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溪口镇,因一汪小溪而得名,当地并不贫瘠却也称不上繁华,若无特别之事,这小镇并不起眼。

    可这一有祸事就接二连三。先是受到隔壁青阳县匪患波及,又生了场瘟疫。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阴雨连绵了数日,终于窥见些日光,但也伴着冷风。沐家姐弟租赁的小院里,一棵久经岁月的垂杨柳吐了嫩芽,显得俏皮可爱,春意盎然。

    不过这些沐鱼是无暇欣赏的,他正端着盆,伸长脖子在门口焦急张望。

    被他焦急等待的姐姐沐棉刚刚结束了一天的事物,伸了伸懒腰活动下筋骨,就慢悠悠地骑着自己的小红马离开了当地乡绅为她设立的医馆。

    由于此地近期瘟疫横行,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一路上并没有多少人,惶恐和肃静弥漫了整个小镇。

    不过还好,瘟疫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住了,自己与当地郎中一起调配出的药,也颇为见效。得了病的百姓基本上也不会再丧命了。想到这儿,沐棉顿觉心情舒展,再想到不久后就能返回京都见到爹娘,就更加愉悦的像只欢快的小鸟,只差一双扑棱的翅膀。

    “阿鱼,把盆放门槛外就行啦,都说了多少遍啦,不必这么着急等你聪明能干的阿姐回来,乖乖在家下厨就好。”

    沐棉离家门口老远就看到沐鱼在等自己,觉得暖心又觉无奈。

    沐鱼看到阿姐顺利归来,松了口气,乖乖把一盆药水放在门槛外。待沐棉摘掉面纱放于盆内浸泡,且净手完毕后,掏出怀中一个白瓷瓶,用内力轻拍瓶底,瓶中药剂均匀撒到沐棉身上。

    这些都是沐棉严加要求的,沐鱼无一不照做,一切妥善之后,沐棉才踏进小院里来。

    一回到居所,沐棉就一溜烟地直奔厨房,待到揭开锅盖,饱满的栗子与鲜嫩的鸡丁映入眼帘,热气腾腾的香气直扑面门。她猛吸两口香气,忍不住发出赞叹。

    “老远就闻到了栗子鸡的味道,我家弟弟就是贤惠。”

    沐鱼看着对面吃相一点都不斯文的阿姐,嘴角微微上翘,却并不搭话。

    沐棉连吃了好几口菜,又扒拉了两口饭,发现弟弟并不出声,心里已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心想这小子因为我不让他跟去医馆,与我闹别扭呢。

    嘴里饭食咽下去后,却还是“明知故问”。

    “怎么了?我家阿鱼生气啦?”

    沐鱼无奈叹了口气,答道:“没呢,我只是恨自己为何没有一丁点学医天赋,害得阿姐孤身犯险,我却只能看着。”

    话音刚落就被沐棉拍了脑袋。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那我还暗恨自己为何没有一丁点武学天赋,明明也学了挺久却还是三脚猫功夫呢。”

    “阿姐不必受那个罪,有我保护就好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沐鱼揉了揉被拍的脑袋,又补充道:“阿姐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儿,明明就只比我大几个月……”

    结果又被拍了脑袋。

    “阿姐!”

    “反了你了,大一天也是大!一日是你姐,终生是你姐。而且等你过两年娶了妻,就该保护妻儿了,一直保护我作甚,何况你阿姐又机警又聪慧,才不要你保护。”

    沐鱼垂眸,“阿姐忘了我这名怎么得来的么,大和尚说我需要佛门庇佑,指不定娶不上媳妇呢。”

    沐棉怕提及弟弟伤心事,忙说道:“好啦,好啦,又胡说什么呢,吃饭吃饭。”

    沐鱼是沐家养子,生身父亲在逃离战祸途中为保护有孕妻子丧命,生母后来得到沐棉爹娘搭救,拼死生下了他,连句话都没留下。

    襁褓之中的他幸得沐棉爹娘收养,养育教导成人。

    沐棉这顿饭到底也没有享用彻底,不过是刚吃了个半饱,就被一群不速之客打断。来人中的一个小头目自称是奉命在青阳县剿匪的宋将军的部下,军中近几日突发疫病,听闻与溪口镇染病百姓症状相似。沐棉虽然年纪不大,但短短时日内于医术上已经获得了溪口镇百姓的认同,故而这些人想找沐棉去军中走一趟。

    验看过对方手中的官方令牌,安抚住蠢蠢欲动的沐鱼,沐棉皱了皱眉头,家中爹娘千叮咛万嘱咐尽量少与当官的有牵扯,但直接拒绝也并不妥当,况且将士保家卫国,也不能见死不救,一旦让疫病传染开来非同小可,无奈只得跟着走一趟,不过这次倒是没有拒绝沐鱼要跟随的请求。

    青阳县距离溪口镇并不算远,但奔波起来也不轻松,沐棉姐弟拒绝了对方准备的马车,直接骑马前行,待到达将士们驻扎之地时,夜已深了,因为是难得的晴日,夜空中还点缀了几颗亮闪闪的星星。

    宋将军早已在营帐外等候了,左右还站着两个随从。年轻的将军挺拔又结实,铠甲也与旁人不同,即使在夜色的掩盖下,他的身份也不难猜出。

    沐棉心想,看来事态果真严重,连将军都在营帐里坐不住了。

    待到走的近些,沐棉才看清宋将军的长相。这是一张十分年轻的男子的脸,因为五官端正大气且气质稳重,并不显得稚嫩。浓黑的剑眉、明亮有神的双目、高挺的鼻梁,让沐棉心里暗叹一声,这小将军长得还挺俊,要是给他帮忙,也不算是多么讨厌的事情。

    别看脑海里思绪纷飞,沐棉在外时尤其是行医时还是十分端得住的,本就年纪不大,要是再过于跳脱,更加难以让人信服。所以她在外还是比较会装的。

    宋承翼望着眼前的姑娘身着市井普通男儿衣衫,梳着男儿发髻,却没有刻意收敛女儿家仪态,心想她这般装扮应该只是为了便于在外行走从事。

    她面上遮着白色面巾,衬的衣着有些突兀,但是倒突出了清丽的眉眼,令人望之极易心生好感。

    姑娘身边还有一个少年,同样用白面巾遮去面容,行走时总是落后于姑娘半步,显然主事的是年轻的姑娘。

    随从将这姐弟二人带到将军跟前,禀明她二人身份后,就自觉离去。

    “听闻沐姑娘得民间圣手沐医师真传,年纪轻轻就已医术了得,溪口镇疫病也全凭姑娘力挽狂澜,若非军中疫病事态紧急,一刻都拖延不得,宋某也不愿让姑娘姐弟二人于深夜还在奔波劳碌,无奈之下只得事急从权,事后必定重金酬谢,还望姑娘海涵。”

    宋承翼在沐棉姐弟二人跟前并未摆将军架子,也并不因沐棉二人年纪小而质疑他们的能耐从而露出轻视不屑的态度,而是非常客气地表明需要沐棉相助。

    以往在行医时,在最初的时候,沐棉总是免不了看到或惊讶或轻视的眼神,质疑声因她过于年轻的资历从未断绝过,然而宋承翼看向她时显得平常极了。

    “宋将军客气了,溪口镇一事并非民女一人之功,医者仁心,又怎会见死不救,将军不如先把军中疫病具体告知民女,待民女看过病患后才能定论。”

    沐棉此刻的声音温柔大方,不像京中那些母亲为他相看的贵女,说话尖声细语,语态又矫揉造作。她的声音就像溪水拂过干涸的土地,令人心下熨帖,宋承翼觉得与她医者的身份倒是相符。

    客气寒暄两句后,未再耽搁,宋承翼亲自带着沐棉查看病患,并与她解释病发前后事宜及安排。

    “军中发病将士已被集中安置,并与其他人隔离开来。好在发现及时,目前还无人病亡……”

    宋承翼与沐棉边走边说,沐棉给了他一条与她自己脸上佩戴的一样的白面巾。

    他愣了片刻,接受了她的好意,面巾带上去顿觉药香扑鼻,隐约间还能嗅到些别的香气,带着丝清甜,极少与女子接触的他顿觉耳畔有些发热。

    沐棉验看完军中感染疫病的将士们后,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此病与溪口镇百姓所染的疫病表现出的症状极为相似。

    染病之人持续高热不退,伴随着寒战、咳血、腋下以及颈部发硬肿胀。

    只是……

    溪口镇疫病经推测和验证多半与一种黄色长尾老鼠有关,在当地父母官下令全力灭鼠后,不接触患病之人的百姓极少有再染病的。

    而青阳县早年因为发生过鼠患,历届父母官都极其注重灭鼠防灾,上届县令还因灭鼠政绩斐然得以升官。再者,溪口镇疫病已发生月余,此病病程短暂,至多三五日,军中也是近两日才突发疫病。

    宋翼承再三确定军中因溪口镇出事,近期整顿军队极严,显然是有防患准备的。

    沐棉陷入沉思,直觉告诉她军中这场疫病没那么简单。

    “姑娘可是觉得此病棘手,难道与溪口镇百姓所患之病不属于一类?”

    看完病患后,宋承翼见沐棉陷入沉思,不发一言,开口问道。

    沐棉轻轻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无论是症状还是病程与溪口镇百姓并无二致,将军可知,溪口镇与青阳县之间的几个村落和小镇可有此类疫病发生?”

    “并无,自溪口镇消息传来后,我一直着人时刻关注溪口镇及周边村镇消息,除了溪口镇百姓和我麾下将士,并未发现类似病情。”

    “那就奇怪了,军中病情源头来自何处呢?”沐棉深感疑惑。

    “姑娘所想也是宋某所想,此事的确蹊跷,因随军郎中皆以医治外伤为主,于疫病上不甚精通,所以宋某才冒昧把姑娘请来确认病症后,才好排查病源。”

    “致病原因固然重要,但只要有良药医得此病,后果倒也不算严重,我先粗略将病患按病情轻重分为三类,分别医治,按我的方子服药后,再看效果定夺下一步事宜。”沐棉安慰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

    “将军客气了。”

    ……

    “呜~好困,之前骑马骑得骨头都散架了。”沐棉忙到半夜才回到宋承翼为她准备的营帐,毫无形象的打着哈欠,随意咸鱼瘫。与刚刚在外人面前判若两人。

    在确定宋承翼对她们并无恶意后,沐棉就没让沐鱼再跟随,沐鱼借人家地盘给她下了碗阳春面放在保温木盒里,充当宵夜。

    沐棉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想着,这次病情起源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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