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当然。”赵采彤哀声道,“若不是彩儿实在无亲无故,我实在无从得知她的生辰,也不至于白白隐居了一年!”

    “这回是从长安来的吧?我前几日才收到了书信。”

    “不错。”赵采彤点头,“这位姑娘是长安珠宝行珍珠霍家的小姐,叫霍平云,还未满十八岁,正是下月十七的生日。”

    琴已被赵常如挂在墙上,她转身叹道:“苦命的孩子,这么小就去了。可知是何缘故?”

    “这我倒没打听,左不过病死或是中毒罢了,反正十二年之内我都不会再去长安,也许索性连北边都不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你也太性急了,霍姑娘长得这么美,身上这样香,又是富商家的小姐,你一路上可也遮了遮没有?否则要是人家家里人从长安追到这儿,你难道要戴十二年的面具?”

    赵采彤凑近赵常如,撒娇道:“你放心,我出长安之前就易了容,身上也抹了西施粉,没人知道我是霍姑娘。倒是说说正经的,上个月下帖子的那位林姑娘,眼下可以让她来了。”

    赵常如笑道:“这自然不必说,从下帖子那日起,林姑娘就没离开过江宁,前几日,我早算着日子叫她来了,就在今晚。你今日可还不能歇着。”

    “就在今晚?你也太性急了!”

    更深露浓,夜间寒气逼人。常如客栈的密室内却如初夏般暖和,不仅暖,而且还很香。

    “赵姑娘熏的香果然别致。”林青源把斗篷交给侍儿,强忍不适,微笑着坐下。她已然要被这甜腻的气味熏死。

    赵采彤笑道:“我半月前刚下山,今日才到江宁,让林姑娘久等了。”

    林青源道:“无妨,我请姑娘办的事,只要在年前办完即可。”

    “请恕罪。”赵采彤笑道,“不论什么事,能不能办成,也要等姑娘先说了,我才敢告诉。”

    侍儿为两人奉茶,林青源接茶喝了一口,道:“这是自然,不过我想,姑娘一定会帮我。”

    赵采彤道:“姑娘请说。”

    林青源道:“我要请姑娘接近一个人。”

    赵采彤道:“什么人?”

    林青源道:“凌波岛少岛主,林寻春,也就是我弟弟。”

    赵采彤闻之眉头一动,笑道:“亲弟弟?”

    林青源黛眉微蹙:“不是,他和我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家父生我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育,所以才从养生堂领了他回来。”

    “哦?”赵采彤用茶润了润喉咙,“那林姑娘为何要我接近他?”

    林青源的眼中有恨,可是她仍压抑着,尽可能平静地说:“年初,我偶然听见家父与人商议,要在明年,南平郡王六十大寿之时,将我嫁给他做妾。那南平郡王是个老而不安分的,我若嫁过去,莫说枉费青春,就是性命也难保!”

    赵采彤道:“听姑娘的意思,让我接近令弟,为的是不嫁南平郡王?”她觉得这实在是很有意思。

    “正是。”林青源道,“此外,我还要留在凌波岛,明明我才是岛主的亲生骨肉,凭什么让一个外人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知道此事只有赵姑娘能办到,请姑娘帮我!”

    赵采彤已很有兴致,很愿意接下这笔生意了,但她面上却不表,只道:“林姑娘应该知道,赵姑娘做事向来很守规矩。”

    林青源道:“赵姑娘的规矩,青源很清楚。林寻春眼下虽然才二十岁,但已是个冷血乖戾的小魔头,只是皮囊还生得好些。他现在钱塘,姑娘只要去见了就会知道的。”

    “很好。”赵采彤拈起一块精致的点心,边吃边道,“那就请林姑娘再多费些时辰,将有关令弟的种种形状都告诉我。这点心尚可,姑娘尝尝?”

    月已西斜,早春的虫儿在惊蛰后已渐渐苏醒,晚上并没有十分的安静。

    常如客栈的密室内却静了片刻,林青源与赵采彤谈妥,她就要离开了。

    “姑娘且慢。”赵采彤道。

    林青源已穿好了斗篷,她回头,看见赵姑娘拿来一个小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灰绿的信鸽。鸽子安静得出奇。

    赵采彤把笼子交给林青源,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这太冒险了。”林青源眉心微皱,有些犹豫。

    赵采彤笑道:“姑娘信我。”

    林青源没有别的选择,毕竟这可是赵姑娘,赵姑娘从不失手。她只能点头。

    林青源走后,赵采彤一头歪倒在茶几上,有气无力地说:“赵常如,她给了多少钱?我明天要去钱塘独自讨生活了,快,给我准备些盘缠。”

    她的话音一落,一旁的侍儿忽然慢慢变高,骨头“咔嚓咔嚓”的响起来,开口已是赵常如的声音:“你也太性急了,磨刀不误砍柴工,明日我替你打点行李,你已赶了半月的路,还不好好休息一日?”

    “休息?”赵采彤简直不想理她,“明明是你不让我休息——”

    人不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转眼赵采彤就要启程。

    赵常如像老母亲似的,往赵采彤的车上塞了很多东西。赵采彤感动不已,叹道:“赵常如,我会想你的!”

    “想我做什么?”赵常如不解地钻进车里,“我不是也要去?你的易容术连江皓都骗不过,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呢?”

    “那这些东西……”赵采彤指着叠得高高的行礼。

    赵常如笑道:“都是我的。”

    赵采彤气得脸都圆了,“你还说要给我打点行李!”

    赵常如笑道:“我想了想,你既要大张旗鼓地在钱塘住下,何不干脆到了钱塘再采办用具?快别气了,你最喜欢的枕头我已给你装好了。路上要使什么,拿我的不也一样?”

    天色尚早,车已动了,她们从院子后门出发,很快就行至大街。赵采彤把帘子拨开了一条缝,从缝里看见对面街上走来一队人,是衙门里巡街的。

    “你说到江皓,我才想起来还没跟你说呢。”赵采彤道,“前日我在城郊遇到他了。”

    赵常如闻言,发出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笑而不语地看着赵采彤,好像要等她继续往下说。

    赵采彤不解地看她一眼,问:“做什么?”

    “没了?”赵常如道,“你没别的要说了?”

    “没了!”赵采彤知道赵常如想听什么,她偏不说。

    早春的江南很美,赵采彤生长在江南,也最喜欢江南。她在去钱塘的路上,可比南下时要惬意得多。

    赵采彤不仅曾是江宁的燕彩儿,也曾是钱塘的柳时英,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赵常如更不必说。她在钱塘不仅开着客栈,而且还有几处别的铺子、宅子,有些都记不清是哪年哪月买下的。

    长生也许会给人带来许多烦恼,但同样也会给人带来各种各样的财富。

    她们现在都已改头换面。离开江宁时的赵姑娘与赵掌柜,此时已变成了开封来的宋姑娘和本地的钱夫人。

    优伶妆罢,粉墨登场,常如客栈就是宋姑娘第一场戏开演的戏台。

    住进常如客栈的第二日,宋姑娘委托掌柜去寻一处待租的宅子,她要租下来长住。又道:“若是临山而居便更好了。”

    “姑娘来得巧。”掌柜拍手笑道,“上月有位钱夫人才托我为她寻租客,是西边山脚下一座上好的宅子,只要长租,一年往上。姑娘要是有意,我这就去回钱夫人一声?”

    “那便有劳掌柜,只不过不知那宅子的租金是多少?既是上好宅邸,想来便宜不得,恐我囊中羞涩,无福消受罢了。”

    掌柜笑道:“钱夫人是那等好说话的,租金多少,自然须得姑娘见了面,再与钱夫人商议。不过,钱夫人确也略提过一嘴,说是,‘每月只要有个十两银子便可’。”

    十两银子,足够她在开封租一年的房子。宋姑娘听完脸一红,不再说话。

    倒是座中有一位酒客高声道:“山脚下也敢要十两?净他娘的的抢钱咧!姑娘是外地人,别信他胡扯,谁不晓得西山是沈家的地界?沈堡主最是怜贫惜弱的人,西山上的租客可不比城里的少,姑娘何不随我去问问沈家的人?兴许沈堡主见姑娘远道而来,白送你住个一两年也说不准咧。”

    宋姑娘听他这么说,颇有动容之色,又有人戏谑道:“好你个沈六,怪道人人都往沈家跑,原来是专程叫你们这些人当房牙子来了!”

    “天地良心!我沈六就算不姓沈,也绝对说不出沈堡主一句不好的来!姑娘要是不信,大可上街打听打听,别信这畜生放的屁!”

    宋姑娘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嚷着,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掌柜求助。

    掌柜笑道:“钱夫人的宅子虽贵了些,但胜在宽敞清净。姑娘若觉得不合适,沈堡主家自然也是极好的,只是正如沈六爷所言,西山上倒比山脚下更热闹些。”

    “无妨。”宋姑娘笑道,“那就有劳沈六爷引荐了。”

    沈六见宋姑娘粉面丹唇,弱柳扶风,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又要往他主人家长住,惟恐坏了主人的面子,便极殷勤地帮衬起来。

    宋姑娘凭着沈六安排,不过两三日的工夫,便采买了一应生活用具,眼看就要随他上山去。

    出城之前,宋姑娘问:“请问六爷,这附近可有药铺、脂粉铺没有?”

    “有——”沈六笑道,“宋姑娘要买哪家的胭脂?这城里就没有我沈六不知道的地方!”

    宋姑娘嚅嚅道:“我要买西施粉。”

    沈六瞪了瞪眼,即刻又大笑道:“姑娘莫介意,这等寻常事,原不应怕羞的!我听浑家说,这城中属容安堂的西施粉最好,这就带你去!”

    宋姑娘红着脸向沈六道谢,至附近一家容安堂买了几盒遮体味的西施粉,几人便直往城外去。

    一路上,宋姑娘又问起沈家诸事,沈六自然是说得无不清楚。

    “宋姑娘来的巧啊。”沈六道,“四月初七是我们堡主夫人的生日,到时候与沈家相识的各路英雄豪杰都要来给夫人祝寿咧!”

    宋姑娘已不似初识那样拘束,她撩起车帘,向骑在马上的沈六笑道:“那果真是巧的,我初至江南,并不认得这里的英雄豪杰,可要烦请六爷仔细说与我听听。”

    沈六笑道:“这有何难?”便掰着手指头一一的与她说了。又道:“不过我听说,凌波岛的林岛主眼下正在南平郡王府上做客,一时怕是来不了,只有林少岛主和林姑娘能来。那林姑娘可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不怕得罪姑娘,就是姑娘你,只怕也还比不上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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