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昏暗的烛火勉强的将残破的牢房照亮,戏班子的十多余人被关在狭小的屋子中,因为牢房阴暗不透气,春季的江南水气又重,所以每个人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铺在草席上的被褥也是。

    戏班子中的年轻人对这种恶略的环境还熬得过去,但老班主一直有风湿的毛病且在冲进火场抢救人和物件时,带火焰的木梁恰好砸下,老班主抬手躲避,砸下的木梁虽未伤及性命,却在班主手上和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烧伤,后来被关押在牢房之中,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已经溃烂恶化。

    师兄弟们都焦急不已,大师兄蹲在牢房门口,撇见一个路过的狱卒,连忙趴在栏杆上向外面招手吸引他的注意。

    “这位大哥,什么时候才轮到县太爷审理我们的案子啊,已经关了一天了。而且我们家老人身上的伤很严重,急需大夫医治。”

    而狱卒看了一眼草席上由几名弟子照顾的老班主,不为所动:“这不是还活着的么,县太爷现在忙着接邀赏宴呢,没空管你们这闲事。”

    真是妄为一方父母官!

    众人虽然满心怒气却没有解决办法,只得咽下这苦楚。正在照顾老班主的面具师弟,也就是顾倾宇虽然也心有怒气,可更多的是震惊:没想到自己治下的地方竟然有如此荒废职责、贪图享乐的官员!

    “等等!这位大哥,烦请您告诉知县大人,我在南市当铺存放了一箱银票,那些钱应该足以赔偿东家的损失。多余的钱财愿意赠与知县大人,为感恩大人的勤政爱民。”

    顾倾宇见狱卒对自己的话若有所思,接着走到栏杆边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低声说道:“到时候自然也有礼物赠予狱卒大哥您。”说着拉起狱卒的手把一颗珠子悄悄放到了他手中。

    那是一颗通体透绿、品质上佳的夜明珠,虽然小了点,却也价值不少,是顾倾宇刚从口袋里皇帝私印的挂坠上扯下的。

    狱卒偷偷看着手里的珠子,对顾倾宇说的话将信将疑,却也不舍得这将要到手的钱财,权衡之下决定去催一催县太爷:“我可以在大人面前提一句,可是大人愿不愿意来我就不知道了。”

    顾倾宇道谢,狱卒走后转过身来才发现师兄弟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慌忙解释道:“我刚刚自然是骗他的,当下之急是要让知县大人快来审我们的案子,好尽快送师傅去就医不是?”

    可是众人还是疑惑,大师兄说:“我们没想到的是,你怎么会对官场贿赂的事情这么熟悉?”

    “这……可能是听说书先生讲过吧。”顾倾宇想到了批阅奏折时曾以文字形式见过这样的一些案件,而如今这种贪污的事情却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禁苦笑。

    “可是如果真的到赔钱的时候怎么办?”小师妹发愁。

    “钱财倒不用担心。”顾倾宇想到了一位在江南定居的多年不见的皇叔:“我有一个姑姑,她家在这里经营很大丝绸布匹生意,可以先问她借钱,之后慢慢还就是了。”

    “这么说你应该也生活富足,为什么会加入戏班,还一直带着面具?“楚荷在脑中细数了一遍江南有名的丝绸商户,那些有名的商户基本都与皇室有着联系的密切,却没有听到哪一家有这么一号古怪的人物。反过来想,或许这就是他带着面具的原因:周围一定有人对他的面貌很熟悉,而他不想被别人认出来!

    顾倾宇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问,已经编好了故事:“这就要从一个叛逆的小孩被他父亲逐出家门说起了……”

    狱卒走出衙门门口,跑去县老爷经常去的那家酒楼,也是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楼——亭台水榭。

    昨天中午时,戏院东家想拜托知县尽快裁判,让戏班把房子烧坏的赔偿交出来,就曾请了县老爷一顿珍馐美味,还附赠上一个翡翠玉镯,说是给县老爷最宠爱的四夫人的礼物,县老爷回家就把镯子随意的扔在了桌上,嫌弃的说到:“就这点东西,还好意思让我转送给我夫人。”戏院房东所拜托的事情也就被搁置起来。

    可是今天上午的时候,县老爷又收到了请柬,邀请来自转卖奇石的冉家,但是冉家素来与官府无甚交情,不知这次邀请所为何事。等到县太爷到了之后发现,冉家与戏院东家所关心的竟是同一件事。

    看着摆在自己身边的两箱金银珠宝,馋的吞了口口水,“所以冉公子所求何事啊?”说话间眼睛还始终盯着珠宝,想迫切的将其收入囊中。

    冉骨看着知县贪财的样子很是满意:“这第一箱是请您把戏院赔偿的案子往后拖一拖。”

    “那么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呢?”知县很快就答应下来了,这事儿对知县来说不算难事。

    冉骨接着说:“这第二箱是请您帮小人补一份证明公牒。舍妹与我吵架,故意毁掉公牒离家出走,之后整日与一些江湖戏子厮混在一起,我很是担心。待公牒补办完,便可以把戏班那行人放出来。”

    旁边站着的冉府管家冉青并不想将原本用于招兵买马所积攒的家产用在楚荷身上,满脸不悦。

    县太爷捧满手的珠宝:“冉公子出手大方,这点要求不难办,过两天我就派人把公牒送到你府上。”说罢两人端起桌上的酒杯, ”默契的交换眼神,对饮一杯。

    一顿饭时间过后,等在门外的狱卒见到县太爷一脸神气的出门,并瞥见他身后两个小厮提着沉重的木箱子,便知道又有人拜托县太爷办事,不过既然县太爷高兴的接受了礼物,别人所请求的事情应该也是答应了。

    狱卒迎上前去:“大人,前天关到牢里的戏班说可以还清东家的钱财,另外... ...”狱卒凑近知县的耳朵,悄悄的说,“还要额外的给大人的谢礼。”

    “哦?”知县也很惊讶:勉强经营的戏班,竟然可以拿出这么多钱来!“这不会是谎话吧?”

    狱卒想到了顾倾宇刚刚给他的那颗夜明珠,说道:“小人觉得他的话也是可信的。”

    “是么?”知县看着狱卒,惊讶于平常都不会在意别人死活的狱卒竟然帮戏班说话,也就猜到了狱卒定是收了人家的钱财,否则,以他胆小的性格,一般不会在自己面前多言。这么说来,戏班可能也真的会有钱来补偿戏院东家,知县又在心里盘算起来,该怎么向戏班要这份谢礼,“走,回去看看他们到底能有多少钱财?”

    在牢里等了许久的师兄弟们终于又看到了那个狱卒回来。只见他径直走到牢房前,指着顾倾宇:“你!跟我出来,知县大人要见你。”

    顾倾宇其实,安慰身边的人不要担心,就跟着狱卒出去了。顾倾宇跟在狱卒的身后,到了一个像审讯室的地方,墙上挂着鞭子弯钩等刑具,还可以看见上面拧干的血渍,房间正中间放着一张木桌,一个肥胖的身材却衣着讲究、头戴官帽的人坐在桌子一边,他应该就是此处的知县。

    知县见到顾倾宇进来,顿时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顾倾宇坐到知县对面,想起了此人曾经给自己写过的奏折:陛下今天吃的好吗?陛下身体安泰?陛下想不想来江南游玩?微臣想念你想念的紧... ...不胜其扰,没想到现在自己真到了江南。

    “知县大人,我在城中钱庄存了黄金万两,足矣还清欠东家的钱,但是我身在牢狱,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宽限我一日,去将钱取出。”

    对面的知县听到黄金万两眼睛都放光:“你且安心在这牢中,我派人替你去取,只是这路途遥远,跑路费需要一千两黄金。”

    顾倾宇稍稍震惊知县竟然敢贪污这么多钱,随机就同意说:“那这是我与钱庄签约时定好的印信,烦请那好。”他从怀中掏出私印交给知县。

    财迷心窍的知县接过印章,看也不看就命人去钱庄拿钱,可是派过去的人回来后却说钱庄的人并不认识这枚印章。知县认为自己被骗,十分恼怒,决定亲自拷打顾倾宇以泄心头之恨。

    “你胆敢愚弄本官!”知县拿着鞭子,就要往顾倾宇的身上打。顾倾宇无奈的看着知县,心想:他如此求财心切,竟然都不看一眼印章上的内容!说:“大人稍等,许是我拿错印章了,您看印章上是否刻着‘受命于天’四个字?”

    “大胆刁民,还想骗本官,你的印章怎会与陛下的玉玺相同!”说着翻开印章下面的字,却发现真是“受命于天”,知县下令给顾倾宇松绑,又连忙让狱卒取来一个自己的奏折,发现那人的印章与皇帝陛下给自己批阅奏折时在上面盖的章一般无二,顿时脑中如五雷轰顶一半。

    “知县大人可看清楚了?如今本刁民应了你的话来了江南,大人可还满意?”顾倾宇整理整理被绳子绑皱的衣服,走向知县。

    知县手脚快速的跪在地上磕头谢罪:“微臣不知陛下驾到,未曾远迎,陛下赎罪。”

    “朕微服私访,听说不少人托知县大人办事,山珍海味、金银珠宝、歌舞美姬不断送入府中,如今知县不说富可敌国也算富甲一方啊!”顾倾宇在知县面前坐下。

    “那都是他们硬塞给臣,臣正要将那些钱财充入公库作为福利施放给万民。”唯恐乌纱不保,知县主动舍弃钱财。

    “如此甚好。”顾倾宇将手搭在知县肩上,吓得知县一颤。“朕还有件事与你商量。”

    知县摸一把头上的冷汗,毕恭毕敬:“陛下请说。”

    “借朕些钱!”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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