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至龙第一次遇见尹善是在一个夏天,那年他才高一,正值青春年少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次的相遇,会给他的人生带来……多大的困扰。
那时的他,只觉得欢喜。
……
夏季炎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香水味,韩国的职场人很在意形象,大多不想被人闻到身上的汗水味,这很失礼,所以街道上几乎每个擦肩而过的路人,身上都会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像开盲盒一样,各式各样的香味弥漫在鼻尖,闻过最多的还是一股清爽的薄荷味,这气味的香水,最近很火爆,谁让现在是夏天呢?
干燥炎热的夏季,果然还是一些清爽冰凉的气味鼻尖招人喜欢。
带着这样的想法,权至龙目光涣散地行走在路边,他实在是累极了,不是所有人都向他一样,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在娱乐公司当练习生的。
一年四季,无论风水雨打,还是炎热寒冷,他没有一天闲着的,不管多么累,他总是停不下来,无法停下脚步。
他总想着,趁着还年轻,再努努力,再多练习一些,总有一天他也能出道,也能站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受万人敬仰——他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不负年少时光。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即使受了再多委屈,牺牲再多休闲时间,就算痛苦到极致,咬碎了牙他也会往肚子里吞。
说起来,最近大家好像都在憧憬恋爱啊。
不管是在公司里,还是在学校,人们的话题总是围绕着恋爱展开……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谁谁谁,和咱班的那个谁在一起了。”
“那个转校生好漂亮啊,你说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跟她告白一下试试看?”
“我喜欢那个女练习生,她长得好可爱哦,我想趁着还没出道恋爱一下试试看。”
“是啊,如果出道了就不能恋爱了吧,毕竟是爱豆,而且我们也到了这个年纪啦,高中生,不正是该谈恋爱的年纪吗?”
……诸如此类的话,一直充斥在他耳边,即使他不刻意去听,却还是免不了被这些话影响。
恋爱啊,他还没试过呢,会是什么感觉呢?真的会有那种心脏控制不住砰砰跳的感觉吗?话说,心脏都跳成那个样子了,不是应该先怀疑一下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出问题了,万一是心脏病怎么办呢?——母胎单身至今,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权至龙少年如是想着。
就在他思维发散到天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公交站牌下时,身后忽而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权至龙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后背一沉,他当即就被身后的人撞地踉跄了几步。
……什么人啊这是,没有礼貌的么?就算是个声音特别好听的女孩子也不能——
他转头朝罪魁祸首望过去,满脑子抱怨的想法愕然而止,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全世界的时间都忽然静止,身边所有人事物都变成灰白色,只剩下面前长发飘飘的少女,只有她身上带着艳丽的色彩,顷刻间夺走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无法自拔地、无能为力地、惊叹地目光牢牢锁死在少女的身上。
砰砰砰。
心脏,在悸动。
“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吧。”少女清澈见底的眼眸楚楚可怜地注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无辜和恳求。
权至龙神情恍惚地盯着她看,耳边是她温婉动听的声音,鼻尖似乎也传来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香味像是在寺庙雪地里点燃的香炉,清幽、纯净又庄严。
砰砰。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砰砰砰。
就连身上传来的香味也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莫名其妙的。
心脏,总算是消停了。
“对不起啊。”
少女双手合十又开始向他道歉,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似乎以为他生气了,面带难色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公交车,而后低头在自己斜挎着的包里翻动了两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东西,快步走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不要生气。”
女孩不由分说地将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放在他手心里,抬头朝他笑了下:“我真的有急事要走,再不走话公交车就要开走了。”
这么说着,她不等权至龙反应,转身两三步跳上了公交车,这才回头朝他挥手:“有缘再见。”
“嗡——”
公交车启动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惊醒了,权至龙骤然瞪大双眼,慌不择路地凑上前拍了拍即将关闭的公交车门:“喂——你叫什么名字?”
事实上他还有很多话想问,不止这个。
比如你身上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为什么这么特别,又比如你在哪里上学?和我一样是高中生嘛?或者,你家住在哪里?以后还会来搭乘这辆公交车吗?很多很多想问的,但是目前的时间他只来得及问这么一句,也是最重要的。
“欸?”
女孩面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弯了弯,面带温柔的笑意回答道:“我是尹——”
“嗡——”
公交车开走了,就在女生说出她名字的瞬间。
“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权至龙张开手掌,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心中的猫猫头玩偶挂件,怅然地笑了笑:“既然你的原主人姓尹,就叫你小尹好啦。”
*
首尔,清潭洞。
居住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上流社会的富豪、商人和影视明星,时尚与财富的结合使清潭洞成为首尔乃至韩国首屈一指的黄金置业地段。
傍晚六点多,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来来往往的车辆,像是在开一场沉默的豪车展,数不清的玛莎拉蒂、保时捷、法拉利等一些人们叫的上名字或者叫不上名字的新式豪车往清潭洞的方向行去。
其中有一道身影,格外的惹人注目,也足够特别,只见夹杂在这些拥挤的豪车身侧,一辆靓丽的自行车穿行而过。
骑车的人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少女纤瘦姣好的身姿漂亮极了,挺直的背,白皙纤细的手腕,漂亮的天鹅颈,被风吹动的长发,无一处不再彰显着精致与美好。
少女也就是尹善,她左耳带着新式蓝牙耳机,后背背着白色干净的书包,即使骑着自行车也没有放松表情管理,嘴角笑容的弧度依旧干净美好。
“阿善,嘶——”
左耳耳机里传来一道低沉沙哑地男声,男生似乎是受到什么伤害,止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不等尹善做出什么反应,他就接着说道:“阿善,你现在先别回家,父亲又开始发疯了。”
“怎么了?”尹善不由得蹙紧眉头,那微微轻愁的双眸格外惹人怜爱:“你没事吧?哥哥。父亲又打你了吗?”
她停下车子站在路边,表情神态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担忧,任谁看了都无法否认她的温柔善良,可没人知道……
她内心无一丝一毫的波动。
又被打了啊。
真没用啊,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无论在学校多么呼风唤雨无恶不作,回到家里依旧是一头闷头乱撞的猪,失去了傲人的家世光环,就什么也不是。
当极恶遇到更加成熟的极恶,果然还是打不过地位更高的那个。
富丽堂皇的别墅里。
少年躲在自己房间,背靠着房门仰头坐在地上,校服外套随意搭在那双傲人的大长腿上,他衬衫的衣扣大开着,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瘀痕,额头上的汗渍打湿了头发随意散落着。
如此绮丽破碎感满满的画面,若是学校里爱慕他的女生们看到,不知道该引起怎样高昂的尖叫声。
尹清有气无力地弯了弯唇角,就算知道电话对面的人不可能看到他如今的表情,他也极尽温柔,放轻了声音:“没关系,别担心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们的父亲是个冷血暴力的疯子,对外是高高在上温文儒雅的尹氏集团的社长,在家里却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只要有一点不顺心的,就会对孩子们露出獠牙,拿起铁质的棍棒,毫不留情地击打他们的身体。
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无论是他,还是尹善,以及姐姐尹诗雅,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心惊胆战的生活。
“哥哥。”
尹善轻叹一口气,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地,像晨间清朗的微风温柔地敲打在人心头:“你知道的,父亲他不会动我的。”
因为她长了一张极尽漂亮的脸蛋,又有着柔若无骨的身躯,她的皮肤只要轻轻捏一下便会留下显眼刺目的瘀痕,更恍若是暴力击打了。
自从长大以后,她便一直维持着极高的分数,在学业上傲视群雄,永远在成绩排名上一骑绝尘,高高在上的第一名。
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在家里稳固自己的地位,不让血缘上的父亲有机会找茬,她还参加了学生会,因为要时不时出席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即使是为了维持家族的脸面,她那恶魔一样的父亲,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但是,你还是会害怕吧?”尹清轻声说道。
他眼睛眉梢都写满了温柔与怜惜,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他永远是温柔的,仿佛是草原上的狮子面对一只自己喜欢的小兔子,微微打个哈欠都怕惊扰小动物。
“你总是不喜欢暴力,总是那么善良柔弱。”尹清微微笑着:“别害怕,阿善,我会保护你的。现在,先在外面玩一会儿吧,等天黑了再回家,父亲今晚要去参加一个晚宴,没功夫再在家里发疯了。”
尹善:“……好的,哥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也是最烂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