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日子里，裴言川果真没有再出现。
我也乐的自在，心中逃离这里的想法愈发强烈。
毕竟前不久，才和貌美的青丘小狐狸约好了同游人间，可不能失约。
拖着病体偷偷溜到了门口，准备出逃。
狐狸宝贝我来了！老娘终于自由啦！
张开双臂一路飞跑，光明就在眼前了！
结果......
「砰！」
啪唧一声撞到了禁制上，鼻梁生疼，好像撞歪了！
好痛！
差点忘了，我现在已经成了仙界唯一的凡人，哪儿能破的了这些上神的禁制。
这时半空浮现出几行大字：「在式微宫专心修炼，勿再同狐朋狗友相交。」
妈的，我就说裴言川怎么会好心解开捆仙索，原来还留了后手！
我现在确信，裴言川囚禁了我。
6
被囚禁在偌大的式微宫里，除了修炼完全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
凭什么他的无情道一定要我来继承，凭什么不可以是明欢。
仅仅是为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师徒之缘吗？
狗屁命运。
从前在修仙界的时候，掌门真人还说我注定无法飞升呢，难道如今站在仙界的不是我吗？
就不明白裴言川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在心中再次骂了这狗屁天命，突然一道雷蛇降下就落在我脚边，差点没把我这具脆弱的凡人躯体带走。
你看这天道多小气，连骂也骂不得了。
我赶忙禁了口，专心修炼，目前也只有好生修炼才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想到那个长着可爱耳朵，把脑袋伸过来让我摸摸的小狐狸，心中隐隐难过。
千万不要怪我失约。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不知为何剔骨重修后，我的修炼进度竟然格外快，眼下已是元婴后期。
我原本资质愚钝，如今修炼竟然如同开了挂似的。
兴许是剔骨重修有之前的修炼记忆吧？
若是放在以前，我定会去裴言川面前好一番炫耀，以博取他的喜欢，但今时已不同往日。
「小颜儿无情道心法练的如何了？」
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脉搏上，一道灵力窜入经脉，冷得我一哆嗦。
「心法三层，很好。」
又是裴言川。
「你来做什么？」
「奖赏。」
我冷眼看着他表演，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狸奴，递到我面前。
狸奴浑身橘红，脖子上一圈白毛。
是小狐狸！
虽然变了样貌但我确信是他，这小子怎么躲过裴言川眼睛的？！
我一把抱过小狐狸，声音发涩。
「多......多谢。」
「小颜儿何须同我道谢。」
为了不让裴言川起疑，我强装镇定，心脏砰砰直跳。
忍着躲开的冲动，看裴言川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我的面颊。
怎么会这么冰？他的手如同刺骨的寒潭。
见着我蹙眉，裴言川一愣，收回了在我脸上的手，转而触摸我的发梢。
卷起发尾一缕青丝，在小指上缠绕，发出满足的喟叹。
过分亲昵的举动，让我的胃里翻腾起恶心。
真想推开。
「喵呜！」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抵触情绪，缩在我怀里的小狐狸一跃而起。
伸出爪子，拍打到裴言川的手上。
顿时，裴言川洁白如玉的手腕处，多了四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淡金色的血液缓缓流出，有几滴落到我的脸上。
小狐狸这一爪没有带任何灵力，怎么可能伤到裴言川的真仙之体？
「师......裴言川？」
我一把按住还想作乱的小狐狸，被惊得一句师傅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反应过来了。
他不会责怪小狐狸吧？我只能把小狐狸死命往怀里藏。
「小颜儿好好修炼，为师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
裴言川的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忙转身，走得匆忙。
并不如我所想。
我望着他忘记用仙术的踉跄背影，心中泛起阵阵疑惑。
凭我千万年来对裴言川的了解，他似乎是受了重伤。
不过与我何干。
等裴言川走远，掏出缩在怀里装死的臭狐狸，拎着他的后脖颈，板着脸质问。
「胡黎！老实交代，你怎么混到仙界来了？」
还好没被裴言川发现，万一被识破了那还有命活吗。
我之前喜欢的那些孩子，都被他给......
我闭上眼，不愿再回想那段不堪的过往。
7
修炼无情道有何用？不如纵情声色犬马。
当同期的师兄妹们都已然结婴化神，成为门派中流砥柱之后。
在心魔塔闭死关的我，第四次结丹，终于成功了。
心魔塔是个什么地方呢？
黑暗，没有任何光亮，寂静到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各种各样的心魔侵蚀你的识海，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成为一具枯骨。
「你心中有情，如何能修无情道呢？」
依稀记得，结丹时心魔如此问我。
漫天可怖的雷劫中，我盘腿而坐。
身上没有一处好肉，但脑子里却一直浮现出时裴言川的身影。
他或与我薄唇相贴，或躺在我身下喘息。
放浪形骸，食髓知味。
一幕幕闪过，就是没有哪一幕，是师傅和徒弟之间该有的距离和禁忌。
世人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将会抱憾一生。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在无情道一途，永远难以精进。
花船巡游那日，我就已然对裴言川动心。
哪怕他现在成了我的师傅，我也对他有非分之想。
我该死，修了无情道，却对自己的师尊生了邪念。
纵使最后结丹成功，勉强巩固了无情道道心，
这个和裴言川长得一模一样的心魔，还是在我的脑子里久久不离去。
出关那天，漫天的雷劫终于褪去，天上下着小雨，却没有影响我雀跃的心情。
裴言川飞鸽传信说，要来心魔塔外接我。
出了塔，我一路小跑着上前。
却看见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给他撑伞的少女。
两人一黑一白，在雨幕中紧紧相贴，如同一对碧人。
我是多余的一个。
真碍眼啊。
「不如转修多情道吧？你看看，修了无情道，心心念念的师尊就要被别人抢走咯。」
被压制的心魔开始松动，他俯在我的耳边，亲吻着我的耳尖，妄图引诱我一步步落入深渊。
「闭嘴。」
「小颜儿。」
「我让你闭嘴！」
我猛地惊醒，发觉裴言川错愕的视线。
原来不是心魔在唤我。
勉强扯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微笑，快速和裴言川擦肩而过。
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伸手触摸雨点，才能缓解内心的焦灼。
仿佛听见有人在问：「这个疯女人是谁啊？」
「前首徒，废物顾颜，没想到竟然结丹了。」
8
即便结丹了，我还是那个废物顾颜。
虽然还是裴言川的徒弟，但首徒，成了明欢。
没人觉得我能活着走出心魔塔，所以在我进去后的第三年，便在裴言川的默许下，进行了首徒的交接仪式。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区区一个首徒的名头。
我只在乎裴言川。
出关后，我便再也不愿喊他做师傅了。
每日缠着裴言川，师傅师傅喊着的人，从我，成了明欢。
每当这时，我总是吃味的。
裴言川授课时，总爱在上位翻看经卷。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经卷边缘摩挲，倘若......
倘若那双手游走在我的身上。
我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口干舌燥，看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单纯。
「为何修无情道，你该有情才是。」
心魔吻着我的侧脸。
努力忽视脸上的触感，跪在裴言川身侧，痴痴描摹着他深邃俊朗的五官。
他嘴里念着的经卷内容，我左耳进，右耳便出了。
「师傅，这部分已经讲过了，为何还要再讲一遍？」
问的人不是我，是明欢。
「小颜儿，你可听懂了？」
裴言川卷起经卷，在我的头上轻轻敲打，做足了一副亲昵的姿态。
「徒儿愚钝。」
「明欢，你出去自行参悟，待我同你师姐讲明白了再进来。」
他有意在支开明欢。
看着她瘪嘴跺脚一气呵成，带着委屈走出门。
我心中竟然隐隐畅快，可随后便是一阵一阵的恐慌。
不该这样的，我不该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于是恍然大悟，心魔把我变成了妒妇。
这心魔劫，非破不可！
裴言川放下书卷，指尖捻起我的下颌，眼神冷漠地可怕。
「小颜儿，你入魔了。」
我摇摇头解释，「是心魔劫。」
「为何做不到坚守本心。」
裴言川在质问我。
他凭什么质问我？
我永远记得他那句，被我视作救命稻草的话：「长微此生只收小颜儿一个徒弟。」
可结果呢？
现在想来就是一个笑话。
我挣扎出他的钳制，终于想明白了。
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明欢没有错。
我一直充满怨怒，怨的是明知我躲在大殿后，对着我做出许诺，却又无情推翻的裴言川。
顾颜啊顾颜，你这千百年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顾颜吗？
无情道，去你妈的无情道！
谁爱修谁修！
我看了看依偎在我颈侧的心魔，心中冷笑。
若是不表明心意，究其一生都无法度过他。
那么便说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师傅，我心悦你。」
9
话一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裴言川那日的表情。
他拧着眉，仿佛我是在说胡话。
「孽障！」
男人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我的脸上，带着骇人的真气，破空而来，留下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疼吗？仿佛是疼的。
但已分不清是脸上和心口哪里更疼。
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并不吃惊。
裴言川就是高山雪莲啊，常人又怎敢妄想拉他下神坛。
我苦笑着稳住身形，喉间鲜血涌动，仿佛听见识海中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我的无情道道心。
修为在一寸寸褪去，不过一息之间，我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真好，道心破裂，再也无需修无情道压抑自己的感情啦。
我的心中隐隐畅快。
「师傅我错了，徒儿对您生了不该生的感情，如今无情道心已碎，成全徒儿修多情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