响亮辽远,震得人脑袋发嗡。

    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力道之大带起一阵寒风,吹的人心里发麻。

    黄旭是最后一个进门的,要是再晚一步,怕是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他先是被身后的巨响给吓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出离的愤怒。也不顾人群中还有小朋友,开始口不择言地谩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词都用上了。

    少的可怜的日光透过墙体上的漏洞,微弱地照进黑暗的楼道。但在大门关上的瞬间,一盏盏烛火依次亮起,指引着上楼的方向。

    “走吧,是解剖室的方向。”罗伊打断愤怒的黄旭,晦暗不明地说到。

    一群人也就跟着罗伊,不情不愿地缓缓向楼上挪去,迎接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在他们看不到的建筑外面,浓雾再次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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