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扬……他演唱会的时候，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她不是没有看到他，只不过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毕竟演唱会结束后的庆功宴和生日宴会，他也没有来。

    她还以为……终于结束了。

    Amy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缴着自己的衣角，身子微微地有些颤抖，看她这样，萧惑突然间有些歉疚，叹了一口气，她伸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抱歉……今天辛苦了，早些休息。”

    Amy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萧惑看着她莞尔，Amy突然间红了脸，她低下头小声说：“顾总在下面等你。”

    “……嗯，我收拾一下就下去。”

    萧惑转身要关门，Amy突然急切地拉住了她，看萧惑疑惑地看着她，Amy深呼吸了一下，紧张得脸都有些微红，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递到她面前，声音微微发抖：“那个……萧萧，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萧惑接过她的礼物，看着Amy高兴的笑脸，她不禁也笑了出来，Amy期待地看着她，她也就顺势拆开了包装精美的礼物，里面是香薰蜡烛礼盒，散发着淡淡的无花果香。

    “那个……看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所以希望你好好休息。”Amy解释道，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做你的经纪人不久，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也没有钱给你买很贵的东西……”

    “Amy。”萧惑打断她，她揉了揉Amy的头发，微微笑着弯下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谢谢，我很喜欢。”

    Amy呆在原地，萧惑看她面红耳赤都不敢看她了，笑着说：“好了，去休息吧。”

    “……好！晚安……萧萧！”

    Amy捂着通红的脸一溜烟跑了，萧惑失笑地关上门，一回头看着薛影玥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薛影玥看着她手中的礼物，徒然笑道：“这是为了我们晚上共度良宵准备的吗？”

    “……”萧惑把礼物放到他手中，示意他帮忙拿进去，又道，“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出去，你可以等我回来吗？”

    “那我需要先洗个澡吗？”薛影玥拿着手中的礼物，莞尔道。

    “我觉得你需要先洗洗你的脑子。”萧惑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薛影玥看着门砰一声关上，他饶有兴味地回到了客厅，把礼物放下，又走到阳台，拿起桌上的高脚杯倚在阳台上出神，而后他将酒一饮而尽，消失在了阳台上。

    萧惑下了电梯，进了修饰得华丽精致的金色大堂，中央吊着水晶吊灯发着暖黄的光辉，顾子扬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他看着外面的夜色，怔怔地出着神。

    “没想到你会来见我。”

    萧惑走到他面前，他弯起了唇，语气竟是带着欣喜的味道。

    他显然还是没有休息好，浓重的黑眼圈尚未褪去，起了身，他站在萧惑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手掌触及她光滑细嫩的皮肤，他轻颤了一下，萧惑抬眼看着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该来。”

    “今天是你的生日。”他逃开她的话题，轻轻地笑起来，“而且还是你的世界巡回演唱会第一天，我怎么能不来？”

    “你现在是苏浅浅的男朋友，万一被记者抓到，你要怎么解释？”

    “你从来没有陪过我。”他不答，只是说，“今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以吗？”

    “陪你干什么？”

    “不会怎么样，吃一顿饭就好。”

    他和她从来没有单独吃过饭，他和她只是在公司组织的餐会上会同坐一桌，她总会刻意避开他，他坐北，她便在南，距离最远，可是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她吃饭总是很慢，和很多女星一样，她也吃得很少，不一样的是她似乎一直没有胃口，仿佛参加聚会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负担。

    他变着花样换厨师，换菜式，可是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喜欢。

    就连他……她也不喜欢。

    萧惑想拒绝他，可是看着他满是哀伤的眼睛，她拒绝的话语卡在喉咙。

    “你跟我来吧。”

    时间已经不早，不过许多家餐厅还开着，萧惑却眼也不眨，直直地带着顾子扬去了简陋搭起来的夜市，夜市处在美丽城市的角落，肮脏得令人发指，却偏偏是许多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萧惑走到一家几乎无人问津的小摊点，老板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打着瞌睡，顾子扬看着那简陋的红色雨棚和看起来极其老旧的厨具，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萧惑越过老板走到一旁，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了。

    萧惑刚坐下，那老板仿佛感应到了他们一般，突然一个激灵醒过来，他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四处看看，便咧开嘴朝萧惑笑了起来，顾子扬犹豫了一下，走到萧惑身边坐下，他观察着周围，最终落到那沉默地做蛋炒饭的人影上。

    也许是常年忙碌劳累，明明看起来年纪不算太老，但老板的头发已经花白，只是那身体仍健硕硬朗，做起饭来毫不含糊，颠勺的样子倒是颇有大厨的风范，不一会儿两碗蛋炒饭就盛在了他们面前，老板始终是笑着的，就算萧惑面无表情，他也笑得满面红光。

    端上来的碗不知道用了多久，旁边还有几道裂纹，顾子扬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却远远不及饭店里大厨所做出来的美味，那老板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出于礼貌，笑着点了点头。

    从小养成的爱干净习惯始终让顾子扬下不去手，他才吃了一半，萧惑却已经放下了勺，把碗递给老板，老板笑着神采飞扬地去给她添饭，萧惑也笑起来，眉眼弯弯，极致绚烂。

    吃完了饭，萧惑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和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老板摇摇头，安静地收着碗，萧惑皱了皱眉，终于说了话。

    “收下吧，黎叔。”她把钱和卡片放在他围裙的口袋里，按住了他想要拿出来的手，用手语比划着下一句：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黎叔呆呆地看着她，突然间就“啊啊”地叫起来——他是个哑巴。

    黎叔的眼中闪着眼泪，顾子扬看着他抓着萧惑的手，无助而急切地叫着，然后就用手语比划起来，萧惑也用手语回应，顾子扬不懂手语，看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到萧惑时不时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黎叔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刚才还满含笑意的眼里，已经满是苦涩。

    “我走了。”萧惑弯着唇，终于向他道别。

    顾子扬和她一起离开，快要夜晚十二点，夜市也渐渐开始冷清起来，萧惑径自向前走着，他回头看看，黎叔一动不动地站在店面前，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身边的身影，他就那么固执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

    萧惑却没有一次回头。

    “很好奇吗？”上了车，萧惑发动了引擎，轻轻地笑出了声。

    顾子扬不语。

    踩下油门，萧惑朝着来时的路开过去，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在月光下温润莹白，如同一件精致的玉器。

    “这是我去宇辰极光之前，生活的地方。”萧惑目光随意地扫着周围老旧的楼房，朱唇微启，“黎叔是唯一一个，肯给我饭吃的人。”

    萧惑，一代天后，影视歌三栖明星。

    魅惑若妖，身世成谜。

    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亲耳听到她提起自己的过去。

    顾子扬对萧惑的认知，只从她那天突然空降在宇辰极光，一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光芒开始，她就像是突然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怎么查，也查不出她的从前。

    他期待着她说下去，萧惑却沉默了，她静静地开着车，顾子扬正欲开口，车子便是一个急刹，幸好两人都系了安全带，没一头撞在车窗上，顾子扬皱着眉头看着刚从路边突然蹿出，又慌张地跑开的路人，萧惑看着前方，又踩下了油门。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父母的样子，虽然他们抛弃我的时候我才不到一岁。”

    炎魄的记忆总是从出生之后不久就开始，她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被带回了家，她只记得当时吵吵嚷嚷的，还有打骂和哭泣的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终于有一天，她能睁开眼了，却只看到一男一女瞪大的由疑惑变成惊恐的眼睛，大概过了几个月吧，她在夜晚被颤抖着的父母放在垃圾桶旁边，再在早晨被清洁工发现。

    她被清洁工带回了家，跟着她咿呀学语，后来清洁工奶奶意外去世，年仅三岁的她终于又到了垃圾场，再一次无家可归。

    却再也没有人像那个清洁工一样，肯捡她回家。

    “你们都很喜欢这双眼睛吧，因为很美。”萧惑笑着，“小时候没人敢接近我，或者喊着怪物，也是因为这双眼睛。”

    她从收留她的福利院逃走，开始到处流浪，她忘记自己走过了多少地方，只是有一天走到了这里，那是寒冷的冬天，她穿着从垃圾场捡来的破烂衣衫，扬着脏兮兮的脸看着漫天飞扬的白雪，伸出舌头去舔。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躲在角落，眼馋地看着那似乎像是天堂的夜市。

    “只有黎叔敢，他不怕，见到他的第一面，他蹲下，给了我一碗蛋炒饭。”

    她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沉默的男人温柔地朝她笑着，将蛋炒饭递给她，她饿极了，狼吞虎咽，几乎要噎死，自此以后她就成为了他的常客，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就算想帮他忙，客人也不会接受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端上来的饭菜。

    于是她每天就远远地望着那个摊点，自觉充当保镖，有人来找茬，她就不要命地冲上去，连踢带踹，口脚并用，第一次因为个子小被打了一顿，弄得满身的血和伤，却也有丰硕的战果——她咬下了人家好几块肉。

    那股狠劲让那几个人终于还是逃走，她不顾黎叔的叫唤就飞也似地逃开，从此她和黎叔就心照不宣，黎叔给她吃饭，她就给黎叔看家，后来她被黎叔收留，他们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摆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曾经一度天真地以为，那会是她的一生。

    车子终究还是开回了酒店，将车停在停车场，萧惑熄了火，转头看着顾子扬。

    离别的时候终究还是到来，顾子扬没有下车，只是目光悲伤地望着她，萧惑看着他，突然“啪”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伸手抓住了顾子扬的领带。

    顾子扬怔怔地看着她。

    她欺身上前，吻住他的唇。