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

    瞻仰心中暗道。

    自始至终,在移花借目的另一头,瞻仰与右玄羁还在外观望着这一切。听到清泉对第五东方的最后请求,瞻仰内心十分焦急,却无法也无能为力上前阻止。她所见到的,听见的,归根结底,早已尘埃落定,一切都不可能再被更改。

    眼前的画面,清泉被第五东方紧紧抱在怀中,她那一缕隐隐绰绰的魂魄即将消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第五东方忽然展开一条手臂,越过清泉的肩头探向他自己的领口。

    这个奇怪的动作分明代表着什么,瞻仰不禁凝神注目,屏住呼吸,盯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试图弄清这一切的背后,是否就在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瞬之间!

    她正看着第五东方抬手探向领口,忽然间,只见眼前所见画面,登时被一道白光遮蔽,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同时,她的神识也出现了一丝的闪动,像是有人从她身后拽了一把,便感觉到再也站不稳了。这道白光,这股气息,令她当下明白,这是右玄羁暗中在向她发出了警示!

    她二人的神识虽进入幻境,幻境之中并未察觉到有太大的隐患。那就说明,她二人此刻真正的身处之地,极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

    因此,她毫不犹豫,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念诀,转身跳出了移花借目这片虚幻之境。

    甫一睁眼,瞻仰脱口而出,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转头看向右玄羁,却发现他拧着眉心,面色微微发白,额上与鼻尖之上,似乎还渗出了一丝冷汗。

    瞻仰急道:“可是方才移花借目之中,你遇到了什么阻碍?”

    右玄羁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却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迅速移开,有些不悦道:“都不是。”

    瞻仰更加疑惑。他这突如其来的焦躁与不安,已是十分明显了,她却完全一头雾水。若不是移花借目时受了什么暗伤,那便是外界有什么东西,扰乱了他平和的内心。她不禁向周围留意,只见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黑云压顶,四下漆黑黯然。除了右玄羁所设下的发光禁制外,再没有别的令人瞩目的事物了。

    瞻仰回身看向右玄羁。却见他竟然入定盘坐了起来!紧闭双目,口中还不断诵出一段又一段深奥难懂的经文,像是在念天书一般。

    而他的面色依旧泛白,额上、鼻尖、鬓角、颈间的汗水,已变的湿湿漉漉,边默念经文的同时,眉峰高耸,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又强力克制着某种异样情绪的莫名状态之中。

    瞻仰看着很是不解,一颗心悬着,七上八下。她定神想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向肩头上那个小人儿看了一眼。只见那小人坐在她肩上,两只手捂着耳朵,身体颤抖着,扭曲着,似乎是听见了什么难以入耳的东西,显得十分痛苦!

    她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右玄羁当下听见的那个声音,她根本听不到!

    但不管他听见了什么,从他的种种表露出的迹象表明,这声音有害而无益,不可再继续。

    于是,她迅速跪在右玄羁面前,召来两道“空耳符”,分别捏在两边,对着他的左右耳贴了上去。

    那两张空耳符刚贴在右玄羁左右耳,他旋即停止念经,猛地睁眼,像是被电到了一样,从双眼中瞪出两股熠熠星光,又茫然,又惊慌,更多的,竟像是深山老林中的山精虎豹,一副想要吃了她的模样!

    瞻仰心中又是“咯噔”一声。不禁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还能听见吗?”

    右玄羁的眉峰皱的更纠结了。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目光迥然发亮,却又深沉不见底,顶着张苍白的面额,汗水如注,连成串地打湿了领口与衣衫,那两股星光方寸大乱,在她的眉目间、脸颊处、唇边与下颌缓慢而细微地游走了一遍,想要继续向下挪动时,忽然间像是被什么利器刺到了一般,浑身上下打了个寒战,身子一抖,眉峰一蹙,怒喝一声:“离我远些!”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瞻仰被吓得一个哆嗦,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刚想跳出去,谁知,原本坐在她肩上的那个小人儿却按耐不住了,飞身跳起的同时,直接贴在了她的双唇前,人不大,力度却相当之惊人。她完全没有丝毫准备,这一个用劲,立刻被那个小人扑到在地,仰面朝天不起。

    双唇被封,她说不出话,支吾了几声,却发现被那个小人儿按倒在地,竟然连头也抬不起来!

    堂堂一个六界响当当的人物,竟被一笔“潦草”制的服服帖帖,真是窘迫到家了!

    瞻仰一边“唔”来“唔”去,一边涨红了脸,用手扯,用脚踢,完全不起作用。她实在没辙,只好反手召来数张明火符,打算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那几张符箓刚抛入空中,她只觉面上拂过一缕清风,她双唇前的那张小人儿,当即飞了出去,随一道利落的弧线,被盘坐在不远处的右玄羁收入了掌心。

    瞻仰脸憋得通红,立马坐起身咳了几声,转念一想,越想越来气,干脆朝右玄羁呛道:“你!”

    可右玄羁山精虎豹般迥然发亮的眸光,死命攥着那个小人儿的手心,浑身上下止不住战栗的忍耐与克制,却让她咽下了所有的不悦与气愤。看着他痛苦又难以自拔,一点一点的,她开始变得后怕又慌乱了。

    显然,那两道空耳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若不找到声音的源头,她担心,右玄羁恐怕撑不了多久。

    这时,右玄羁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着吸入,又颤抖着呼出,声音沙哑又低沉,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你走!出城!不要管!快走!再不走,危险至极!”

    瞻仰收回思绪,不禁抬高音量道:“不行!你现在如此痛苦,我若是走了,谁来帮你解决难题?”

    右玄羁苍白的面上一阵铁青,斥道:“愚蠢!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瞻仰:“你告诉我,你究竟听到了什么,我才好......”

    没等她说完,右玄羁早已飞身向她身前扑来,两只燥热滚烫的手心,按着她的肩头,又重新将她按回了地面。

    自右玄羁靠向她的一瞬间,她便清晰地感受到他喷热的鼻息扑面而来,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连他大腿紧绷的肌肉都无比真实。头顶笼罩着一层压迫与密不透风,她顿时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喘,在右玄羁凌厉又深沉的目光注视下,几乎忘记了呼吸。

    右玄羁胸口起伏地更厉害了,原本发亮的双眸,在触到她的那一刻起,登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汗水不时从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打在她衣领与颈侧肌肤,他却浑然不觉,拧着眉头,以一种威胁的口吻道:“若你还不肯走,下一步是什么,你的这身衣服能否保全,我不敢保证。”

    此刻境况,瞻仰读了多年杂书的经验告诉她,右玄羁的威胁与恐吓显然不是玩笑。

    因此,她二话不说,手下一个用力,旋即将右玄羁推了出去。但出手时过于草率与慌乱,没有控制好力道,只听“哐当”一声,右玄羁从城墙边缘滑落。

    她刚想上前扶起,想起方才窘迫,又忍住了,只能看他独自撑着地面坐起,身体软弱无力,边爬起边喝道:“还不快走!”

    瞻仰却定着不动,一颗心狂跳不止。她竭尽全力试着回想,绞尽脑汁想了片刻,开口道:“你听到的,可是琵琶音?有几个人在弹?一个还是两个?”

    右玄羁当下已坐不稳了,一只手吃力地撑着地面,压抑克制的大汗淋漓,整个人越来越虚脱,听她如此发问,抬眼间,闪过一丝惊讶,道:“却是琵琶音。似乎是,两个。”

    瞻仰紧接着道:“是否还有女子在发笑?你眼前是否有画面?是否有几个女子袒露肌肤,衣衫不整?”

    右玄羁拧着眉头,闭着眼叹息一声,沉声道:“是!”

    得到确切的答复,瞻仰这便弄明白了。结合之前在第五东方店中所见,应该是那些画中的女子没错了。第五东方丢了印章,人却疲于降雨镇压城中的煞气,抽不出身,便唤醒了店中的那些画魂,意图干扰她二人所在,逼右玄羁就范,以此要挟她被迫归还那枚印章。

    瞻仰:“是画魂!我有办法。”

    听闻,右玄羁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立刻制止道:“不行!不能冒险!”

    瞻仰走近他身前,俯下身子道:“我又不是冤大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借我点玄门正统、精炼纯粹的法力就是了。”

    说着,在右玄羁的注视下,握住了他另一只颤抖的手心,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抖得更厉害了,不悦催促道:“等什么呢?你若还不肯借,我可保不准下一步......”

    没等她得意够,右玄羁二话不说,掌心一沉,她顿时感受到了一股精纯的气息汇于她手心间,只觉得这只手可以撑起一片天!

    瞻仰:“够了够了!趁第五东方抽不开身,我得赶紧走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