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

    瞧瞧老杨这慈善做的,都没入学呢,就让人躲教室里来了。这学校是防空洞啊,头顶上有飞机投炸弹啊?老师看见我是新来的,言语中虽然没攻击我,但我想此刻杨老师可能打了几个喷嚏。

    老师让我出去罚站,我站起来刚要走出去,他却走过来瞧了一眼我的课桌洞,拍着手说哎呦,课桌比脸都干净,你脸上还有几颗痘痘呢,怎么不知道去库房领套书啊。说着他伸出食指点点我的额头,让我赶紧出去。

    我便在走廊上靠墙站了一小时,下课铃响的时候,光头老师走到我面前,从塑料袋里抽出一张基本乐理试题,让我找文景煦督促着我做。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他接着说,孩子,接下来我希望在教室内看到你,而不是每天在走廊上偶遇你。

    文景煦站在教室门口跟光头老师说完再见后走到我身边,从我手中抽走试题纸快速扫了一眼又递给我,让我赶紧跟他走,等会生活辅导的老师发现我没课本我就完蛋了,那可是两小时。

    我跟着文景煦跑到品德楼负一层的库房里。库房管理员头发卷卷的,嘴上抹着口红,但讲话的时候却是低沉的男人的声线。

    库房管理员让我停在门外,文景煦则跟进去帮我找手机和收集课本。我听着里面两个人的谈话声,意识到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是N手的。很快,文景煦拿着一台粉色的se1代问我要不要。管理员说用咯,这是最近刚修好的,里面剩下的苹果手机不是屏幕裂了就是后盖碎掉了,不要的话只能用平板,现在剩下的那台平板被篮球砸弯了。

    文景煦把手机塞到我手里,让我解锁看看,我点开相册发现里面有几张红色的照片。他解释那是为了测试手机还能不能用,对光拍的手指,可以删掉了。我删掉后又划了划屏幕,说那就这台吧。

    紧接着文景煦把一摞课本搬出来往外走,我拿着手机和试题纸跟在他身后。

    回到教室后,老师已经提早在教室里布置讲台了。文景煦把我的课本放进课桌洞里,他抽出一本封面上写着生活辅导的课本放到桌面上,让我把手机放进口袋或者放进课桌洞。这时候我发现我的红豆餐包的外包装已经被撕开口子,里面少了一个。

    虽然很郁闷,但初来乍到,还真不熟悉班上同学们的个性。既然都有精神病,那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情也正常。

    看着老师把手偶摆到讲台上,我发觉这堂课有意思了。老师又拿出十个手偶,从左往右依次摆到每个人的书桌上,分到我这里是最后一个,虽然我不太喜欢,但不得不承认想什么就会来什么,我被分到了一只斑点狗手偶。我拿起手偶仔细端详,有手工缝制的痕迹,一股洗衣粉味。

    我向同桌那边望去,都是些蓝驴、粉猪、灰猫、猴子之类的动物。

    那也不赖嘛,可能只是巧合。

    铃响之后老师让我们依次学手中的动物叫,我没什么好紧张的,学狗叫了几声。老师的表情有些意外,问我是不是新的转学生,我说是的。她夸我跟同学融入的很好呢。接着她的课程内容就令我看不懂了,先是从左往右依次报四字成语,手中有什么动物就报那个动物相关的成语。虽然就十个人,但轮了几轮后,没人卡住。因为我手中的动物太简单了,还以为接下来都是报成语的环节,就有些沾沾自喜。但拿到灰猫的同学一说圣火昭昭,其他人就发出吁的倒彩声。这位同学在老师的招手下站到了讲台侧边,老师说那这位同学来讲一个有关于猫的生理知识吧。

    那位同学丝毫不慌,说猫咪无法感知红色,只能分辨蓝色和绿色,其他颜色在猫咪眼里都是不同程度的灰色。

    老师又问,你有没有跟猫接触过?

    那位同学明显顿住了,猫咪手偶也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老师说没关系的,请讲出一个你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故事,童话故事也可以哦。

    他有些恐惧,因为刚开始他口吃了。他曾经养过一只火焰色布偶猫,那只猫是他亲生父亲被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委托他叔父跑到宠物店里花千元买给他的,意思是如果他父亲真的走了,这只猫会好好陪着他。结果他父亲走了之后,他觉得人生活着没意思,某天趁着后妈出差逃学回家,猫咪冲上来抓他裤腿让他陪它玩,但他做了一个后悔余生的举动。他扔掉书包抱起猫咪,直接从五楼跳了出去。猫死了,他没有死但胳膊和小腿粉碎性骨折。后来他休学半年。继续回学校上学后,没人会提起这件事。他却出现有关于父亲的幻觉。幻觉中他会看见父亲一会变成猫,一会猫又变成父亲。直到有一次晚自习,猫从后门溜走了,他想到了什么,不顾同桌阻拦跑出教室,追随眼前的猫的脚步越跑越快,在背后来自于同学们的制止喊叫声中,他最终从六楼一跃而下。因为走廊尽头的底下是花坛,有棵梧桐树作为缓冲垫了一下,他没死,但身上和脸上却留下了树枝刮擦的伤痕。

    我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对劲,老师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那你想到了什么呢?在猫溜走的那一瞬间。老师停笔后,问出了一个我认为不妥的问题。

    尽管那位同学闭上了眼睛,但颤抖的双腿依旧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他说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猫猫在跟他告别。

    你有没有想到你的父亲?老师对上他的眼神,很真诚地听着。

    我不自觉捏紧衣袖,希望他不要正面回答。

    有,在我看来,猫已经跟父亲融为一体了。同学回答。

    好,回到你的座位上。老师轻轻把他往前推,他迈步子的时候突然崴了一下。

    我的目光追随在他身上,但我没有被他至深的坦诚所打动,只是胡乱扫过他的脸颊和脖颈,没看到他脸上有伤痕。

    老师问我们有没有自愿上台来讲动物故事的。没人举手,都保持着沉默。

    而那位同学课桌底下的腿一直在抖,他试图通过踮脚和翘二郎腿来缓解自己的焦虑。

    老师说今天虽然没有去大厅给大家玩耍的机会,但有一位同学重新复述了一遍他的故事,剧情完整,整体逻辑不错,情绪也越来越饱满了。如果大家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那就进入自修的阶段,这位同学跟我去品德楼一趟。

    等到那位同学跟在老师身旁走出教室后,我解锁手机发现距离下课还有四十多分钟,这就进入自修啦?拿一堆破手偶就可以让别人讲经历啦?而且老师说讲童话故事也可以,我当时想到的是格林兄弟的那篇《穿靴子的猫》。

    尽管我处于真实的世界,但这个故事和同学本人所带来的荒诞感却远远大过于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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