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那天是霍时宴开车去接的池喻。
自从出了换衣服那档子意外,她第二天直接拖着自己行李回了临水湾,霍时宴也没拦。
这天池喻大早约了个造型师上门。
电话响起时,她正好卷完头发。
他的声音有些冷,染上几分冬的寒意,“我到了。”
池喻抿唇,指腹细细晕开唇上的口红,“等着,这就下来。”
这两天温度又降了不少,室内没什么感觉,一出门,寒风拂面刮过,冷得池喻牙齿打颤。
但她很快又调整过来,拢了拢衣服走进电梯,默着楼层下降。
车库空旷,电梯门打开,瞬间有风灌入,吹动裙角。
池喻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站在车前等她的男人。
四目相对,霍时宴朝她走去。
浅色长款大衣衬得池喻肤如凝脂,贝雷帽恰到好处地压住身上那股子清冷,浅棕发色给整个人渡上一层温柔。耳环是圆润的珍珠镶嵌,不大却晶莹得恰到好处,配上淡雅的妆面,一眼看去,气质温婉得像上世纪末的京城大小姐。
走起来裙摆摇曳。
只是脚上还是她喜欢的细闪高跟。
霍时宴微微挑眉,极其自然牵过朝他抬起的手。
指尖冰冷,他握进掌心,细声关心:“不冷?”
池喻笑,手指错开与他十指相扣,“也就冷一下。”
霍时宴垂下眼眸,牵她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又抬手护住头顶送她上车,由衷夸赞:“衣服很合身。”
池喻坐进副驾,抬眸看他,意有所指:“毕竟是你亲自量的,不是吗?”
霍时宴轻笑,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嘴边笑意未散。
没回答,答案却已很明显。
衣服是昨晚上才送到临水湾。
淮京和南沪一南一北,路途遥远,再加上大雪封路航飞困难。
池喻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从自己衣服里挑件代替。可不管怎么配,始终穿不出姜熙建议的那种感觉。
结果他一通电话进来,让她开门。
coco就这么拎着纸袋站在门外,眉梢还挂着雪。
她这才知道,前一天霍时宴就让人出差跑了趟南沪,为的就是这件衣服。
开出车库,四周光亮涌进,雪花随风飞舞。
“你哥今天在家吗?”池喻问。
“不清楚。”他看她,“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池喻伸手把他脸转了回去,“看路。”
又回答:“没担心什么,只是好像准备礼物的时候,忘了算他。”
“他常年在组里,很少回家。”
“那就好。”说完,她拿出手机用前置拍了张照片,又调转镜头拍了张霍时宴。
没等他问,她说:“给叶阿姨发过去的。”
霍时宴静默片刻,“干什么都行,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池喻笑,“行啊,那我发微博,就说见父母怎么样?”
“你发。”他把中控台的手机取给她,“发完再用我的号转一下,正好辟一下那些说我们炒cp的谣。”
池喻噎了下。
她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他怎么还认真上了。
她把手机还回去,“我说着玩的,真要发也得先通知静姐不是?”
霍时宴侧目看她,“不想发算了,别拿她当挡箭牌。”
“哟,这还心疼上经纪人了。”池喻故意,“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coco,我昨天见到她衣服上全是雪。”
霍时宴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coco的年终奖有六位数。”
多少?
六位数???
池喻“那你还缺助理吗?”
“助理不缺。”霍时宴看她的眼睛,“缺位夫人。”
“那算了,没兴趣。”
池喻说:“我暂时不虑结婚。你要想从我这讨个名分,不如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似乎想到什么,她又说:“不过你现在也没差,至少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关系不一般。”
他提醒:“本来就不一般。”
池喻咬牙,有点不爽了,“你今天非要跟我提这茬儿?”
霍时宴目不斜视,语气很轻:“敢睡不敢认,池喻,你也就这点胆子。”
池喻呵笑,“行,继续。你有本事把这事闹到荣港去,看能不能逼我嫁给你。”
没想到他认真想了想,说:“倒也是个好办法。”
池喻失语,偏头看窗外,“对你没话讲。”
沉默在车内蔓延,直到驶进盛区,能远远看到霍家宅院的标志性建筑,霍时宴这才开口。
“你知道我没开玩笑。”
他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只要你愿意,星辉传媒今后的资源都将为你所用。”
他知道她有事瞒着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这之外毫无保留地为她提供帮助。
池喻转头看他,笑了笑,“说得我都快心动了。”
接着她轻叹一声,说:“不过我得提醒你,我是我,池家的资产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要想开拓荣港那边的市场,我帮不上什么忙。”
霍时宴扯了扯嘴角,打着方向盘右转。
“你就当我迷了心窍,要把全部身家赔你身上,行么?”
池喻眼中笑意更深,抬手撩起耳边的碎发,“行,怎么不行。”
“华夏几千年来,你也不是第一个。”
车稳稳停在宅院大门。
门前两侧林立着高大的梧桐树,只是这个季节树叶凋零,只剩光秃的枝干挂着雪。
有佣人撑伞等在外面。
池喻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挽着霍时宴走进宅院。
穿过院子走进长廊,园中的红梅开得正好,点缀着白雪,美得像古诗画里的景。
两人亲密并肩,衣角紧挨一起,宛若一对新婚夫妇。
宅院比池喻想象中要大,走了一会儿,步子明显慢下来。
霍时宴察觉到她的异常,垂眸淡扫,让佣人拿双平底鞋过来。
佣人应声走远,池喻站立不动,手顺着臂弯往下,钻进他的掌心感受那一点暖意。
她问:“还有多远?”
他回握住她的手,“绕过前厅就到了。”
“那走吧,别让长辈等久了。”
说着,她拿过他身侧的伞,正要走下台阶,却猛地天旋地转,整个人被腾空抱起,黑柄长伞掉在了地上。
“院子落了雪。”
她穿着高跟鞋,踩进去就算不湿也冷。
他抱着她穿过四合庭院,池喻眨了眨眼,下意识搂紧他。
梅花暗香涌动,窜入鼻息。
无厘头的,她突然问了句:“霍时宴,你对老婆好吗?”
男人弯唇淡笑,嗓音低沉悦耳:
“嫁给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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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面,霍夫人开心得不得了,连忙拉着池喻进屋。
看到她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脚,皱眉责怪霍时宴:“你怎么都不知道疼人,让喻喻这么就过来了。”
霍时宴拍了拍身上的雪,“女明星经得起冻。”
说着却拿出一双毛绒拖鞋放到脚边,池喻还来不及开口,他的手就握上了她的脚踝,温热与冰冷交替传递,烫得池喻心头一惊。
霍夫人说:“这才对嘛。”
池喻一时有些难为情,霍母接着说:“男人就是用来使唤的,别惯着。”
霍时宴轻笑,没说话。
霍威身系围裙从厨房出来喊霍夫人,“华容,过来看看汤。”
这一看,才发现两人已到,池喻微笑颔首喊了声伯父。
霍威点头,“随便坐,当自己家就行。”
说完目光落回妻子身上,“好像有点淡了,你来尝尝。”
陆华容眉头微皱,小声说了句:“怎么会呢……”
转头又把池喻交到霍时宴手里,“阿宴,带着喻喻去坐会儿,我马上出来啊。”
因为是家宴,屋里并没有安排其他佣人。
客厅视野宽阔,挑高的二层空间采光极好。中式木质雕刻楼梯从二楼延伸下来,山水字画框裱在墙上,沙发后上方赫然挂着王羲之的字。
池喻还没来得及问,视线就被角落的一抹红吸引了过去。
一枝枝梅花插在红釉观音瓶里,肆意盛开。
这……
乾隆时期烧制的霁红釉观音瓶还真在他家啊?
池喻受到不小震撼,回头去看霍时宴。
霍时宴牵着她靠近,“仔细看看,跟你在地摊上买的有什么区别。”
“……用这个来插花?”
霍时宴递了杯温水给她,语气平常:“你不也是插花吗?”
这哪能一样?
池喻有些紧张地看了眼自己拎来的礼物,表情不太好,“董其昌的《仿黄山水图》,你家……有吗?”
霍时宴笑意很浅,“临本或许有。但你亲手做的茶叶,这里肯定没有。”
董其昌的字画是叶阿姨托她送来的。
她记得这幅画是前些年拍卖会,池老爷子花了八位数港币拍回来的,后来不知怎么送给了叶曦。
而杭州西湖的雨前龙井,是姜熙建议她送的。
姜熙一双眼睛毒辣得很,虽然没直接点名,但也猜得大差不差。
她说:“你要是见家长,对方又是不缺钱的那种,建议直接送心意。你年初不是去了杭州茶山吗,就没做点茶叶?”
可眼下一比,似乎更上不得台面了。
但没想到陆华容却喜欢得不行,说自己早就想亲自去趟杭州采茶,说池喻送礼简直送到心坎上,一直夸个不停。
霍威早年是星辉掌权人,可近几年来他已经从一把手的位置退下来,陪陆华容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偶尔交谈还是能感受到他曾经作为上位者那股不威自怒的气息,但更多是时候都是端着茶杯缄默,听他们说。
在喝茶这方面叶曦是个行家,带着池喻也或多或少了解了些。霍时宴随意两句话把话抛给了池喻,池喻坦然大方应对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