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有什么在心头狠狠敲打了一下。

    林语栀拽着裙摆咬着唇不肯说话。

    从前林语栀以为这世界上最难得事情是爱而不得,现在她觉得比爱而不得更难的是拒绝自己喜欢的人。

    5年前她落跑过一次了,不久前又战胜感性赢了自己一回了。

    但是有谁知道啊,每一次她都感觉像是在谋杀自己。

    沈焰的手攀了上来,紧紧握住了她的。

    “栀栀,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林语栀昂着头摇头,眼泪不知不觉就滑落了下来。

    沈焰盯着她眼角的泪水:“以后也不会吗?”

    “不会!”

    林语栀面容突然变得痛苦起来,她捂住脸埋头抽泣起来:“沈焰,对不起,我当年失约了。”

    沈焰的手落在半空中,许久,温热地手掌轻轻地落在女人的背上,像是安慰一个趴睡在摇篮里的孩子。

    夜越来越深了,赵姐一行人到达家中的信息接来连三的发过来。

    手机在茶几上一阵一阵地亮着。

    沈焰曾无数次问自己林语栀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这一个月他逮着林语栀也问了很多次,此前他多次跟自己说别问了别问了,但总是忍不住想问。

    她为什么离开?

    这个问题的答案像是他青春里缺失的一块,不填上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满。

    看到林语栀突然哭得这么伤心。

    那些失落不满全都变成了算了。

    林语栀捂着脸,黏糊糊的液体从她的手指缝里溢出来。

    沈焰拽着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像哄孩子似得哄着她:“都过去了。”

    有些倔强的孩子摔倒了是不会哭的,但是大人一旦蹲在嘘寒问暖那就不得了了。

    林语栀此刻就像那位跌倒的孩子,她忍了五年,任谁也没攻破她塑造的堡垒。

    沈焰一来,钢筋水泥的碉堡变成了沙子堆的了,随便一堆就倒。

    林语栀埋在沈焰的肩膀上解释说:“那年春节,我犯病了。”

    沈焰眼睛一红:“我猜想过。”

    所以他站在林家楼下等了一夜。

    林语栀除了他以外没有朋友,他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又恨又急。

    次年暑假,他听林家的邻居说林语栀回来过。

    沈焰拍着她的背说:“然后呢?”

    接下来是一段很长久的沉默。

    海市是没有星星的,它不像符川一抬头就能看见星星。

    沈焰曾站在一望无际的星空下跟她说:“我相信未来的你一定能成为最亮的那个明星,所以请一定不要放弃啊。”

    就是这个不要忘记支撑着林语栀从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手术中醒过来。

    病房里和手术室外的大厅节奏是截然不同的。

    她记得她第一次被推进手术室内排队等候的时候,她就被推在一面像家里阳台这么大的窗户前。

    那里也没有星星,她格外的想念沈焰。

    林雾,她的母亲。

    那个自她生病以后就一直疏离她的美貌妇人,站在手术室外平静地像是在等一般列车一个航班。

    尹正华,他的继父。

    明远最大食品公司的老板,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中年男人坐在长椅上哭得泣不成声。

    手术等候室被关上的最后一刻,林语栀朝门外的尹正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别怕啊。”

    医生提醒她再做完一个手术就轮到她了。

    以前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都是病人被推进手术室就做了,原来都是骗人的,原来还要在等候室里凌迟一段时间。

    对林语栀来说就是一场残忍的凌迟。

    亲人在的时候她要表现得勇敢,吊着那口气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此刻家人已经远隔门外,吊针扎在她的肌肤里,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

    那一排排等候手术的人接二连三的被推走。

    她的身旁空了。

    那个过程就像是一场赌博的心理博弈。

    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一半。

    “如果失败会怎么样?”

    “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从技术上来说这是一座珠穆朗玛峰。”

    “直接告诉我会怎么样?”

    “一旦失败很大可能会瘫痪甚至是死亡,极小概率会没事。”

    林语栀擦了擦眼泪,从沈焰的怀里挣脱开。

    林语栀说:“后来,后来我不就开始治疗了嘛。”

    沈焰看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语栀抬头望向他:“我当时疼得厉害父亲抱着我走得急,手机落在家里,我当时疼得厉害被打了一针睡过去了。很抱歉,那晚让你白等了。”

    沈焰:“我是说为什么清醒之后不联系我?一次也没有。”

    林语栀的手开始颤抖。

    她倔强地昂起头对上沈焰的目光,苦笑说:“医生说我的手术风险很大。”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在我决定做手术后我决定和你分手。”

    沈焰诧异地问:“你说你曾经发过信息给我?”

    是了,他的手机曾被他一怒之下摔坏过,但很快他就拔出旧手机里的电话卡插进新的手机里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已,难道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给自己发的信息?

    这么想一切好像又能连接到一起去。

    他换了手机以后,再给林语栀打电话过去,那边显示自己被拉黑了。

    难道就是发完那条信息后再拉黑的?

    沈焰问:“当初为什么要拉黑我?”

    林语栀似乎也觉得自己很好笑,眼泪落得越大颗她就笑得越大声。

    沈焰拽住她的手,看着她。

    林语栀一脸自苦地说:“我怕你问我呀,我怕我再多跟你说几句我就舍不得了。”

    “你知道的,我以前长得丑,我以为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可怜我,不忍心拒绝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做手术了手术还很危险,你一定不会扔下我的对不对?”

    “我知道这对一个正在巅峰期的职电竞选手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事只会让你分心,所以我就提了分手。”

    她指着自己的心脏说:“我当初很自卑的。”

    林语栀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

    从前的林语栀就像是穿着皇帝的新衣,用那虚假的外表掩饰自己早就轰塌的内心。

    “栀栀......”

    沈焰一脸受伤地看着她:“栀栀,你为什么要那样去想我,我从没觉得你外在如何,我一直都觉得你挺好看的。”

    林语栀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焰:“好看?”

    “嗯,好看。”

    沈焰回忆起第一次看见林语栀的时候,那是15年的秋天。

    他当时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看见一个女孩从一辆黑色的宝马车中走出来。

    沈焰一低头刚好看到了女孩一脸倔强的模样,他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生机勃勃的眼睛,像是拼了命的想要从杂草堆里长成参天大树的感觉。

    沈焰拍了拍身旁哥们的肩膀走下楼,一路跟在林语栀的身后。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的,比他以往看到的所有女同学都要可爱的多。

    他从未觉得林语栀长得丑,甚至在他的心目中林语栀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后来他和很多人介绍自己的女朋友时都是夸自己的女友好看。

    林语栀吃惊地问:“那些话难道不是为了安慰我吗?”

    沈焰摇头:“啊?原来你以前一直以为我在安慰你啊。不是的。”

    沈焰掏出一双百元钞票,问林语栀:“你觉得它好看吗?”

    林语栀想了想说:“不就是一张纸吗,看不出来哪里好看。”

    沈焰嘴角一笑:“那是因为你不缺钱从来也没有因为它而犯难过,我就觉得它挺好看的,那我换一个来说吧。”

    沈焰指着林语栀琴室挂着的那一排排乐器,有箜篌、吉他、钢琴、二胡......

    “你觉得它们好看吗?”

    “当然。尤其那架箜篌,音质特别的好,我找了很久才买到音质那么好的一架箜篌,我很喜欢它。”

    “可是我有一个表妹看见乐器就烦,她家里逼着她学过一段时间音乐,她不喜欢,我小的时候会跟着她一起吐槽。后来再遇见了你,因为你喜欢它们渐渐的我也就跟着一起喜欢了。”

    沈焰问:“你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林语栀望向他。

    沈焰伸出手抚去林语栀额头的碎发说:“栀栀啊,这世界上的美与丑是没有标准的,万物都是可爱的。”

    万物皆...可爱。

    轰得一声,像是什么在她的脑海里倒塌了,瓦片一片片掉落,细尘满天。

    一双手带着金黄色的光向她伸来。

    “沈焰、”

    说着林语栀的视线再次模糊了起来。

    林语栀万万没想到沈焰是真的爱她,不是出于怜悯。

    她的这个举动不是并不是让沈焰怅然若失那么一俩天,而是在他年轻的心上狠狠剐了一刀,鲜血淋漓。

    林语栀捂着脸嚎啕大哭。

    怎么会有人会真心觉得她好看呀?

    当时医院给她的治疗方案中一共有4期手术需要做。

    第一期手术的时候她就失败了。

    那是双侧的股骨颈的截骨,由于手术过程中因为打不上麻药,肩颈插管是很危险的,医生没有办法详细了解他的脊道情况,没有足够的把握,手术只能被迫终止。

    林语栀笑着说:“我光是上手术台就上了整整十三次,每一次医生都跟我说成功率只有一半,而是这世上哪有什么手术成功率是一半的呀,对患者来说生或者死只有0和100%的区别。”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坚持要做这个手术。

    她受够了被人冷嘲热讽的日子,受够了踮着脚去爱别人的姿态了。

    “你知道吗?很多次我就站在你身边,就在你眼皮里底下,我的身体又开始疼了,可我已经疼麻木了,你知道吗?”

    “我已经习惯那种感觉了。”

    “不,我的痛觉又没有消失,我怎么会不知道疼呢。”

    “沈焰、我只是渴望平等,渴望别人望向我的眼神是平等的,你却告诉我,我以前在心里苦苦挣扎的那些居然都是我自己的庸人自扰。”

    林语栀抽泣着,语无伦次着。

    沈焰扶着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栀栀,我知道你以前对人是疏离的,我也能明白你为什么要疏离大众,大众有时候确实是狭隘的带有偏见的,但不是人人都是那样的,能懂得这个道理的毕竟只有少数人。不过我真正想跟你说的是,无论这些人是多数人还是少数人其实和你都没什么关系,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她如何看待自己。”

    说完他的目光顺着林语栀的背部望去,曾经那里长着一个大包。

    曾经她的脊柱弯曲使得她无法完全伸直自己的身躯。

    他知道她痛苦,可是他真的从未觉得这些病痛是丑陋的,他甚至钦佩她顽强的生命力。

    也是这些钦佩让他渐渐生出了爱的种子。

    那些不是怜悯,是敬重和爱。

    沈焰低下头,像是在喃喃自语:“我从来不知道像你这样坚强的人原来也会自卑,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很冷傲的人。”

    林语栀挤出一抹笑来:“有谁能真正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呢,伪装罢了。”

    “可是,无论别人怎么看你,我都希望你是真的认可你自己的,我也是真心的。”沈焰握着林语栀的说:“栀栀,原来你从不信我以为对你的那些认可,你对我不公平。”

    “你从未问过我是怎么看你的,却单方面的否认了我对你的感情。”

    “栀栀,你还是爱我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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