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正襟危坐地司机透过车内前视镜问后座的男人，“梁先生，走吗？”
梁置礼坐在后座，视线在扫到对面酒店二楼的灯灭了后，才转回来。
他捏了捏鼻梁骨，手机微信界面还停留在和梁振的对话，梁振问他除夕怎么不回家吃年饭。
许是这几年梁置礼的事业版图越做越大，梁振又年岁渐老，深感力不从心，对这个之前忽略的大儿子生出了一丝愧疚，于是总会借着逢年过节的档口，问他一句。
只是问十句，才得到梁置礼一两句的回复。
静默几秒，梁置礼慢慢开口：“回广府花园。”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司机稍怔一秒，随即调整方向盘往广府花园开去。
毕竟一年去不到两回，还从未在除夕回去过，看来梁先生还是记挂着梁老先生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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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府花园里，几个帮佣进进出出，准备着年夜饭。
梁振和小儿子梁子豪站在门外廊檐下贴对联，于英英给他们递剪刀。
梁子豪今年刚十岁，读小学四年级，长得憨头憨脑的，这会，他站在梯子上，从父亲手里接过对联，对准位置，往门上一贴。
这也算是梁家十几年的传统了，每年的对联都时自家人亲自贴的。
别墅外的走廊亮着灯，不远处传来其他家的欢声笑语，梁振望着朦胧月色，有些出神，还是于英英提醒他：“天冷，早点回屋吧。”
梁振回头：“好。”看来这个大儿子今年还是不会回来了。
三人转身，准备回屋，忽然庭院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梁置礼从车内下来，于沉沉夜色中，走向他们。
梁子豪是最先发现他的，立刻扯住梁振衣袖，把他往外拉，兴奋地喊着：“爸，爸，哥哥回来了！”
阿礼回来了？！
梁振欣喜地回头，见梁置礼一脸倦色，一看就是从公司下班后匆匆赶来，脸上的皱纹都加深了，带着难以遮掩地惊喜就要去拉他的手腕，“阿礼，刚下班吗？来，家里还有饭菜，我们来吃年夜饭。”
只是还未碰触到，梁置礼便停住，梁振的手垂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于英英看不下去，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被梁子豪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打断。
梁子豪什么顾忌也没的直接来了个熊抱，梁置礼一时没防备，下意识接住这个十岁的大儿童，跟着往后退了两不。
“胡闹！”梁振虎着脸，“怎么能这样抱你哥哥呢？”
梁子豪把脸埋在梁置礼胸前，撒着娇叫唤：“我就要我就要，我想哥哥了嘛。”
梁子豪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梁置礼就出国了，直到几年前才回来，梁子豪一直听说自己有个非常优秀的哥哥，能力强，人长得还帅，因而一直都非常崇拜梁置礼。
只是父亲梁振总不让自己去打扰他，说怕哥哥生气。
可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哥哥亲近一下。
梁置虽对这个家感情淡薄，但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拍了拍梁子豪的背，问他期末考怎么样。
瞬间，梁子豪哭丧着脸，把头转了过去，默默松开梁置礼。
好吧，成绩是他唯一的痛
觉察到小家伙有点不开心，梁置礼又拍了拍他的肩，对梁振和于英英点点头。
于英英赶紧拉回梁子豪。
桌上，数十道色泽香味俱佳的菜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了很久，但一直在等着某个人所以迟迟未动。
梁振搓着手，想给梁置礼倒酒，被梁置礼抬手挡了挡，他以茶代酒，先敬了梁振一杯，“新年快乐。”
父子俩这些年隔阂不少，尤其是分手后，整整两年梁置礼都没跟梁振联系。
梁振有些激动，一饮而下，也意犹未尽地想再添一杯，被于英英拦下，“你啊你，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还喝——”
“您少喝点。”
沉冷清润的嗓音，梁置礼忽然出声，目光笔直。
于英英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让梁子豪给哥哥敬酒。
一时间，场面其乐融融，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梁振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说话也变得语重心长，“阿礼，你说你现在，要事业有事业，是不是也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梁置礼眉头一挑，“怎么忽然说这个？”
梁振和于英英对视一眼，说：“你都快三十了，爸爸也老了，爸爸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想你幸福，找个爱的人在身边，就像我和你于阿姨一样。”
梁子豪啃着鸡腿声音含糊地搭腔：“就是，我们班都有人谈恋爱了，哥哥，你怎么连小朋友都比不过。”
这话一出，梁振直接瞪了他一眼，“谈恋爱？你才多大！”
吓得梁子豪缩了下，立马反驳：“不是我！是代君乐！他已经拉人家小手了，我什么都没做——”
梁振脸色这才缓了缓，又看向梁置礼：“正好你于阿姨有个闺蜜的女儿，学艺术的，从国外回来，比你小几岁，性格好，模样好，抽空你去见见。”
梁置礼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寡淡地神色显出一丝波动，他声音懒洋洋地，“不见。”
“你——”
被人直截了当拒绝，梁振脾气眼看着又要上来，于英英连忙抚着他的背打圆场说：“不见就不见，阿礼忙，等他不忙的时候再见也成。”
谁知，梁置礼只是扬了扬眉，于静默处落下一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消息。
“我的婚事就不牢您费心了，结婚前我会带她来见你们一面的。”
梁振瞬间反应过来，“你是——有了确定的人吗？”
梁置礼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梁振多了解他啊，他没开口否认的事，就是他正在做的事，只是他不屑于去否认。
“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单着，你哪来的……”他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愕然，“你不会是还记着陶玉那个丫头吧？”
从父亲嘴里再听到陶玉的名字，梁置礼很轻地笑了声，站起身，拿起外套，要走的样子。
“您不也一直记着在？”
梁振神色一滞，“我那还不是为你好……”
梁置礼没听他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微微歪头，淡声说：“不用您一直为我考虑，我的婚事，我自己会做主。”
-
君澜酒店里，陶玉慢慢吃完那份突如其来的大餐，然后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刷租房信息。
春节后就要开始找房子，但她前两天刚给妈妈所在的养老院交了半年的费用，手头上的钱所剩无几，只能看年后的年终奖什么时候发了。
她计算着卡里的钱还能撑多久，微信消息一条条地往屏幕上弹，张秋秋她们在群里来回发红包，发得不亦乐乎。
【张秋秋】：@Tara怎么不来？
【马莱莱】：我先发为敬姐妹们，祝我们在新的一年都能大富特富！钱和男人都朝我跑来！
【房圆】：得，又在发疯了，那我还是祝大家实际一点的吧，新年加工资，冲冲冲！
……
【马莱莱】：樊总发红包了，Tara你还不抢！
【张秋秋】：嘶——有点大
【马莱莱】：靠，怎么我只抢了25.1？
【房圆】：啊啊啊啊啊大群里梁总也发红包了！！！！
十分钟后，小群纷纷晒刚刚抢的截图。
【张秋秋】：很好，278，我满足了。
【房圆】：73，让我看看最大的都是哪个部门的抢了？
马莱莱从前方打听了情报，迅速往群里丢截图：目前为止最大的是研发那边一个程序员，抢到了575块！
张秋秋：群里这么多人，你说梁总发了多少钱出去？
马莱莱：总归好几万是有的吧？听说在其他有梁总的项目群，梁总都发红包了。
房圆：那他心情还挺好的，你们谁，敢把梁总拉到我们项目群，年后我给你们带一周早餐。
……
陶玉算完自己这几天的花销后，这才点进群里，翻了翻对话，去几个大群里凑了个热闹，领完剩下的红包，然后又给张秋秋她们在的群里，发了一个红包，跟着搞下气氛。
【马莱莱】：呜呜呜你终于来了，可惜你没领到梁总的大红包
【张秋秋】：没事，姐刚抢到一个大的，来，再发一轮！
陶玉被张秋秋那架势逗笑了，连忙阻止她：别别，你今晚都发了多少个了
张秋秋：那怕啥，姐妹就是高兴，能在公司认识你们这帮朋友，我乐意！
一直没说话的房圆忽然在群里发了一连串感叹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我说先别在这姐妹情深了，Leung进我们项目组了！！我靠！是谁拉进来的啊？牛逼！
马莱莱迅速切换到项目群，看到樊盛正在群里说欢迎梁总。
项目群十几个人立马开始起哄，樊盛也一反常态地发了个“萌萌哒”的表情包，马莱莱简直要笑死了。
马莱莱：很好，我就猜到是樊总拉的。
张秋秋：樊总学聪明了，我去拱下火，希望梁总来个大的！
梁置礼的头像很简洁，话没说一句，直接发了个红包。
瞬间，一排感谢地表情包就堆了上去。
陶玉迟疑了，犹豫要不要点，已经又有胆子大的人开始拱火要梁置礼发第二轮，谁承想，梁置礼竟然真发了。
房圆立刻在小群里猜测：看来梁总今晚心情挺好的啊。
张秋秋：我227，你们呢？
马莱莱：45谢谢，微笑.jpg
房圆：298哇咔咔我发了！
张秋秋：@Tara 你呢？
陶玉慢吞吞回：我还没领……
马莱莱：什么！大好的宰老板的机会，你居然不领？
房圆：你在想啥啊我的宝宝！
陶玉准备解释，张秋秋居然直接在项目群里@了陶玉。
张秋秋：咱们这次项目的大功臣还没领呢，速速来领！
陶玉：……
樊盛有些惊讶：Tara，你怎么不抢红包？
陶玉只好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把红包领了。
134块。
还行。
只是没一会，梁置礼竟然发了条语音到群里。
清冽的嗓音，比平时说话低了几分，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音调沉沉的，如同越过申城几十公里的上方，钻入每一个人耳中。
梁置礼：Tara还没领是吗？可以单独来找我领个大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