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皇宫内,灯笼烛火照亮了半边天,琴声铮铮盖不过欢腾的交谈声。

    这是一场专为长公主与她未来驸马爷开设的宴会。

    “前几日就该带着犬子向公主提亲的,不曾想公主意外落水,这才拖到今日,”老丞相拱手行礼:“还望陛下,万勿见怪!”

    陈十鸢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张丞相在那边信口雌黄,硬是把她绝望自尽形容成意外落水。

    龙椅上的天子听着丞相的话,视线先落在了他的皇妹身上,没得到回应的他这才望向丞相:“丞相请起,今日这场——”

    小皇帝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醉醺醺的声音打断了。

    “长公主,我父亲都替我求亲那么多次了,您这欲擒故纵的把戏也该玩完了吧,还投湖自尽装什么贞洁烈女呢——”

    张文忠一把推开前来捂他嘴的小奴才,眯缝着眼睛单手点着陈十鸢:“我告诉你,这求亲你不同意也得同意!真以为这里有你拒绝的余地吗?”

    刚刚起身的丞相恨铁不成钢地瞪过去:“这家伙喝了酒在这耍酒疯,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扶他下去休息!”

    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好儿子,双手叉腰往地上一立:“怎么,爹,我说的不对吗?你不一直在说吗,长公主早晚是我们家——”

    皇帝的脸已经黑过砚上的墨了,低气压逼得身边几位太监以头抢地。

    丞相低头作揖向公主道歉。

    结果发现事件的中心,长公主殿下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赏一出好戏。

    “张公子说的有理,这求亲本非我区区公主能做定夺的,只是张公子你呢,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又怎么忍心为了我抛下一段知己呢?”

    那还在醉酒的张公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一歪:“什么知己?”

    陈十鸢半分目光也未施舍给他,只是向前一走,微微行礼:“陛下,民间有种人被称作说书人,他们能言善辩,一张嘴一块木头能上演一场大戏。今日夜宴,大家齐聚在此,我也想让大家瞧瞧这份热闹。”

    皇帝微微一怔,但在收到皇妹挤眉弄眼的暗示后,一颔首应下:“也好,朕也想瞧瞧。”

    陈十鸢拍手,请人上来。

    身姿婀娜的姑娘抱着琵琶与一长衫先生一同走上来,琵琶声如玉珠滚落,咿呀的腔调伴着说书人沉稳的声音合成一曲。

    “话说那是个天清气爽的好日子,一位富家公子去酒楼吃酒,眼睛一瞥就看到了画舫的琵琶女,二人郎情妾意……”

    说书人讲得动听,从二人相知相守,讲到富家公子在得知女子怀孕后变为负心汉。

    一出故事波折不断,引得在场女眷泪声连连。

    “……那姑娘最后无可奈何,也只得守着肚子恩求公子回心转意了——!”

    醒木一拍,说书人为这故事画上一段句号。

    “啪!”

    张文忠手握的酒盏跟着醒木巨响一起落到地上,冷汗浸满脊背,他的酒醒了大半。

    陈十鸢盈盈一笑:“张公子果真重情,听个故事都这样激动——”

    她的话锋一转,脸上笑意都跟着消失,带着森冷的寒意:“只是不知这份激动,是张公子为故事里的人感慨,还是联想到自己了啊。”

    “不能,不能,”张文忠不可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你怎么在这,知意,谁让你到这来的?!”

    “民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扶着琵琶的知意起身,她转身看向张文忠:“张文忠你就这样把我与腹中孩子流落在外了?我若不来找你,我带着孩子该到哪里去?!”

    一时间,抽气声不断。

    话本里的故事带入到现实中来,人们可就没这么多同情心了,大都伸长脑袋看热闹。

    “这是被人家怀孕的姑娘找上门来了?”

    “啧啧,就这样还敢对长公主大呼小叫的,说什么非公主不娶,丞相他们一家啊……”

    那边丞相见事不妙,挥手便招来侍卫:“有人在御前大闹,胡言乱语惊了御驾你们该怎么办,给我拿下她!”

    陈十鸢抢先一步挡在知意前面,皇帝喝声制止:“朕有说什么嘛,让这位姑娘讲完

    知意高举手中的玉佩,声音颤抖,气得胳膊直晃:

    “张文忠,那天晚上你把这枚玉佩送与我,告诉我永结同心,他日凭此枚玉佩娶我入府。我从未奢求过攀上枝头做凤凰,但我万万没想到你连亲骨肉都能舍弃!”

    张文忠从知意看到陈十鸢,最后落眼于那枚脆生生的玉佩:“知意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以后?”

    知意冷笑一声,玉佩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我们还有什么以后,张文忠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说完甜言蜜语转头就抛下我们娘俩,我跟你真是瞎了眼!”

    那娇娇弱弱地琵琶女长呸一声,转身便走,不给一丝挽留的背影。

    “啪啪啪……”

    鼓掌声被注入了嘲讽的意图,陈十鸢给这场好戏拍了最后的定音符。

    “张公子还说什么娶啊嫁的,本宫看着,还是眼前人比较重要吧,更何况——”

    陈十鸢转头,看向高位。

    “皇兄,皇妹此生只愿找忠贞不二之人,无论富贵与否,哪怕那人是乡野匹夫,皇妹也嫁的。”

    她看着龙椅上的皇帝,手心满是细腻的汗,她在担心,这位名义上的皇兄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想把她嫁过去息事宁人。

    “朕怎么会做这样棒打鸳鸯的事情,”皇帝开口,声音还有少年人的稚嫩,但听得出他在强作成熟:“丞相,既然令郎早有心上人,皇妹也不便插身其中吧。”

    在少年天子的注视下,张丞相长长地应了声是。

    *

    “殿下,哎——您留步啊。”王公公甩着拂尘,往陈十鸢面前一磕,彻底堵住了陈十鸢要进昭日殿的路。

    “这会儿子陛下正与礼部尚书议事呢,还发了不小的火,殿下您再等等吧。”

    不消王公公说,陈十鸢站得那么远,也听到昭日殿传来的摔打声。

    落在琉璃瓦的雀鸟,被这声音好一阵吓,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那我就再等会过来找皇兄,谢谢公公提醒。”

    她本是来感谢皇兄在夜宴上偏袒,让她顺利退婚的,犯不上小皇帝上火时去触霉头。

    一个不留心,把她这穿越生活的唯一靠山给惹火了,那可就玩脱了。

    知道皇帝在里面为什么发怒才是要紧,等会溜须拍马也好找角度。

    【系统,帮我穿进昭日殿,办得到吗?】

    【好的宿主,现启动魂穿动物系统。目标:偷听皇帝发火现场。位置:昭日殿。扫描完成,发现可穿越动物一只,请宿主做好准备,将在三秒后进行穿越。】

    映入陈十鸢眼帘的,是一张皱眉愠怒,抿唇不语的少年脸。

    赫然就是小皇帝的模样。

    但比陈十鸢在宴会上见到的那张脸要放大了数倍不止,一双眼睛就要比她的从触角到尾巴加起来还要长了。

    触角?!

    又是蟑——

    陈十鸢长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健硕有力的肱二头节肢动物触手,发现自己是只蟋蟀。

    蟋蟀?!

    “啾——啾——”

    金笼子里的蟋蟀仰天长啸,这次陈十鸢终于能用叫声表达崩溃了。

    【系统,我们下次能换个哺乳动物吗?!】

    【抱歉,宿主您当前的经验值不够,难以锁定具体魂穿目标。】

    皇帝被这朕叫声打断了扔奏章的动作,他浅浅一扫桌案上的蛐蛐儿,压着怒气把奏章拍到桌上:“闻尚书,朕再与你说最后一遍,三月后的会试取消,由朕直接进行殿试,你还有什么意见?”

    “陛下,”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双手持笏,腰杆挺直,声音不卑不亢,好像半点没把小皇帝的怒气放在眼里:

    “敬祖宗先绪,圣教厚昆,德善传家光理学;仰里手乡财,神交往哲,武文治国誉贤帮。此乃高祖一手制定的国法,选贤举能之良方,岂能随意改变!”

    笼子里的陈十鸢转了个身子,听着礼部尚书的话瞪大了眼睛。

    她这皇兄也太憋屈了吧,宴会上被丞相逼着嫁妹妹就算了,怎么选个科举都得被礼部尚书拿祖宗压一头。

    “你当朕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

    皇帝冷哼一声,恨恨地看着闻尚书。

    “朕登基不过百日,尚未到弱冠之年,文有丞相把控,你们一个二个便盯紧了科举想要做那些徇私舞弊的肮脏事!”

    “臣惶恐——”

    那礼部尚书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在皇帝这一声声质问下不动如山,持着笏板的手都不带抖的。

    “陛下年岁尚浅,这才有丞相与摄政王从旁扶持,更何况科举一事劳心费力,怎能由陛下一人劳累。臣同意,太后也不会同意啊。”

    那叠拍回桌案的奏章终究被皇帝抬手一扬,扫落在地。

    “好好……一个二个,都用太后来压朕是吧!”

    即便陈十鸢现在是个小蛐蛐儿,她也被皇帝这震怒压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梗着脖子看地上的闻尚书。

    胆子那么大,徇私舞弊都被点明了,也看不带一点掩饰的?

    陈十鸢提着糖酪樱桃到昭日殿时,殿内一室狼藉已经被收拾齐整,王公公在皇帝边上哈药送茶,小皇帝皱眉看着奏章一语不发。

    “咳。”陈十鸢轻声咳嗽,引起皇帝注意。

    “皇妹,你来了。”

    糖酪樱桃是小桃塞给她的,说是皇帝爱吃。

    眼下小皇帝一口一个,吃得喜笑颜开:“皇妹,还是你知道朕爱吃什么。”

    “不像那几个老不死的,一个二个,不是用先帝、就是用太后压着朕,什么都不许朕做,真当朕不知道他们拿着官位换金银,在这里贪了多少……”

    “皇兄,”陈十鸢直视那双眼睛,声音如羽毛轻拂:“你要是信得过我,让我来帮你处理这群尸位素餐之辈好吗?”

    陈十鸢这番话说得小天子心中一软,什么礼部尚书、摄政王都给抛到脑后。

    “可是……”小皇帝笑得有些勉强:“皇妹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用长公主的身份与他们抗衡?”

    在陈十鸢坚定的目光下,小皇帝松口了:“罢了,随你吧,想做什么就去做,朕替你担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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