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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认为小弟如何

    第十一章认为小弟如何

    叶任生轻笑,语气中夹杂着微不可察地无奈,“从未。”

    “竟然……”徐徊轻叹,“不过想来也是,兄长终日为商事操劳,在外肩担满城甚乃举国商人寄托,在内定然身负族室上下期望,没有那般闲情四处悠哉。”

    说着,他转身瞧向画舫,“今夜西池美景如画,舫上清歌曼舞,醉月当空,小弟就陪兄长好生畅快一番。”

    言罢,轻舟逼近画舫,泊于旋梯旁侧。

    徐徊率先迈出舟外,登上旋梯,回首朝同伴之人伸手作邀,“任生兄,快来。”

    公子笑若清荷,倾身之际,夜风拂过额发,月色染过眉梢,甚有几分玉树临风前的佼佼之姿。

    叶任生不禁与之凝眸而笑,挥袖握其掌心,借力登上旋梯。

    两厢攀至舫上时,舫下轻舟载客荡水而归。

    双叠画舫宽敞通透,四下欢欣喧嚷,乐声悠扬。

    徐徊望向舫内,面露喜色,“真乃幸事!”

    叶任生巡赏满湖风光,闻声不解,“贤弟又瞧着了什么新奇之处?”

    “倒并非全然新奇,乃是珍贵难得,”徐徊拉着她的袖腕,靠近舫亭,“任生兄你瞧。”

    叶任生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着浅衣,面遮轻纱的女子,垂眸抚琴,眉眼专注。

    腕起手落间,弦铮腔鸣,乐声若流水倾淌,婉转悠扬之时,却又似大鱼腾出水面,激起白浪滚滚,波澜壮阔。

    叶任生对古器谱乐所知不多,但也能听得出来,这般高超技艺,没个自小苦练的十年功夫,断然是奏不来的。

    只是天下以此为生的技师众多,不乏勤奋刻苦之人,尤其这般敢在京都掌面的,才拔超群都是自然,他倒并未觉出几分难得。

    “难得的并非全然是那技娘的手艺。”

    听闻她心中所感后,徐徊连忙摇头,轻拍着掌心,语气带有几分急切,“而是那技娘手下的箜篌。”

    “箜篌?”

    叶任生朝被技娘拨动的乐器瞧去,长形腹扁,器身雕有凤祥云纹,貌似古琴,品阶伫立,又样似琵琶,弦鸣弹拨,所奏曲声竟还有几分像秦筝。

    “从来只听那娇娘怀抱箜篌,撩拨弹奏,这抚于案上的,还当真是头一回见。”

    徐徊连连点头,“可不,此器称作卧箜篌,先朝曾一度风靡,称为极雅。音满质清,声色丰富,域广宽宏,较琴瑟筝器华丽庄重,善奏者,一人可抵‘万军’。其后却也因而困于皇室,束之高阁,渐颓于岁月长河,如今已是难得一见,时也命也。”

    叶任生闻声轻叹,“不成想,竟也是那般被套了枷锁的存在。”

    听到如此感叹,徐徊回身看向她,“唉,本欲叫任生兄瞧那珍贵之物,谁想又扯到这令人无奈之处。”

    见其眉眼染过惆怅,徐徊温声细语,“想这人世间多有身不由己,我只求所在意之人,皆能随心所欲,即便世道不忍,起码在我面前,‘他’能畅所欲言,做那无所拘束的彩萤。”

    莲丛深处,荧荧光火闪烁,叶任生回望向他,沉默不语,良久,莞尔轻笑,“想来徐贤弟所在意之人,定然是这世间最畅快欢乐的,也不知哪家女子能有这般福分。”

    听到此话,徐徊负手转向舫亭,不着痕迹地轻叹,随即抿唇朝那亭内示意,“有道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良辰美景,亟待你我对酒当歌,任生兄,不要光站在此处瞧着了,快且随我来。”

    叶任生随他一道进那舫亭深处,四下熙攘,客满席缺,二人寻那小厮要了两壶醇酿,来到一处临窗宽廊,围栏而坐。

    西池夜风微凉,拂了四下燥热。

    二人啜饮佳酿,共赏月下美景,耳际妙音绕梁,甚是悠哉。

    忽而雅声停歇,罄鼓响起,一群红纱遮面,柳腰婀娜,足挂金珠的舞姬翩跹而出,伴着乐声载歌载舞。

    四下喧嚷一时微滞,而后醉声纷扬,无不欢欣喝彩,场面堪称沸腾。

    “哎,这才是西池真正的美景所在。”徐徊和着舞姬脚步,轻轻打拍。

    叶任生闻声调笑,“那传说里的歌姬虽见不到,但上苍似乎很是眷顾徐贤弟,这一来便是一群舞姬,你瞧瞧,个个身轻如燕,袅娜多姿,真是令人看花了眼啊。”

    说话间,那不远处的酒桌上,熏醉的酒客起身,步伐摇晃,双眼迷离,朝着舞姬奔去,被灵活的舞姬们环绕其中,不自觉地便随之起舞。

    这般滑稽场面,引得四下捧腹大笑,然而却毫无嘲弄之意,甚至还不断有酒客宽去外衣,手执锦缎作舞袖,随着舞姬一同起舞。

    不由得,四下效仿之人纷纷,卸了所谓君子仪态,挥手扭腰,轻歌曼舞,舫亭内一时好不欢乐。

    “任生兄,你我也一道去凑个热闹吧?”徐徊跃跃欲试,起身朝她说道。

    叶任生立时摇头摆手,满脸拒绝,“不不不,贤弟你去就好,愚兄来不得,还是算了……”

    “哎呀,来吧。”

    徐徊未给她更多时间抗拒,扯起她的手腕便朝亭内奔去。

    原本还穿梭在众酒客之间的舞姬,见二人样貌俊朗出群,纷纷倾身而来,环绕四周。

    叶任生一时不察,被卷进人群,本想转身逃走,奈何被众舞姬围堵。挥袖阻挡之时,袖口也落入她手,被迫随之起舞。

    “哈哈哈,任生兄,你且放下那谦谦君子仪态,放纵这一回吧!”徐徊仰面大笑,攀着舞姬径自舞得欢快。

    琴瑟和着鼓声轻快,难得抛却世俗酣畅一回,叶任生自然心生欢快。

    只是四下越舞越起兴,待那胡琴羌笛响起之时,不少酒客宽衣解带,作起那豪莽之舞。

    虽说里衣尚在,但叶任生仍旧感到惊愕,一抹警觉自心底生起。

    见徐徊兀自与舞姬玩得开怀,她便悄然从舞姬手中挣出衣袖,随即漫不经心地离开人群。

    去到掌台处寻了杯凉茶,仰面灌下,头脑霎时清明不少。

    回身瞧徐徊仍旧尽兴,并未发觉异样,她便径自提着茶壶,走向了舫亭外。

    寻至画舫尾部,难得人际鲜少之处有一圆桌,她款步上前,倾身入座。

    远离西池岸边如火如荼的灯艺,正值当空的明月反倒愈发清亮,皎洁。置茶壶于案上,倾汤入盏,叶任生竟在这般热闹繁华之处,感到了几分对影成三人的孤寂。

    只是这份孤寂并未享受几许,那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徐徊气喘的声音里夹杂着急切与诧异,“任生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

    说话间,那人便奔至对面,扯开空椅入座,面上带着欢舞之后的薄红燥晕。

    “我瞧你舞得尽兴,就没有打扰,你怎么也出来了?”

    徐徊缓过两口气,瞧着对面之人有些踌躇,“任生兄,你是不是……生气了?”

    叶任生闻声,有些意外,“生气?我为何要生气?”

    “是不是愚弟不该拉你去胡闹……”徐徊抿唇,面上带着几分犯错的愧疚。

    “怎会,”叶任生无奈轻笑,“我没有生气,只是那般曼妙舞姿愚兄只能欣赏,舞是实在舞不来,处在欢腾之中简直就是折磨,所以赶紧逃了出来,免得闹出笑话。”

    “当真?”

    “自然。”叶任生看向他。

    见状,徐徊复展露了笑颜,“那就好。”

    “你若还未尽兴,且尽管再去,不必顾及我。”叶任生示意亭内。

    “不了,”徐徊摇头,“方才那番乱舞一通,已然放纵,适可而止。况且,没有任生兄在,哪还有什么兴可尽。”

    “那岂不是愚兄的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徊连连摆手。

    叶任生自然知其并非,只是故意逗他。

    徐徊望着她月下含笑容颜,抿唇犹豫一番,手臂叠在案上,倾身望向她,“任生兄。”

    只叫不语,叶任生等不到下文,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方才瞧你与那舞姬作舞之时,满面寡淡,不为所动,莫非……”徐徊眉眼流转,颇有几分暧昧,“莫非任生兄剑走偏锋,倾好的……并非女子?”

    叶任生闻声微愣,一时不解。

    徐徊却以为自己戳中了对方心事,“其实放眼历史长河,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自古存在……”

    “哈哈哈,”叶任生这才恍然明白,不禁仰面轻笑,“贤弟当真乃心胸豁达之人。”

    徐徊愣神,见其笑颜,恍然回神,面上阵阵羞赧,“兄长尽管笑好了。”

    见此,叶任生赶忙压住了嘴角,拳抵唇间轻咳。

    “贤弟莫要见怪,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只是感慨贤弟心胸宽广,见识广泛,眼界豁达。”

    “当真?”徐徊说着,倾身再次望向叶任生,“其实愚弟远不止心胸宽广,方才那般问,其实还有后半句未曾说出口。”

    “后半句?”

    “放眼历史长河,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自古存在,”徐徊凝望着对面之人的双眸,“倘若兄长当真倾好男子,那兄长以为小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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