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

    那两个古老的字眼穿过耳鼓的同时,一行腥热恰好落在眉间。

    瞻仰下意识闭上眼,感受到如滚烫的热泪般顺着眼底滑向唇边。

    她抬手轻轻拂去,睁眼时指尖与掌心一片血红。

    而身边也不时传来雨落的声响,一滴一滴打在坚硬的青石地面,在人心上也打出“砰砰”回响,浓烈的血腥渐渐弥漫开来。

    “血,是云愁的血。”

    观风月擦了几次脸,袖口已染满了鲜红。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在上面祭出血咒?那上面有什么?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三人不约而同仰望头顶,丈余之外,血咒在漆黑墨色中布开一张巨大的网,狰狞挥舞着獠牙,有如一张血盆大口,即将吞纳这里的一切。

    望烟雨冷声道:“血咒乃上古生杀凶器,咒出,人畜俱灭,寸草不生,早已被玄门封禁。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必须阻止他!”

    顺势祭出一张明黄,迎风而上。

    望烟雨冷肃的声音随那张明黄强烈震荡于整个洞天。

    “云愁,请立即停止此咒!请立即停止此咒!”

    那张巨网中间的小小身影坐定如常,纹丝未动。

    “无论此间发生了什么,一切当从长计议。我们四人既已汇聚在此,总会有恰当的解决办法。血咒杀伤力之大,先不论这一方洞天,甚至有可能波及洞外的烟霞路,及外面的所有生灵!一旦成形,便再不可能回头了!云愁!”

    望烟雨的声音越发震裂,巨网中央的那个小身影依旧纹丝未动。

    而那张明黄却先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撕裂。

    正当他又要匆忙祭出一张时,旁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按了回去。

    瞻仰:“二师兄,别白费力气了。我与云愁交手无数,甚为了解。他每逢出手,必早已事先谋划好了一切。且凡是血咒,阵出,则一切不可抵挡,布阵者也不能自行停止。好比箭在弦上,不是射中敌人,就是击溃自己。不得不发了。”

    望烟雨垂手叹息:“却是如此。他自己不能停止,外力也不可撼动,眼下,唯一能解决的唯有此阵法所对应的‘解咒’之法了。可所有血咒被封禁之后早已失传,更别说这隐秘的解咒之法。”

    瞻仰转了下眼珠,“解咒之法......上古秘术......”

    望烟雨不解道:“话说,云愁又是从何处习得这古怪的......”

    此时观风月一声惊呼:“你们快看,这血咒发生了变化!”

    再抬头望时,原本那张规规整整的一张圆形网,此刻于云愁所面向的方位,延伸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通路,鲜红血色缓缓流淌,鼓动着,跳跃着,藤蔓一样,向前不断蔓延。

    小小的身影坐定处,那张巨网更盛更红了!

    “太诡异!那前面到底有什么?”观风月捂着口鼻错愕震惊。

    瞻仰甚至能留意到他手背震惊出的几道青紫爆裂的纹路,从手臂一路延伸至五指指尖。又抬头望了眼。

    出奇的相似。

    她转念一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出几步。

    放眼去,那早已被遗忘在角落的通红炉鼎,炉底下那一道干裂的沟壑,此刻被上方血咒,正映地像条暗河般静谧流淌。

    观风月又是一声惊呼:“停下了!”

    巨网蔓延出的那条血路,不知被什么截下,漆黑幽暗处像是被刀切断了一般,却并未阻止那条血路继续流淌蔓延。

    但就在被截断的一刹那间,上方巨网也霎时爆闪。随后,则有顾虑地闪烁着,这一偌大的洞天也随之忽明忽暗。

    影影绰绰的,好似还有类似的鼓点声,微弱跳动。

    循声分辨着,望烟雨说话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们,听见了吗?”

    此刻,观风月紧闭着双眼,探究这声音的源头,不住念道:“像,像,太像了,像极了......”

    望烟雨:“这心跳声......”

    瞻仰则有力地低吼着:“不,不对,不像,不是!不一样!”

    二人皆是一惊。

    而与此同时,上方巨网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爆发出一道响亮的咒词。

    “日升!”

    却是有一个物事冉冉升起,被一道白光包裹着,送向三人所在方向。

    模糊之中,三人怔在白光下,震惊愕然。

    “月落。”

    云愁响亮稚嫩的声音再次落下。

    咒词落下的瞬间,云愁坐下那张巨网忽然向四周阔开,猛涨数倍,盛大红光迅速包围了周遭的一切,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没。

    盛极之下,瞻仰三人被这红光刺的再睁不开眼,整个世界顿时漆黑一片,就连耳边也是轰鸣阵阵,不断回响。

    这漫无天日的昏暗之中,仿佛昨日重现。

    脑海中忽然闪过无数片段。

    又忽然,灵光骤现。

    她摸索着唤来一张明黄,念诀。

    “大师兄?二师兄?”

    她的声音虚幻地荡于黑暗之中,四下纷飞,没有着落,空空荡荡。

    连同那张明黄,也不知飘向了什么地方。

    “师兄?”

    静默许久。

    待她正要放下念诀的手,有声音刺破黑暗而来。

    “大师兄在呢,小师妹!”

    “二师兄也在呢,小师妹。”

    瞻仰出神片刻,露出笑容。她紧接着问道:“师兄,云愁曾经为师父坐下童子,昔日,理应同我们一样,是在钓台上度过漫长时光罢。”

    观风月:“这,应当。若细究,云愁还早于我入师门,按辈分说来,他才是我们的大师兄。”

    瞻仰:“好。那我有个问题。”

    望烟雨:“小师妹尽管问。”

    瞻仰:“钓台之上,那间小小的藏经阁,你们是否留意过?”

    观风月:“钓钓钓钓钓台竟然还有藏经阁?”

    望烟雨:“小师妹,虽说我们平日里爱钓鱼,但不表示我们不爱读书呀。这藏......”

    瞻仰:“就在茅厕后通往的那条倒夜香的竹林小道,拐个弯就能看到。”

    观风月:“啊?那地方谁会去啊?师父可真会选址。”

    望烟雨:“要不怎么起名藏经阁呢。”

    “物换!”

    此时,天外传来一声云愁响亮的咒词。

    外界天地,黑暗开始退散,红光也随之转淡,渐渐露出丝丝清明的迹象。

    瞻仰:“时间来不及了,咱们长话短说吧。藏经阁里有许多典籍,正经的不正经的,正统的旁门左道的,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观风月:“哇,你好厉害,竟然都看过。那有没有介绍有关上古血咒的?”

    瞻仰:“没有。看来确实是被封禁了。”

    望烟雨:“啧!好可惜。”

    瞻仰:“不过,据我观察,云愁所布阵法,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上古血咒。但就在方才,我忽然想起来,在藏经阁看过的一本书,名为《离魂咒》。就在它最后一章里,详细介绍了此咒术的最高进阶法门。那就是以施咒者自身血脉做符,以物换者所属之物做媒,而彼此交换的对象,可以是身躯,记忆,思想,情感,甚至是灵魂!此咒术正是名为......”

    话音落地,眼前的昏暗已消散了大半,此时可以看见头顶上方,巨网已缩成了一团红晕。红晕下一条细长的藤蔓蜿蜒向前,血脉涓涓流淌。云愁端坐正中,甫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迸射出炽热星光。

    “移魂!”

    最后一道咒词落下。

    与此同时,就在那条蜿蜒血脉的尽头,侧旁生出一端,淡淡的红色。像是与那条血脉对称一般,朝着云愁端坐的方向丝丝缕缕游走开来。

    这两条血脉链接的物换者,也渐渐露出了真正的面貌,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瞻仰,观风月,望烟雨。三人望着那个方向,默默注视了一阵,似是早已有了预料,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口气。

    待回过神来,发现流向云愁的那条血脉,只有开端有一道淡淡的红色,而蔓延向远处的,浑浑浊浊的,不似人所有。

    观风月叹道:“所以,云愁从藏经阁习得移魂咒,便想用此咒,与对面物换者,互换灵魂。”

    望烟雨声音很低,似是竭尽全身之力在加以克制,但仍颤地发抖:“可是,物换者,是精炼阳石里所述的,‘天地之精’。在此地,以内息、血肉、魂灵,作为药引,耗费了万年漫长光阴......此时,与师叔空心散人一样......”

    瞻仰默默摇头:“我们即便不理解。我们可能永远也不能理解。”

    观风月亦是摇头叹道:“眼下这个局面,哪怕是离魂咒也不能挽回了。云愁若是执意如此,恐怕会两败俱伤。我们,必须救出同门!”

    望烟雨定了定神,道:“小师妹,《离魂咒》中,可有写破解之法?”

    瞻仰点了点头,道:“有。若要破解移魂咒,只要物换者所属之物,念力大过施咒者即可。”

    闻声,观风月与望烟雨同时看过来。

    三人便再次交换了眼神,而后各站一隅,默念诀咒。

    物换者的所属之物正是一枚五岳真形图。

    诀咒甫出,于角落中缓缓探出三道星芒,三枚五岳真形图,汇聚之处正是云愁祭出的那一点白光。

    汇聚之时,四道星芒瞬时融为一体,竟将黑夜照耀成白昼。

    从始至终纹丝不动的云愁也为之一惊,怒吼:“你们三个,住手!”

    见势,瞻仰三人念诀的手暗暗发力,就连他们也未曾料到,三人的念力团结在一起竟如此的强大,强大的念力竟如此的震撼心神。

    随后,一道白光横扫,覆盖所有。

    天地终于复归平静。

    观风月像抱麻袋一样拖着云愁,他转头望了眼肩头昏睡过去的稚嫩脸庞,讪笑:“呵!传说之中玄门第一天途行者,就一嫩娃娃!师父,您看!”

    说罢,跪在一道精白袖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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