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许岑岑没受太重的伤,家族护卫队及时赶上山,救下了没了反抗之力的许岑岑。

    时间比预计略有提前。

    再迟一分钟,许岑岑和白卿雪都将成为死透得不能再透的焦尸。

    带队的是白震。

    白震从深山暗夜、一列列驶上来的车灯照耀仍然浑浊黯淡的夜色之中负手一步步走出来,望见地上的白卿雪和许岑岑,干瘦的身体一顿,背脊一时间好像平白佝偻了几分。

    不远不近地在一旁站了许久,不发一语。

    手下收拾完了围追堵截许岑岑和白卿雪的人,前来汇报、请示时,才发了声:

    “处理干净。”

    声音冷厉,如同生铁一般冷血无情。

    顿一顿,又发话,“另外……”

    白震的声音轻了轻:“封锁消息,别让任何人知道白琪出了事。”

    “是。”

    手下领命离开。

    四周声音沙沙,无数的脚步声、挖填铲涂声嘈杂作响,他们要把今夜发生在这儿的械斗的一切痕迹抹去。

    待到天明之时,又是岁月静好的安宁、太平。

    白震站在夜色之中,无急无怒、无愤无悲,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而后转身离去。

    许岑岑叫住了他:“是吕锦羽。”

    白震缓缓回过头,锐利而沉肃的眼光投向许岑岑。

    许岑岑也望向他。

    “是吕锦羽。白……他帮我约见吕锦羽,我和她在山顶的园区碰了一面,吕锦羽先走,我和他回去的路上,遭到了伏击。”

    白震一直望着许岑岑,那目光似冷非冷、似静非静、似怒非怒,深沉又复杂,寒针似的,针尖儿刺进皮肤上的毛孔,遍扎似的难受。

    许岑岑不躲不避,迎面而立。

    她说的是实话,白震追问也好、罚她也罢,她都认!

    只要……他为白卿雪出头。

    哪想到白震既不追问她因何约见吕锦羽,也不惩罚她乱来牵连了白卿雪,只是望着她,许久才道:“不是吕锦羽。”

    “怎么不是?”许岑岑一急,“这个地方这么偏僻,没有确切的消息,谁会在这儿设埋伏?我们来这儿,只约见了吕锦羽,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她走了,才针对我们动手,不是她,还有谁?”

    许岑岑言之凿凿,句句在理。

    更何况,她很久以前就曾怀疑过,指使大厂的人在丘尾星对她动手的是吕锦羽……

    白震望着许岑岑出离愤怒的眼睛,有且仅有这么一句回复:

    “不是她。”

    “不是她,那是谁?是谁?”

    许岑岑彻底怒了,长久以来对白震半遮半掩、矛盾迷惑的态度、行为的不满也随之宣泄。

    “除了她,还能有谁?谁有动机?谁有契机?谁有能力?除了她,还有谁?你说不是她、不是她,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这么笃定?你说出一个名字啊,你说啊,是谁?”

    白震望着她,目光很深很沉,宛如叠障重重的迷雾,望不见头、望不见底。

    许岑岑的心陡然一跳,恍惚之间像看到了白卿雪,他们的眼睛都这般的漆黑,眼神都这般深不见底。

    “许岑岑。”

    白震唤她,声音很轻,却也空,空得像是从遥远不清的黝黑山坳传来——

    “今天这件事,没你看到的这么简单。吕锦羽是棋子,你对她动手,铲除了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伤不着真正伤害你的、背后执棋的人。”

    许岑岑愣怔。

    棋子……

    许岑岑第一次从白震口中听到对吕锦羽定性,并且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她事情很复杂、背后的局很大很大的话语。

    这段时间历经的种种事,令许岑岑几乎在一瞬间相信了白震所说的话:“不是她,那是谁?”

    白震望着她,又是很久很久。

    寒凉夜色之中,他孑立于山影之下,模糊的车灯依稀映照他的神色,他像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像是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白琪他……也都不想。我们想护你周全,让你无忧无虑的、平安喜乐的……”

    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再开口,像是改换了余下的话,“白琪出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除此之外,你想知道的任何事,都要你自己去查。”

    白震转身离开。

    许岑岑不解地叫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由着我四处碰壁?我不知道背后是谁,又轻信了谁,像今天这样着了道、惹出事呢?”

    “查出始末的能力都没有,告诉了你,你担得起吗?今天的事,你不用太自责,事情没你现在想的那么简单。还有……”

    白震顿了一下脚步。

    “再像今天这样,不知始末、不问究竟,轻率下决断,意气用事,上赶着被人当枪使,你就不用再查了!”

    白震的后两句话,说得有点儿狠,许岑岑一瞬间犹如被按戳入泥里、满脸的泥灰,她真有这么差劲儿吗……

    许岑岑坐入车里。

    白震带来的人很多,车队里有攻击、防御的,也有医疗的。白卿雪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担架抬入医疗舱内诊治,她才有时间、余力同白震对峙。她坐入车,立刻有人端来医疗箱,想为她处理身上的擦伤。

    许岑岑摇一摇头,她的伤不重,都是皮外伤,重伤的白卿雪,他帮她挡的那一击,她知道很重、很重,很痛、很痛……

    “哥,他……”许岑岑开头问白卿雪,距离他送入医疗舱有一些时候了。

    “小少爷……”

    身边的人回答:“这儿的条件有限,已经紧急镇痛止血、维持心率,老爷吩咐送小少爷回去,召集医生全力救治了。”

    许岑岑闭上眼睛,身边的人用酒精擦拭她掌心的擦伤,酒精入伤口,丝丝犯疼。她不由想到了白卿雪倒在她身上的模样,满是血,一摸、一碰,满手的血……

    他很疼吧?

    许岑岑想起了预感到的那种深入骨髓、四肢百骸的疼,愈发觉得心头刺拉地划出了一道缝,呼呼地往里头灌凉风,疼得不能自已。

    白卿雪。

    白卿雪。

    她想到他替她所受,只觉得那疼双倍似地增长,反作用于她身上,被酒精灼得火烧火燎的指尖动了动,握紧了手指。

    许岑岑开始试着变得稳重一些——

    白震断定不是吕锦羽,她也就不着急找吕锦羽麻烦,而是佯装无事,以自己的名义约见吕锦羽。

    可发出的邀请犹如泥牛入海,得不到回应。

    吕锦羽不见她。

    许岑岑在希洛森家族没那么大的话语权,说到底,她与吕锦羽是平辈,吕锦羽不见她,许岑岑无法强迫、命令吕锦羽来见她。

    想法子。

    这件事,得想法子。

    许岑岑想来想去,这件事或许还得从蒋乐身上入手。

    不管他们俩感情如何,蒋乐总比她容易见吕锦羽得多。

    法子虽有了,实施却不是立竿见影,蒋乐再不成器,也是莫里斯家族的人,不能贸然动手。

    许岑岑终于学会了“等”,那个白震教过她的“等”字,不是先前那般无可奈何不得不地等待。

    而是主动地、为了一个绝佳的、合适的契机——等。

    许岑岑让手下的人留意蒋乐的行踪。

    在此之外,她也没落下她的身份名义上该做的事。

    继续以希洛森家族精挑细选的Omega的身份,同霍尔家族的伊娜莎培养感情。

    她像换了一种心境对待这件事,少了几分强压的忿忿不平,多了几分平静从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她学会了等、真正的等。

    她也破去了稚气、虚妄的赌气,正视自己的内心——

    心中的那朵娇小的、怯弱的花,自她认识起,便敏感、一碰就缩,对方一个疏离的眼神、一个推远的动作,它便犹如置于风雨里、颤巍巍地摇摆晃动七上八下,连带她的整个心境都不稳了,白卿雪扮成白琪这一件事,扰乱了她的心神,诸多猜疑、慌乱、惴惴不安,使得她越看重什么越避开什么,一叶障目抓小放大为其所扰。

    如今,它像是长高、长壮了,坦诚自如地绽放在心田之上——

    白卿雪是什么身份、瞒她什么、瞒她多少,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安全,重要的是……她也要学会护好他。

    许岑岑一连两日外出回来后,都会去看望白卿雪。

    白卿雪伤得重,医生给他做了修复手术,保住了命,需要休养,没有准确的时间断定他何时才会醒来。

    许岑岑如同当初在丘尾星的时候,跟他絮絮叨叨她这一天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

    她跟他说,她这一日去了哪些地方、哪些好玩、哪些不好玩,等他醒了,她带他去那些好玩的地方!

    她跟他说,蒋乐这一日又在公寓与他的小女友厮混,等有机会逮住蒋乐,她一定找到吕锦羽,顺藤摸瓜摸清谁是背后黑手!

    她跟他说,他这次受这么重的伤,与没有抵御的机甲也有关系,她会为他订做最好最好、最安全的机甲……

    白震对她一有时间就往白琪房间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只这一件事,白震对她外出一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禁令一夜之间仿佛消除了一般,放任她爱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

    白震比以前,忙碌得多。

    他的背脊也像在这样超负荷的忙碌下一日一日有了前倾、佝偻的迹象,令他看起来似乎矮了一些了。

    许岑岑有意帮他分担,却不知从何入手。

    她望着他微微驼起来的背、满头白发,惊觉白震上了年纪了。

    白震这样的年纪本该安享晚年,是她一时意气惹出了事,却还没成长为担得起一切的靠谱模样……

    许岑岑催促自己成长得更快一些、成熟得更快一些。

    这一日,她收到了江言的讯息——

    因许岑岑抱定主意为白卿雪订制机甲,随之想到了那日所见的莲师,江言说,他是机甲鬼才,那他一定能做最好的机甲!

    江言答应了帮她联系,也如实地告诉她,他那日没能和莲师说什么话。

    那日的情况很复杂,莲师和他的同伴离开乐园后碰见了什么人,莲师和他的同伴大吵了一架,莲师负气冲冲地走后让他去截一堆材料,说是只要办成了,就交他这个朋友!江言忙着处理截留的事,等他办成了,他就帮许岑岑和莲师搭线!

    许岑岑听了,问了截留的货源、物流等信息,推波助澜了一把,帮江言缩短了时间、快速完成了这一件事。是以短短时日,江言便给她发了讯息,告知许岑岑要找的莲师目前所在的地址——

    【他答应见面了,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许岑岑看一眼屋外,夜很深、很迟了。

    她又查了一下江言发过来的地址,是帝都星有名的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一条街,遍布各类娱乐场所,红灯绿酒,穷奢极侈。

    这么迟了,去这样的地方,许岑岑有几分犹豫。

    可莲师这个人……许岑岑不仅从江言口中得知、也上网搜了一搜,确实是特立独行、恃才傲物,不依附于帝都星任何一家世家贵族,难以动用家族关系搭上线,做事全凭心情、喜好,今天答应的事,明儿可能就变了,网上称赞他才华、技术的不少,骂他阴晴不定、难伺候的也不少!

    许岑岑今夜不去,明儿就不一定见得着了。

    她这么一想,还是下定决心前往,不需江言来接,而是吩咐司机送她。

    许岑岑下楼,拜恩作为管家,知晓她派车,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小姐,要去哪儿?外面又快下雨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

    “知道了。”

    许岑岑没说去哪儿,只道:“我会小心的。”

    许岑岑出门,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门口,车崭新崭新的,原先日常出行的那一辆已经报废了,改换了新车。许岑岑对坐什么车、什么牌子不甚在意,走到车边,候在一旁的司机帮她开了门,许岑岑的余光瞥到司机的脸:“是你?”——那日载她和白卿雪的司机!启动终极装置时,她没来得及看清司机是否及时跳车,现在看来,他没事!

    “是的,小小姐!小少爷命我弃车后,我趁乱拖住了几个人,对方人太多了,拦不住,没能护好小少爷,是我的失职。老爷带人支援救了我,派人给我疗伤,养了两日已经全好了!小小姐放心,我一定能给您开好车!”

    许岑岑点头,说了地址。

    江言给的地址很准确,销金窟一条街内最奢靡的那一家会所,许岑岑到了附近,没有直奔目的地,仅让司机找地方停车,下了车步行。许岑岑与江言是私交,她不想与江言的相处之中,透露太多希洛森家族的信息。

    雨水哗啦啦打在伞上,沿伞面边缘流淌,瀑布般急坠落入地面没过鞋面的积水之中。

    雨势很大。

    如拜恩所说,今晚暴雨。

    许岑岑撑伞往前走,忽地响起一声喇叭声。

    许岑岑侧头,看见一辆银白色的车停在一米外,江言放下车窗,朝她喊:“上车。”

    于是许岑岑走过去,收了伞,坐上了车。

    车上只有江言一个人,开车的是江言,没有司机,江言一身简单运动服,坐在驾驶位上,给许岑岑开了暖气,又拉下衣兜拉链,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许岑岑:“这么大的雨,你给我说,我来接你呀。”

    许岑岑擦了擦身上沾湿雨水:“叫了车,这段路太堵,不如走过去。”

    江言看了一眼窗外,前方的车流尾灯明明灭灭,雨太大,车流移动缓慢,是不如步行。

    江言道:“不用那么急,莲师答应了见面,他在那儿,迟会儿也见得了。”

    许岑岑点点头。

    江言看着前方,跟着车流,开一段又停一段,移动很慢。

    江言和许岑岑两个人,不知怎的,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车内氛围莫名有一些冷滞。

    好一会儿后,江言率先开口才打破了这突如其来静得有几分烦躁不安的沉默:“你……还好吗?”

    江言其实有太多太多话……

    想问她当初不告而别是因为家里人来接她,还是因为有麻烦不想连累他?

    想问她回了帝都星的哪个家族,家族有没有帮她解决麻烦、护好她、安全吗?

    想问她在帝都星有没有想起他、若非他恰好来了帝都星、偶然遇见了,是不是永远不见他?

    想问她现在记挂什么、思虑什么、想做什么,需要他帮忙吗?

    ……

    太多太多的话,隔了时间的距离、身份的转变,一时难以问起,再多的千言万语,也只能汇成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还好吗?”

    江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握得紧了紧。

    许岑岑看向他,嘴角一扬,露出浅浅的梨涡,笑了起来:“好。你呢?你在丘尾星,还好吗?”

    江言静默了一瞬,答道:“奶奶很想你。”

    听到江奶奶记挂她,许岑岑生出几分愧意,当初她离开丘尾星前精力被太多事填满,回到帝都星后,也有意降低对丘尾星上的人的挂念,以至于减少了对江奶奶的关心,都不知道她是否跟随江言回家了、是否恢复了往日荣光。许岑岑的声音沉了沉,问道:“江奶奶,还好吗?”

    江言又一次沉默。

    这一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江言没有答,而是说起了别的事:“当初找你的那帮人,我和白卿雪查到沧文星,线索便断了。再往下,无论怎么查,花多少时间、人力、物力都查不到了。像有一只手暗中掌控一切,一查出点儿什么苗头,就会出手掐断。我和白卿雪觉察到不对劲,想亲自前往沧文星,却发觉……出不去。无论如何,我们也离不开丘尾星。”

    许岑岑的心一点一点揪起来,她不知晓江言为何提起了这一些事,光是听一听,便如呼吸凝滞一般难受,她不知晓这些事,她以为她离开,他们就能恢复平静的生活,没想到不是这样,她想得太简单了,是她以前想得太简单了……

    “我和白卿雪达成了合作,想尽一切办法出丘尾星。终于,有了机会……”江言顿住了,像想到了什么事,眼神暗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许岑岑看着他:“你们去了沧文星?”

    江言答:“白卿雪先去了,我和他约定,我留在丘尾星,给他接应。”

    许岑岑的喉咙像被一把锁锁住了,说不出来一个字:白卿雪从没告诉她这些……

    江言继续道:“没想到的是,他去了沧文星,没再回来。”

    “更没想到的是,丘尾星上关于白卿雪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在丘尾星一样。”

    江言望着许岑岑,进一步地补充:“和你离开,一样。”

    许岑岑清楚白卿雪去了哪儿,江言说的话、近期发生的事,都令她无比清晰地知晓抹去白卿雪生活在丘尾星上的痕迹会是谁的手笔,她只是一直没想通:白震为何这样做。

    许岑岑明知后来的事,还是问了:“后来呢……”

    “后来……”

    江言启动引擎,又往前移动了一段路。

    江言微微垂下眼睑,像是思索。

    许久后,江言抬起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来帝都星,机缘巧合遇上了你呀!我和白卿雪一样……关心你。我这几天都在帝都星,你有事,可以找我。找我……”

    许岑岑望着江言,没有说话。

    若说乐园遇上那日……她信是机缘巧合。

    但是今晚……江言连说了两遍“找我”又语焉不详,提及了过往、提及了白卿雪……巧的是白卿雪重伤未醒!

    种种巧合,使得许岑岑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一切是机缘巧合!

    相反——

    她感觉种种事迹背后有一种莫名地、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言像是有什么话,无法言明,只能这样暗暗的,像是试探、也像是暗示什么……

    许岑岑望着江言,第一次如何深刻地意识到——她和他不是在丘尾星、不是在宿角,江言不是宿角的江言,他回了戈尔德家族,是丘尾星第一大家族戈尔德的继承人!

    许岑岑将手帕慢慢叠起:“你说来帝都星参加一个活动,什么时候?”

    江言很快答了:“三天后。”

    三天后……

    许岑岑数了数日子,情人节……

    那一日……

    是康纳和洛青漫大婚的日子!

    江言来帝都星是参加皇室大婚?!

    是了,洛青漫说过“婚柬早由礼部统一寄送了,不止帝都星的各大家族,各大星区的大家族也会派人来观礼”,江言是丘尾星戈尔德家族的人,来帝都星参礼合情合理!许岑岑的手几不可控地抖了一下,不是为发觉了江言来帝都星所为何事,而是确认了……

    她身边的所有人和事,并非壁垒分明、毫无瓜葛!

    它们的背后有千丝万缕、她未曾留意的关联!

    许岑岑的思绪仿佛骤然破开了一个洞!

    外面别有洞天、辽远广阔!

    她不禁开始重新审视她身边的所有人、遇到的所有事。或许……

    每个人、每件事的背后都有细微的、不为觉察的联系!

    这些联系交织、纠葛成了一张沉在暗处的巨网,潜藏在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之下,时不时波动,荡起命运的飓风,推动每一个人走向看似随机的命途。

    那张网……或许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知晓、触碰、挣脱的笼罩在她偏安一隅的玻璃罩外面的东西!

    许岑岑心惊不已。

    “怎么了?”江言注意到了她陡然一变的神色。

    许岑岑摇一摇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许岑岑收敛心神,没有点透,悄然转移了话题:“快到了吧?”

    “嗯。”江言应道,按了一下喇叭,车灯闪烁将前方照亮了一下,“调个头就到了。”

    许车灯大亮的一瞬,许岑岑惊大了眼睛,背脊挺起,坐直了起来,靠近车窗。

    “怎么了?”江言注意到了她的微小动作,顺着她的视线,也望向了那个方向。

    车窗上有雨,雨刮器上下扫了两下,透过玻璃窗看到的画面清晰了起来。

    拐角处有两个人,一高一矮,矮处的人,身材高挑,站在水洼处,撑了一把黑伞,伞面滴滴答答往下坠雨,露出披在后背的银色长发。

    高处的人,身形挺拔,站在一米高的石阶上,金发经光映照,在夜色里一闪一闪地徽光。

    他站在屋檐下,身无一物,像是躲避瓢泼大雨,又像是僵立在夜色里。

    矮处的人朝前几步,伸出了手。

    他伸手握住,迈开了腿,跳了下来,向前一倾,抱住了来人。

    那把伞罩在两人的头顶。

    雨水似瀑般围住两人。

    雨势很大,那金发青年顺势抱住执伞的人抱得很紧很紧。

    “认识?”

    那种隔得很远,也能扑面感受到的一种欣喜、胆怯又格外小心翼翼的珍重,令江言的心脏猛地一搐,江言收回了视线,望向许岑岑。

    许岑岑听到声儿,回过了神,双眼仍望着那边的两个人。

    认识……怎么不认识啊?

    执伞的那个,是、是伊娜莎啊!

    许岑岑一时难以消化陡然看到这个场景的心情,怎么说……不是被背叛的那一种难堪和愤怒,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炸裂的心情——

    她的联姻对象!几小时前和她一起观景、雨中浪漫晚餐的联姻对象,此时在娱乐场所门外和另一人搂搂抱抱!这是何等的炸裂啊!

    许岑岑的脑中疯狂闪烁之筇等人对她说过的话“伊娜莎才貌俱佳,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伊娜莎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大帝想多关心,帮她寻个寻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你要好好表现,别被换掉了!”……再联想到伊娜莎这段时间事事依她照顾她,处处温柔得体,不禁感慨万千——

    哪怕伊娜莎是霍尔家族的独苗、板上钉钉的未来元帅,也能滴水不漏地陪她演戏!

    真!

    忍辱负重!!

    相比之下,她被安排,不得不装乖演戏,有什么委屈、不满的啊?

    许岑岑大为震撼,且大为释怀。

    远处的伊娜莎,带金发青年从大门进入会所。

    许岑岑收回视线,摇一摇头:“不认识。”

    江言不追问,启动引擎,顺着车流,将车停入车库。

    许岑岑没等江言,先江言一步从车库进入会所。

    许岑岑有意避开江言,因为——

    伊娜莎进入的会所恰恰就是许岑岑的目的地!

    许岑岑来这儿是为了莲师,伊娜莎又是为了什么?

    许岑岑远远看见前台的伊娜莎,伊娜莎带着那位金发青年,在前台与人交涉。

    许岑岑没有靠近,隔了一段距离,静静地观望,会所声音嘈杂,她听不清伊娜莎和前台具体说的是什么,隔了一小会儿,Beta服务生从前台出来,引伊娜莎两人往另一边去了。

    许岑岑没有尾随。

    都说伊娜莎才干过人、有点儿本事,以她的能力和身手,跟不了两步就会被发现了。

    许岑岑走向了前台,服务生正擦着通讯器,不满地嘟嘟囔囔。

    “贵人,贵人,都是贵人,惹不起!什么人啊?有钱了不起啊?还有那个什么鬼才,三天两头来这儿喝得烂醉,我看他哪儿是什么鬼才啊,酒鬼还差不多!”

    另一个服务生急切地拉了拉他:“嘘!少说!听说他认识老板,你管他喝得多不多呢?他想喝多少喝多少!万一惹了他,老板哪天让你卷铺盖走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许岑岑一字不漏地听了,指叩了叩前台的桌,问道:“‘鬼才’是在上面的包房吗?”

    服务生闻声,“啧”了一声:“怎么又一个找……”另一服务生拉了他,打断了话,微笑地服务:“请问您找……”

    许岑岑笑一笑,正要说话,江言在远处扬手,朝许岑岑所在的方向走过来,打断了她。

    “走啊,我带你找他!”

    于是许岑岑笑了笑:“不用了,约了人。”便走了。

    江言带许岑岑去找莲师,好巧不巧,正是伊娜莎走的方向。

    许岑岑跟在江言身后,步伐愈来愈慢。

    江言注意到了,也贴心地相应地放缓脚步。

    两人慢慢走到了包房区域,江言扫过一排排房号后走到了一扇门前,抬起手敲门。

    “江言。”

    许岑岑叫住了他。

    江言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许岑岑看了看江言,又看了看那扇关紧的门,退了一步。

    许岑岑扬起笑容:“等一等吧,说不定,里面正在会什么重要的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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