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七点,童氏集团大厦A座三十二楼,总经理办公室。
童翰宇敲响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他哥哥的声音。
“进来。”
他走进办公室,他哥哥正在把茶壶里的茶叶倒掉,见到童翰宇,便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
“这茶叶是真不错,回头我给你拿一罐,你也带去剧组喝。”
童翰宇拒绝了。
“哥,我不爱喝茶。”
童翰麟手上的动作一顿,笑了笑,没说什么。
童翰宇主动问起。
“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童翰麟已经洗好了茶壶,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倒进新的茶叶,开始烧起了水。
“叫你过来,主要是爷爷想这周六和咱们一起吃个饭,有宋家人,宋玉也会去,目的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我提前和你通个气,你看着安排一下时间。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爷爷既然开口了,吃饭还是得去的。”
童翰宇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了。
他说。
“哥,你都不打算问一下我U盘的事吗?”
童翰麟笑了。
“小宇,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性格我比谁都了解,不然你以为我昨天和你说那些是为什么?”
童翰宇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童翰麟太了解他,知道他会做什么,所以以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哥,你那么和我说,我还是做了,你会不会对我挺失望,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
童翰麟面前的水烧开了,他往茶壶倒了一壶茶,热气从茶壶里不断往外冒。
“我和你说过,我不会去浪费时间思考没有意义的事。”
确实。
童翰宇苦笑了一下,他哥哥的理性程度,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童翰麟把第一泡茶从茶几上的出水口倒掉,头也不抬地对弟弟说。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事件做得太意气用事了些。”
童翰宇一愣,不知道他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尝尝,说不定你会喜欢。”
童翰麟泡了第二泡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还是给弟弟也泡了一杯。
“江家的局,我早在三年前就开始收网了。江义手段老辣,就是管不住裤腰带,外面几个私生子都是隐患。偏偏生了个儿子江桓是个痴情种,能在四年内把他老子干下去,管理层大换血,能力是有的。但他做事冲动任性,也是个大问题。江家根基深厚,抗风险的能力也不是开玩笑的。我原本就没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真把他们一网打尽对我们也没好处,只不过伤筋动骨,折条胳膊断条腿罢了。你把这东西泄漏出去,对我的计划影响也不大。”
他笑着看了一眼表情略显尴尬的弟弟一眼。
“那个叫林虹语的小演员,我派人仔细查过了,出身差了些,背景倒还干净,只是跟了江桓七年。你要是真的喜欢,哥哥也支持你。我知道你一直反感家里撮合你和宋玉,你想找自己喜欢的,也正常。”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所以我认为你昨天做错了。像林虹语这样的菟丝子,被男人养惯了,没有什么独立生存的能力。江桓倒下,等她苦头吃够了,你借机给她施点好处,她自然主动就跟着你走了。何必和江桓搞那些在片场斗嘴的孩子气?”
他又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弟弟过于天真。
“林虹语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就是当年那个......”
童翰宇情急下出言维护林虹语,话说到一半,就哑然而止。
他说这些干嘛呢,他哥哥又不会懂。
“哦?难道她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
童翰麟倒是有些诧异。
“是的。”
童翰宇道。
童翰麟点点头。
“那我就更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了。”
他从茶几上站起身,背对着童翰宇,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灯火通明的一栋栋商业大厦,甚至能看到对面楼里办公室一个个隔间里正在加班的人。
“你看到那几栋楼了吗?”
童翰麟问弟弟。
他指的是更远处几栋在建的高层住宅楼。
那几栋楼均只建了一部分,就烂尾了。
楼身上挂的招牌是源衡地产。
“唐家的唐源衡你应该听过,今年四十,比我还大五岁。接任唐家生意的时候他也就三十二三,那几年他抓住好几个风口,唐家是何等风光。才不到十年,唐源衡破产,唐家败落,一堆烂摊子??至今没至至今没人愿意接手。”
童翰宇看到那几栋楼,仍挂着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色横幅,在风中飘摇,似乎对自己已经无人问津的命运毫无所知。
“小宇,你真的以为这世界上有什么永葆的富贵?不存在的,你看看这些灯火里的人,一夜暴富的也许不多,但一落千丈、身无分文的可不少。”
童翰宇看到两栋高层大楼之间,有一个穿着破烂的佝偻老人在路边缓步穿过,向每一个路遇的行人行乞。
大家远远地见到他,便避之唯恐不及。
那个老人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更卖力地乞讨。
“有一句话很老套但也很有道理的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有时候我也问自己,童家的命运,我真的可以承担得起吗?但我也明白,这是我的责任。”
他转过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弟弟。
“小宇,我知道你对家族的生意不感兴趣,所以从不和你说这些。但你是我弟弟,我们才是永远的一家人,你明白吗?”
童翰宇看到在灯光下,他哥哥脸上尽显的疲态。这个人才三十五岁,头上已经有了白发。
童翰宇感到自己心里一酸。
“我明白了,哥。”
同一天,一小时前,江家。
餐厅长长的桌子上两端各坐了一个人,桌子上却几乎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两个坐着的人边上各站着一个阿姨,随时准备给二人夹菜。
江义看着保姆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笑着招呼坐在他对面的儿子。
“来,阿桓,崔姨新学的菜,你尝尝。”
说着,他指挥站在江桓旁边的人给他夹一道自己面前的菜。
那是一道鱼,阿姨夹了放进江桓面前的碗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爸,你都退休了,就好好玩你的,不要老是插手我的事。”
他皱眉,不满地说。
“鲜,这个鱼鲜。”
江义吃了一口鱼,赞不绝口,他拿起旁边白色的帕子擦了擦嘴,对儿子笑道。
“阿桓,老爸这是关心你,你看看你,三十五岁了也不结婚,上次订婚找了个二婚的女人,还被人甩了,现在天天和个小明星不清不楚,不是耽误时间吗?”
他指挥身旁的人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鱼,继续说。
“那个周小姐,和我们家好歹也算门当户对,人家性格也温柔,大方,结了婚也不会管着你,你要找什么明星歌手都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见都不见,是不是不太好?”
江桓似乎感到非常不悦。
“爸,所以你就把她弄到我办公室?”
江义喝了一口鱼汤,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也见到了吗?如何?还满意吗?”
江桓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见儿子如此不配合,江义也放下了筷子。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阿桓,正好你回来了,我想和你知会一件事,让阿启认祖归宗。阿启......”
“爸,你这是在威胁我?”
江桓直接打断了他父亲的话头。
“江启这几年帮着童家可没少对付我,前几年我接管公司,他也没少给我使绊子。当年他妈逼死我妈......”
“孩子,你们是兄弟,应该和睦,而不是互相仇视。”
江义看着江桓,表情十分严肃。
江桓冷冷地回看父亲,寸步不让。
当年江义和江启的母亲李瑶婚外私情,纠葛不断,生下私生子江启,李瑶为了上位,多次上门挑衅江桓的母亲,江义却视而不见,江桓的母亲自杀,他无法将此事排除在外。
尽管他母亲离世以后,江义也没有选择和李瑶结婚,但他对江启的关注却丝毫不亚于江桓。
平心而论,江启的确出色,比江义的任何一个儿子都出色。哪怕是和江桓相比,也不稍逊色于他。他一直都不甘心自己的处境,尤其是他母亲李瑶两年前得癌去世以后,他的动作愈发多了起来,江桓不想搭理他都不行。
七年前江桓接手公司,是正好合了江义的意。他管了大半辈子,累了大半辈子,有正值青年的儿子接手,乐得自在。
可江桓接任以后,江义却感受到了大权旁落的落寞。
尽管这个人是他儿子。
江桓年轻气盛,做事有他的一套新方法,把江义的人一个个都踢出局之后,还附赠一句不留情面的“你这套过时了”。
此时出现的江启温言软语,哄住了失落的老父亲,让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力量,受人敬重。
这几年江义和江启走得越来越近,却和江桓越发不合。
江桓警告过父亲几次,江启不安好心。江义却觉得江桓太过自私,恃才傲物,对父亲和弟弟都毫无亲情可言。
江桓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变本加厉起来。
江义不但想让江启“认祖归宗”,还想把他过继到江桓死去的母亲名下。
江桓自然不可能同意,二人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江桓走之前,江义放下狠话。
“你要知道,你是我儿子,但我不止你一个儿子。我能给你的,也能给其他人。”
江桓冷冷一笑,什么也没和他争辩,快步离开了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
他一刻,也不想在那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